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宏帝满脸地疲惫之色,翻看着跟张家有关的证供,很是不忍地摇了摇头,道:“张老爷子英明一世,只可惜娶了个搅家精。”
谢东篱知道说的是张老夫人这个北齐贵女。
“陛下,其实话不能这么说。张老爷子能被女人左右,本来就不甚英明。作为男人,内院里的事不管是正理,但是如果大是大非的事情上都听之任之,那根本就是糊涂虫、软骨头。”谢东篱不以为然说道。
元宏帝听了很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道:“张老爷子也是有苦衷的,不能完全怪他。”
谢东篱明白自己刚才说的话,让元宏帝心虚了。
元宏帝当初不就是被北齐来的皇后齐雪筠折腾了三十年?
宫里被齐雪筠几乎把持了一多半,元宏帝只能勉强护着自己和自己养在宫外的儿子司徒健仁。
而谢东篱说张老爷子被女人摆布,不甚英明,元宏帝听着就像是谢东篱指桑骂槐,在说自己一样。
谢东篱明知他的话会引起元宏帝不好的联想,但是他还是说了。
因为他不想再面面俱到,也不打算事事周全,更不愿意一边帮元宏帝看着他的江山,一边还要顾忌他脆弱的自尊心。
这个江山,他是要定了。
不独东元国。还有北齐国和南郑国,都要回到他手里。
谢东篱轻笑着抬头,对着元宏帝拱一拱手:“那陛下打算如何?体谅张老爷子的苦心孤诣,只治罪张老夫人吗?”
元宏帝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他低下头,淡淡地道:“容朕想一想。你先下去吧。”
谢东篱应了一声。道:“为防走漏消息。微臣已经用陛下的名义调兵围了张家老宅和张副相的府邸。至于如何处置他们,还请陛下圣裁。”
元宏帝一阵心悸,猛地抬起头。看着谢东篱森然道:“你敢假传圣旨?!”
谢东篱挑眉旋身,摊开两手说道:“陛下,您昨天吩咐微臣处置北齐锦衣卫间者和通敌卖国的东元国人,特批允许微臣动用禁军和飞鱼卫。臣何时假传过圣旨?”
“……朕有说过?”元宏帝疑惑地揉了揉太阳穴,模模糊糊想起昨天的情形。好像真的是说过?
谢东篱轻叹一声,将元宏帝给他的密旨从袖袋里取出来,放到元宏帝面前,“陛下请看。假传圣旨是欺君之罪。要被满门抄斩的。微臣的孩子还没有出世,是断断不会做这种目无法纪的事的。”
元宏帝看着自己亲手写的密旨,很是尴尬。他飞快地睃了谢东篱一眼。
一般这种时候,谢东篱都会说几句话。让他下台阶。
但是谢东篱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抱着拂尘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总管大太监在心里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最后还是躬身过来打圆场:“陛下是挂念老臣,不想张家重蹈王家的下场。”
王家因为王锦奕通敌卖国,引来北齐禁军兵临城下,已经被满门抄斩了。
元宏帝连忙点头,对谢东篱道:“正是。张家也是曾经是国之栋梁。这件事是张老夫人主导,跟张家旁的人关系不大,跟王家那件事,不可同日而语。”
“陛下既然发话,微臣当然遵旨。这件事,就只着落在张老夫人和张家大房、二房身上,张家旁的族人,确实跟这件事无关,可用网开一面。”谢东篱在元宏帝面前躬了躬身,“至于是不是同日而语,可不好说。王家的王锦奕丧心病狂,引北齐禁军入东元国兵临城下,差一点就将东元国京城打下来灭国。这当然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可是张家,特别是张老夫人、张绍洪、张绍齐做的事,跟王锦奕其实没有两样。不同的只是王锦奕成功引狼入室,张家还没有来得及引狼入室而已。”
元宏帝没料到谢东篱在这件事上这样咄咄逼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觑着眼睛看了谢东篱半晌,一拍桌子道:“朕说了,只诛张老夫人和张家大房、二房,张家旁人跟这件事无关!”
谢东篱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忙双手抱拳,“臣遵旨!”说着,命人起草圣旨,又亲眼看着元宏帝盖了玉玺,才捧着圣旨带着飞鱼卫去张家老宅抄家。
谢东篱走了之后,总管大太监悄悄提醒元宏帝:“陛下,张家四爷是副相,他新娶的妻子,就是谢副相的岳母,也是公主殿下和皇太孙殿下的娘亲……”
元宏帝拍了拍额头,恼怒道:“朕就说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原来是这件事!——早知道刚才谢东篱咄咄逼人的时候,朕就依了他,将他岳母一家也满门抄斩,看他如何!”
