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同运沉着脸道:“娘,这件事确实是您不对。退一万步说。就算您是对的,您凭什么跟表叔他们争?表叔是大丞相,表婶是公主,您什么身份?我们什么身份?!”
“我们什么身份?我们的身份不比他们差!”陆瑞兰被儿子说得恼羞成怒,再一次犯了左性,闭着眼睛挥挥手:“你走吧,再不要来看我。我倒要看看谢东篱有没有那个胆子把抚养他长大成人的大嫂置于死地!”
“娘!”刘同运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娘还是硬邦邦的,丝毫不能软下来,“您真是要把我们都折腾进去!”
“哈哈!如果娘得了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如今娘得了坏处,难道你们就不想共同承担了吗?娘教养你们这么多年,你们就学会了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
刘同运被说得哑口无言,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他出去的时候,还是记着陆瑞兰是他娘亲,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差婆手里,让她多照看照看陆瑞兰。
其实大理寺卿已经吩咐过,就是让陆瑞兰在这里待到谢大丞相的夫人分娩为止,并不会特别为难她。
当然,戴着枷锁游街下她的面子肯定是要有的,不然这女人不知轻重,还要继续蹦跶,惹得谢大丞相心烦就不好了。
自从陆瑞兰被关到大理寺的牢房,谢东篱更是将谢家守得铁桶一般,外人再也进不来。
平日里只有沈咏洁三天两头来谢家坐一坐,看着盈袖的身子。
总算是风平浪静地过了几个月。
这一天,小磊从盛家隐居的药王谷给盈袖来信,说算着盈袖快分娩了,他和盛青黛,还有盛青蒿要一起回东元国京城,帮盈袖接生。
盈袖听了大喜。
她的日子就在这几天了,肚皮经常紧绷得如同石头一样,沈咏洁告诉她,这就是孩子等不及要出来了。
她就要生了……
第707章 分娩
小磊和盛青黛、盛青蒿一起回到东元国京城的那一天,是一个深秋的下午。
那天早上本来是晴空万里,秋高气爽,艳阳高照。
东元国京城里红叶灼灼,衬着蓝天白云,和远处一望无垠的大海交相辉映,是东元国京城一年四季里最美的季节。
盈袖见小磊他们终于回来了,高兴得不得了,挺着已经怀胎十月的大肚子亲自招待,还叫了谢东篱回来一起用晚饭。
许是她白天的心情太激动了,刚吃完晚饭,她就觉得肚子有些不对劲,发紧的间隔一次比一次短,虽然不怎么疼,但是坐着总是不太舒服。
她只好站起来道:“你们慢慢聊,我有些不舒服,想进去躺一躺。”
盛青黛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劲,忙起身道:“我送你进去。”
盈袖想了想,点点头,朝她伸出手,“劳烦你了。”
“姐姐跟我客气什么。”盛青黛朝她眨眨眼。
她已经跟小磊成亲了,可以名正言顺叫盈袖“姐姐”。
盈袖心里也很高兴,就和盛青黛一起进了里屋。
门帘刚一撂下,窗外就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那雷声惊天动地,一下比一下激烈,远处的大海似乎都翻腾起来。
潮水裹挟着水汽往岸边拍打而来,气势恢宏。
坐在外间和大家一起吃晚饭的阿颜这时低低地惊叫一声,捂着耳朵顺着盈袖和盛青黛离开的方向跑去。
谢东篱身形闪动,挡在了阿颜身前。
小小的阿颜收势不及,一下子撞在谢东篱身上,她顺势抱住了他的腿。以十分狗腿的姿势,还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十分漂亮的大眼睛,跟盈袖几乎如出一辙。
明明知道不是他和盈袖的孩子,谢东篱还是没来由的心软。
他慢慢弯下腰,定定地看着阿颜,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把自己想说的话。一字一句送到阿颜的脑海里:“……你可以进去。但是你要记住,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你要管住自己。不能亲者痛、仇者快。”
阿颜愣了愣,继而使劲儿眨了两下大眼睛。
谢东篱点点头,拉起她的小手,带着她一步步往里屋走去。
撂开门帘。谢东篱松开阿颜的小手:“进去吧。”
轰!
