杜云天也是个极伶俐的,听母亲这样问,再看母亲那别有深意的眼神,自然是知道怎么一回事,当即,眯着眼睛,细细朝杜云礼脸上一瞅,神色有些茫然,“弟弟脸上被谁打的吗?”
柳氏见儿子这样反应,心下松了一口气,便问,“娘正是问你呢。你常常的和礼儿在一处玩耍,知道是谁打的么?”
“不知,早上见着还好好的呢。”杜云天摇头,看向杜云礼,眼神幽暗,带了点警告的意味,问,“弟弟,你告诉哥哥,谁打的你?”
杜云礼从小便怕这个哥哥,经他这一问,吓的本能的就垂下眸子,往姐姐怀里靠了靠。
杜云锦双手按在弟弟的肩上,习惯性的安抚着他,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却狡黠的瞟向那白胖男孩,了然的对杜云天点点头,“天儿,你是说,是他打的礼儿?”
怕人不知道似的,杜云锦伸出一指,众目睽睽之下,指向了白胖男孩。
这孩子是史太尉家的孙子史松,此次跟随母亲周氏一起前来给杜老夫人贺寿,因为年纪不大,贪玩,一来便跟杜云天混上了。
还以为杜云天是个讲义气的,可没想到,这小子阴的很,嘴里不说,却暗地里示意是自己打的人。
“臭小子。”还不等反驳,周氏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骂道,“来之前,你爷、你爹是怎样交代的,叫你别惹事。你倒好,一来就把人家公子给打了?”
“娘,不是我。”史松双手抱着脑袋,往前一窜,躲开母亲的巴掌,然后,手指着杜云天,气道,“杜云天,你小子不仗义,那贱种的脸,明明是你扇的,却赖是我。这是何道理?”
众人面面相觑,杜云天脸上一僵,又慌又恼,也嚷了起来,“谁赖你了?我何曾说是你了?”
“不是你说的,她缘何指我?肯定是你偷偷示意她的。”史松白胖的脸,气的肉颤。
“我没有。”杜云天愤懑不已,拳头捏的紧紧的,却恶狠狠的盯着杜云礼,“你说,到底是不是我打的你?”
杜云礼即便想说,也说不出来,何况,他十分惧怕这个堂兄。
杜云锦却不急不躁,狡黠的眼神,看向当时他们一起玩的其他几个伙伴,“你们倒是说说,杜云礼的脸,究竟是他打的,还是他打的?”
她的手先指向杜云天,再指着史松。
她这问法,其实很有问题,但凡有点经验的人,便能读懂,她的问话中含有有意误导的成分。
不是杜云天,便是史松,其实,潜意识里,她已经给这几个孩子答案。
这两个人,无论回答哪个,都正中她的下怀。
几个男孩面面相觑,本身因为做错了事,而且,杜云天和史松确确实实都打过杜云礼,所以,他们也没想过杜云锦的问话有问题。
而其他人,注意力都在打人本身上头,而且,似乎从一开始,他们的思绪全都跟着杜云锦走。
杜云锦的手指一直指着史松不放,这孩子脾气急躁,最容易受人摆布。
果然,史松一见她又指着自己,气急又嚷道,“不是老子打的,老子就是跺了他一脚,让他钻裤裆,他不干,是杜云天打的。”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看向杜云天,轻轻道,“是杜云天打的。”
“不是……”杜云天脸上一片慌乱,然而,辩驳的声音却没了底气,小了不少,最后,在杜云锦严厉的眼神下,竟心虚的垂下头去。
柳氏闻言,又窘又恼,当即也在杜云天身上捶了两下,“我把你这没心肝的混小子,你天天带弟弟一起玩,平时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要先给弟弟,今儿究竟中了什么邪,倒带头打起弟弟来了?你倒是跟娘说清楚,究竟弟弟犯了什么错,你要打他?你要说不出来,娘跟你没完,一会说与你父亲,让他打死你。”
姜还是老的辣,柳氏这话,听起来似乎在责罚儿子,但细细一想,便会觉出不对来。
平时好吃好玩的都想着弟弟,今天中了邪才打了弟弟,这句话不但为杜云天开脱,还将他树立成了爱护弟弟的好形象。
后面那句更过分。
弟弟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打他?
潜意识里,会误导别人这样以为,杜云天打了杜云礼,是因为杜云礼犯错在先……
杜云锦听罢,冷笑连连,“是啊,天儿,你倒是也跟姐姐说说,礼儿究竟犯了什么错,被你们打脸,下跪,还要钻裤裆,对了,还要他喊自己是贱种?”