总管大太监只在心里苦笑,暗道谢副相早就想着要为他岳母一家开脱,只不过用激将法,让陛下您自己说出来而已……
第673章 抄家
总管大太监觑着眼睛看一看元宏帝的气色。
气虚体弱,晚上盗汗严重,眼下尽是青灰,但还是每天孜孜不倦吃了盛家药丸,就传婉贵妃侍寝。
从两年前开始,一直只有婉贵妃独宠,总管大太监一直守在床边,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晚上折腾好几遍,滋润得婉贵妃跟玉人儿似的丰腴起来。
一年前胖得跟个球似的婉贵妃说想家,陛下还特意送她回娘家住了一个多月……
回来之后婉贵妃的样子总管大太监心里有数,但看元宏帝没有要公开的意思,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张家出了这种事,张四爷这副相的位置,陛下打算如何?”
元宏帝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其实,张家应该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但他刚才被谢东篱所激,只杀张老夫人和张家大房、二房诸人,甚至留下圣旨为证,再改口已经来不及了,便恨恨地道:“张绍天这个副相当然不能做了。传旨:出去张绍天副相之位,削职为民,永不录用!”
谢东篱刚走出元宏帝的御书房没有多久,就见总管大太监气喘吁吁揣着另一份圣旨过来,对谢东篱道:“谢副相,陛下还有一份旨意,是给张副相的,还请谢副相一并带去宣旨。”
谢东篱接过元宏帝的另一份圣旨展开看了看,颔首道:“陛下英明。这种人,确实不能再用在朝堂行了。”
总管大太监满脸笑容地拱了拱手,“谢副相好手段。”
谢东篱含笑应道:“好说好说。”便带着元宏帝的圣旨来到张家老宅。
谢东篱来到张家老宅的时候,正是旭日初升的时候。
阳光透过光溜溜地树梢洒落在张家老宅门前的地面上,斑驳不堪,如同院墙上脱落的墙皮。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围在了周围的街道上,对着张家老宅这边指指点点。
“出了什么事?张家怎么也被围了?”
“何止张家老宅?我看见那边张四爷的宅子也被禁军围了……”
“啧啧,这是跟昨天辰亲王府迎亲遇袭的事有关吗?”
“不知道呢。听说两个侯府的姑娘都抬回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嫁呢,还是不嫁。”
“什么嫁不嫁的?不过是两个侧妃。没有迎亲礼,也可以两顶小轿抬进王府好不好?”
“听说皇太孙殿下重伤晕迷不醒……”
“啊?你听谁说的?”
围观的群众渐渐被小磊遇袭受伤的消息吸引过去了,对张家这边的情形居然都不怎么在意了。
谢东篱下了马,捧着圣旨。吩咐道:“砸门。”
几个飞鱼卫立刻上前,脚踢足踹,轰隆隆地将张家大门砸开了。
张家的门子跪在门口的地上,全身哆嗦不已。
谢东篱淡淡地道:“奉旨,查抄张家老宅。无关人等回避。”
“果然是要抄家!”
围观的人群这时才惊叫一声。踮着脚,搓着手往这边看。
张家宅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无数人奔跑的声音纷至沓来,还有女人的哭喊声,男人的喝叫声,甚至还有鸡飞狗跳的声音,都传了出来。
谢东篱挥了挥手:“四门上都要给我看好了,连只耗子都不能跑!”说着,大袖轻拂,他跨过张家老宅大门的门槛,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飞鱼卫和禁军往里行去。
张家外院的几个院落迅速被禁军分批占领。但都只是在门口站岗,还没有进去查抄。
要等谢东篱将张家那些人抓走之后,他们才能开始查抄。
谢东篱带着飞鱼卫来到张家二门上,看门的婆子战战兢兢将二门打开一条缝,哆哆嗦嗦地道:“老……老夫人不见客!”
“见客?谁是来做客的?”谢东篱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踹开。”
一个飞鱼卫立刻上前,大脚伸出,往那二门上狠狠一踹,那二门吱呀一声,便整扇门从门框上脱离了。倒在那看二门的婆子身上。
“走。”谢东篱跨了进去,丝毫不去理会被二门压倒的婆子。
在二门附近窥探的小丫鬟便飞一般往张老夫人的上房奔去,一边大叫:“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谢副相来了!飞鱼卫来了!禁军来了!”
在上房里惴惴不安等候的张家大房和二房的女眷此时个个脸上都有惧色。
张老夫人强撑着站起来,道:“谢副相?他是我四儿媳妇的女婿。让老身跟他说话。”
谢东篱走上上房台阶的时候,张老夫人已经带着张家众女眷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