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雪被萧然扶上了马车,一路上就跟个木头人一样,无知无觉地回到了云府。
多日未曾回来过,眼前这两扇朱红的大门都变得很陌生了。
显然不知道她还会回来,门上的人听说了云大小姐回来了,并没有先开门,反而先跑回去禀告了王氏。
王氏也不知道今儿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说云暮雪回来了,正和女儿挑选着嫁妆的她,顿时就吃了一惊。
“那小贱人回来做什么?莫不是来坏你的好事儿的?”王氏看着女儿云晨霜,脑子里想到的就是这些。
“她敢?要是敢来坏我的好事儿,太子也饶不了她!”如今要成为太子侧妃了,云晨霜说话底气十足。
王氏看了女儿一眼,心里却有些隐忧。
上次女儿不知为何,跟太子出去一趟,无端就中了毒,还被太子给抬到了腾王的别院。
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好了。
只是当时她外出并不知情,回来才听女儿说起,她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跟太子一起,还会中了毒?
为何太子却安然无恙?
但作为一个小小的太子侧妃的母亲,她还没那个胆子去质问太子。
看着女儿那一脸的欢欣,王氏说不担忧是假的。
但她不敢把内心的隐忧告诉女儿,免得女儿不信,反而还告诉了太子。
知女莫若母,女儿什么性子,她还是了解的。
稳了稳心神,她伸手拍了拍云晨霜的手,慈爱地道,“你且先在这儿挑着,我过去看看。”
云暮雪这小贱人不声不响地就回来了,定是没有安什么好心。
有了腾王殿下撑腰,她定是来找茬的。
这个时候,女儿就要大婚了,她还是不要让她掺和了。
出了二门,她就不走了,只吩咐身边的婆子,“去门外看看,大小姐回来做什么?”
身为继母,她可不想去迎接这个死对头继女。
那婆子领命而去,不多时就急匆匆地踩着雨“呱唧呱唧”跑回来了。
还未到王氏跟前,那溅起来的水花就溅到了王氏的裙子上。
“作死呀?跑这么快想赶着投胎去啊?”王氏竖眉喝骂着,狠狠地瞪着那婆子。
“太……太太,太子……殿下来了。”那婆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站在王氏跟前捂着心口结结巴巴地答道。
“你是说,太子殿下来了?”王氏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大雨的天,太子殿下竟然亲临将军府?
太不可思议了吧?
难道太子几日未见霜儿,思念过度,特来相见的?
先前因为女儿只做了个侧妃而心怀愤恨的王氏,此刻心里熨帖极了。
就说嘛,女儿那等姿色,太子怎么会不喜欢?
如今竟然亲自前来,看来她不用愁女儿将来在东宫的地位了。
到时候,不管哪家的女儿做了太子妃,她的女儿只要有太子的宠爱,就会屹立不倒的。
等女儿一举得男,就能稳拿太子妃之位了。
她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地吩咐婆子,“快,去请二小姐过来,让她来接太子殿下……”
“可是太太……”那婆子欲言又止。
刚一开口,就被王氏给打断了,“你还不快去,啰嗦什么?”
婆子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这里,王氏理了理衣襟,抿了抿鬓角,一脸正容地等着太子的大驾光临。
王氏屋里正挑选着一些陪嫁首饰的云晨霜,听了婆子的回禀,顿时喜得都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橙香,墨菊,快来给我梳头,更衣。”
太子亲临,意味着什么?
云晨霜喜滋滋地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想着,这不就说明了太子十分喜欢她,喜欢到几日不见,就急不可耐地登门拜访了么?
抓住了太子的心,纵然只是个小小的侧妃,到时候也不会在太子妃跟前低声下气的了。
云晨霜飞快地又换了一件银红的薄纱衫,把一头乌黑的秀发梳了时新的发髻,插上了两朵粉色的珠花和一支莲花碧玉簪。
白嫩的小脸上略施脂粉,红唇轻涂艳红的口脂。
妆扮后的她,妩媚多娇,艳丽妙情,格外地娇俏可人。
她扶着墨菊的手,橙香给她撑着伞,腰摆杨柳地朝二门走去,满面含笑,像是一朵艳丽的玫瑰!