顿了顿,她目光狐疑的看向杜天风,看他面色阴沉,不知再想什么,突然,开口问,“侯爷,他们为何要喊礼儿是贱种?难不成他不是您的儿子?不是杜家的子孙?”
杜云锦这句话问的极其毒辣,置之死地而后生。
杜天风若敢说个不字,杜云锦二话不说,便可以带弟弟离开,因为不是杜家子孙,他们还管个屁。
可杜天风若承认杜云礼的身份,堂堂杜家嫡亲的长房嫡孙,却遭人打骂羞辱,甚至骂为贱种,这可不是几句话就能了的小事。
杜天风当即神色凌厉如冰,“混账,礼儿是我杜家的孩子,这还用的着你来质问?”
“都是杜家的孩子,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杜云锦呜呼哀哉,伸手抱住弟弟,红着眼睛,哽咽道,“莫非就欺负我们是没了娘的?”
第二十三章 醉心医术
欺负我们是没了娘的?
这话一出,杜云礼感触最深,当即趴在杜云锦的怀里,呜呜的哭起来。
在场的,除了杜家人,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由的落向这对姐弟。
哑巴弟弟,外人知晓的甚少,但是,杜家这个大小姐,早些年因被甩的经历,早已成了人尽皆知的笑话。
只是,经历了刚才那场变故之后,众人看他们的目光明显有了变化。
同情,自是有的。
就说同是杜家子孙,那二房的杜云天和大房的杜云礼,年纪差不多大,但生的却是白白净净高高大大,身上衣饰华丽,堪当侯门之家的门面。
反观杜云礼,瘦瘦弱弱,脸色苍白里透着蜡黄,甚至于那身半旧的衣裳也脏兮兮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孩子过的不好,怕是连下人们也不尽心。
再说杜云锦,早年传言,她丑陋不堪,粗鄙愚笨,整日里就跟花痴一般纠缠着沈太医家的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讨人嫌。
今日一瞧,倒完全不像那么回事。
这姑娘不但摒弃前嫌,救了白眼狼表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主动要跟沈溪枫和离,成全别人。
不但没花痴,众口指责,一边倒的情况下,她依然能镇定自若,不卑不亢,最后不但救了人,还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这可算是聪慧无双了。
再者,这姑娘生的眉眼干净,身段窈窕,气质独特而出众,尤其是,她嘴角习惯性的翘起,总是挂着浅淡的笑意,容易让人本能的心生好感。
这哪里丑了?分明就是一个明媚可爱的小女子嘛……
可为何会有从前那样的传言?
其实,想想刚才杜家人对这姑娘的态度,不言而喻。
“你这孩子,怎地说这样的话?”柳氏也觉察到外人那异样到眼神,微微拧眉,拿眼睨着杜云锦,不满的说,“你母亲虽然不在了,可你爹,老夫人,还有你二叔二婶,这些弟弟妹妹们,大家可都向着你们呢,谁何曾欺负过你们?”
杜云锦不想再啰嗦,直接道,“罢,废话我也不想多说,侯爷,礼儿现在这个样子,我这个做姐姐的,瞧着实在是心疼,所以,我想带他在身边照顾,不是有句话么?长姐如母。母亲不在了,我这个当姐姐的有责任和义务来照顾他。”
“不行。”杜老夫人忍了半天,终于看不下去杜云锦的嚣张,怒道,“你一个出嫁的女儿,如何照顾礼儿?将他带到沈家吗?咱杜家的孩子在沈家养着,像话么?”
“这个不劳老夫人操心,我既然要照顾他,自然会做好一切。”杜云锦自信的说着,她可没打算继续留在沈家。
杜老夫人冷哼一声,瞪向杜天风,“风儿,你女儿要带走你儿子,你是什么话?”
杜天风沉着脸,一直冷冷的瞪着杜云锦,直到老夫人这问话,神色才略动了动,气嚷道,“行,她要带,让她带好了。只一句。”
他神色带着蔑视和淡漠,冷哼道,“你既要照顾他,将来是好是歹,你都得自己受着。”
“就是。”杜云萝撇撇嘴,不屑的冷笑道,“别到时候,过不下去了,再回头找我们,那才是打脸呢。”
没想到杜天风竟然同意了?虽然那话不大中听,可是,结果却是杜云锦想要的。
至于杜云萝那讽刺的话,全当是放屁好了。
“风儿,你怎么能让她将礼儿带走?这让外人知道了,还当真以为咱们杜家亏待了这孩子呢。”杜老夫人不满。
杜天风道,“母亲过滤了,锦儿到底是他姐姐,照顾他几日也不算什么,再说了,若是过不下去,他们自然回来,到那时,还看他们如何说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