屋外又传来震耳的雷声。
“这天气真怪,已经是深秋了。还能打雷。”外间的盛青蒿拿着酒杯对着门外举了举,“敬雷公。”
谢东篱走了出来,看着下人将桌子收拾干净了,对盛青蒿道:“秋老虎的时候打雷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今天晚上外面的雷声确实有些奇怪,并不是因为秋老虎的缘故,但是这些。盛青蒿就不必知道了。
丫鬟送上茶水。
谢东篱带着小磊和盛青蒿转到东次间里坐下喝茶,一边听小磊说跟着去了盛家之后发生的事。
……
盈袖和盛青黛进了里屋。就被她径直扶到床上躺下来。
“产房在哪里?”盛青黛一边给盈袖诊脉,一边问道。
盈袖看了看暖阁那边的方向,含笑道:“别的地方东篱不放心,就在暖阁布置了一个产房。”
盛青黛看了她一眼,唇角漾起笑纹:“那就好,安全,而且干净。”
盛青黛特别看不上一般人家为产妇单独准备的屋子,恨不得让产妇睡到稻草堆里去,哪怕是世家高门也不能免俗。
谢东篱这人却是出乎预料的开明,不仅不忌讳什么产房血光之类的无稽之谈,反而将产房安置在内室的暖阁里。
里屋的门帘一挑,小小的阿颜蹒跚地走了进来,嘴里噙着大拇指,站到盈袖的床边,一脸孺慕地看着她。
盈袖抬手摸摸她的脸,笑问她:“阿颜怎么了?害怕了吗?”
阿颜蹭着她的手掌心,缓缓点头,一脸慎重的样子。
盛青黛皱了皱眉,将阿颜拉到一旁,对盈袖道:“你要生孩子了,这个小孩不能在这里。”
盈袖点点头,正要使人将阿颜带出去,抬眸却看见阿颜脸上露出极度恐惧和悲哀的表情。
那神情哀婉凄怆,似乎她是她最后的希望,最后的救星。
盈袖惊讶地挑了挑眉,肚子里的孩子这时踹了她一脚,她定了定神,还是道:“阿颜,姨姨这会子身子不适,不能好好照顾你,你跟着采芸姐姐出去玩好不好?采芸姐姐你熟悉的,她每天都哄你睡觉……”
她这话一说,阿颜的脸色立刻一片灰白,似乎她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眼里最后的星光也熄灭了,留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静静地看了盈袖一会儿,然后转身,耷拉着小肩膀,垂着手,一步一顿地往门口走去。
她小小的背影深深地印在盈袖心上,如同针扎一般地痛。
盈袖捂住胸口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出声又道:“阿颜!”
阿颜的脚步一顿,面带欣喜地回过头,整个人如同又活过来了一样。
她的期盼那样明显和直接,就连不赞成的盛青黛都迟疑了。
她不知该怎么说,看了看盈袖,又看了看阿颜,最后想了个折衷的法子:“那边有个屏风,我拖到暖阁的床前挡着,阿颜就坐在屏风后面好不好?”
这样可以在一间屋子里,但是又不会让阿颜这个小姑娘看见生孩子这样血淋淋的事。
盈袖忙点了点头,“这样甚好。”
阿颜也默默地点点头。
其实她知道作为小孩子,她没有说话的余地。
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阿颜双手撑着下颌,坐在屏风后面的一张小板凳上,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口的方向。
这时外面的天色已黑,窗外狂风大作。吹得树枝呵呵作响。
雷声轰鸣,闪电狂舞,整个东元国京城已经笼罩在一片浓云惨雾之中。
坐在东次间的谢东篱和盛青蒿心不在焉地说着话,手里端着茶杯如同有千钧重。
小磊抱着胳膊,在屋里走来走去,双眸不断地往窗外看着,心里也没有底。
过了一会儿。盛青黛走了过来。简单地说了一句:“破水了,准备接生。”
谢东篱猛地站了起来,转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盛青蒿、盛青黛和小磊三个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道:“那人刚才是不是一眨眼就消失了?!”
正是一眨眼就消失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谢东篱一身的本事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小磊甩了甩头,不去想谢东篱刚才快如鬼魅的身形,对盛青黛道:“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我去吩咐下人。”
盛青黛点点头。“才刚破水,姐姐又是头胎。还早。我先去沐浴更衣,大哥也要沐浴更衣。你去吩咐下人烧热水,准备的热水越多好越好,再准备一些鸡汤和参汤。吊在火里,如果要用不会手忙脚乱。”
小磊马上冲了出去。
外面的大雨倾盆而下,夜空的电弧滋滋作响。守卫在谢宅周围的军士们得到长官的命令,说今晚会是最紧张的一晚。让大家打足精神预备着,等这一晚过去了,他们就不用这么累了。
……
不多会儿,热水陆续抬了进来。
盛青黛先去里屋的浴房洗漱。
盛青蒿则在东次间的浴房里洗漱。
兄妹俩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头发都洗了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