到了二门外,她就看见了她的母亲王氏,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前方。
看来,她来得还算及时,太子还没到。
“娘……”,她含羞带笑地看着王氏,娇媚地喊了一声。
“你来了?”王氏转脸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女儿,甚是满意,“等会儿太子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嗯,女儿晓得。”被王氏精心调教过的她,自然明白怎么抓住男人的心。
正低眉敛目收起自己的得意之时,云晨霜就听见迎面传来一阵踩水的脚步声。
母女两个不由精神为之一震,赶紧含笑抬头看过去。
就见雨幕中,太子萧然身着一袭宝蓝色锦缎长袍,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湿透了,怀中却抱着一个身着湖蓝色裙子的女子。
那女子,
那女子,浑身湿透,就那么贴在萧然的怀里,一动不动。
虽有人给萧然撑着伞,但因为想护着怀中的女子,他的身子往前倾着,这雨水就打在了他的肩头,让他的乌发和肩头都淋湿了。
这样的画面,刺得王氏和云晨霜几乎睁不开眼来。
不是说太子来了吗?怎么还抱着一个女人来了?
这女人是谁?
王氏和云晨霜面面相觑了下,脸上的笑容都僵滞了。
可是下一瞬,她们都反应过来。
方才门上人来报,不是说云暮雪那小贱人回来了么?
此刻,太子怀中抱着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她?
王氏和云晨霜的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齐齐地瞪着太子怀中那个一动不动很是乖巧的女人。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那纤细的腰身,活脱脱就是那小贱人的。
没想到这小贱人竟然没死,还勾搭上了太子!
王氏隐在袖内的手紧了紧,敛下眸中的烈焰腾腾,一碰女儿的手,母女两个就假惺惺地迎上前去,“臣妇(小女)见过太子殿下!”
“嗯!”怀中抱着佳人的萧然,冷脸看着这一对假笑的母女,并未多言,只是问着身后跟着的云暮雪的丫头——春红和碧如,“你们小姐的屋子在哪儿?”
竟然连问都不问王氏这个当家人!
王氏气得七窍冒烟,可偏偏还得死命地咬牙忍着。
太子是谁?
那是动动手指头就能决定她们母女命运的男人,是这大齐最尊贵的男人!
她们母女此生的荣华富贵可都系在他身上了。
不管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都没有她们母女能置喙的地步!
云暮雪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却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才好了没几日,还以为今儿太子冒雨前来,是来看望她的。
没想到,这一出来,就碰到了这令人心碎的一幕!
凭什么?
他怀里的人为何是云暮雪?
这小贱人到底有什么好?
她不是已经成为了御赐的腾王妃了吗?怎么还要来勾搭太子?
云晨霜那染了蔻丹的长长指甲狠狠地扎进了掌心里,直到一阵剧痛传来,她才回过神来。
见太子已经举步往西边行去,她连忙拉着裙摆跟上,“殿下,姐姐住的院子离这儿比较远,您还是把姐姐放下,先歇歇吧。”
看着萧然抱着云暮雪,她的心就跟有人剜了一百刀一样。
这个怀抱应该是她的,其他任何女人都不能碰!
可萧然压根儿就没有正眼看她一眼,只是吩咐着随行的身边人,“拿孤的名帖,请太医来!”
身后的侍卫立即应声而去。
被冷落的云晨霜,满眼都是嫉妒的火焰。这把火熊熊燃烧着,烧得她的胸腔几乎要爆裂开来。
即使外头大雨瓢泼如注,也难以浇灭她心中的嫉妒之火。
“殿下,姐姐,病了吗?”几乎是咬着牙根子才把这股子邪火给强压下去的云晨霜,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没话找话说。
说实话,云暮雪这小贱人病不病的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巴不得这小贱人死在外头永远不回来才好。
可是此刻她不问这个,实在是不能让萧然腾出嘴来跟她说上一两句话。
果然,一听见她问云暮雪是否病了,萧然的脚步就慢了一下,淡淡道,“你姐姐中暑了。”
只这一句话,萧然不再多说别的。脚下又加快了速度,大步抱着云暮雪往她的院子里走去。
云暮雪的院子就在云府的西北角,一个最偏僻破败的小院落。
以前身为御赐的太子妃时,因为她是个傻子,萧然从未关注过她,更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如今在碧如和春红的引领下,来到这个破败的小院落里,他还以为走错了,来到了下人住的地方。
“这就是你姐姐住的地方?”
冷不丁地,萧然转头看向云晨霜。
正在心里诅咒云暮雪最好这次病倒死了算的她,忽然被他冰冷的声音当头喝醒,惊吓之下,竟然白着一张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