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挑的不是蒸筐,卖的也不是馒头,而是几尾活鱼。
黄强看到她,不着痕迹的笑了笑,便拉扯着嗓子吆喝:“卖鱼啦,卖鱼啦,刚在烟霞河梳子石那边网来的鱼,鲜的很哩!”
张严听到卖鱼,便多看了一眼:“夫人,我听说,梳子石那边的鱼最肥美,要不,买两条?”
刘玲缄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买河鱼,买塘鱼吧。”
她常在天下杂闻散记中看到,山匪杀人,常常抛尸河中,裹于鱼腹,叶霄对肉类又极其敏感,不管黄强网的那些鱼,有没有吃过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觉得还是提防些,比较好。
正在这时,集市那头,传来一道悲泣的女孩哭声,听其声,童音还未褪,哭声中还带着惊恐和颤抖的喊着:“不要,呜呜……不要卖我,二叔叔,荷儿会很听话的,荷儿也不会跟哥哥争东西,呜呜……荷儿真的会很听话,什么事也能做,只要二叔叔别卖我。”
“不卖你?不卖你,那来的钱给你娘买棺材,呸!小杂种,你娘那种贱货,早死早超生,天知道你是不是我肖家的种,给我好好跪着,否则,别怪我一脚踢死你。”
刘玲眉头一蹙,抬眼望了过去,就见一壮汉提溜着一个年约四、五岁的小女孩,一把将其丢在街边,凶神恶煞的让其跪下。
那人!五官有点面熟!
是肖鑫连?
那人渣肖鑫林的亲弟弟。
下一秒刘玲定晴在那女孩的脸上,想到她自称荷儿,刚才还敞亮的心情,顿时蒙上一层阴霾。
李冬香被肖家的人折腾死了吗?
居然要把肖荷拉来卖钱买棺材。
“张严,李冬香死了吗?”
张严两只手提着不少菜,摇了摇头:“不知道,上回我送他回肖家湾,那张氏便冲着她拳打脚踢,估计就是死,也是肖家人害死的吧,夫人,您心软了?”
刘家的事,张严当然很清楚,李冬香那种女人,实在是奇葩,夫人又何必为她心慈手软。
刘玲踌躇的拧眉,视线数次扫过肖荷眼泪模糊的小脸,仔细想一想,她今年才四岁吧。
投胎真是技术活,从李冬香肚子里跳出来,上辈子肯定杀了不少人。
“肖家真就穷到,需要卖人,才能买棺材下葬吗?”刘玲此时,心情有些复杂,她在想,如果是刘致远,他会怎么做?
会怜悯李冬香的死,肖荷的可怜吗?
张严很严肃的答道:“应该不会,那肖鑫林,之前杀猪卖肉,赚了不少银钱,那张氏头上银饰也颇多,手上还有一个金镯子,不论怎样,也不可能需要卖身下葬。”
此时,黄强趁着有人围住他的担子,悄无声息的凑了过来:“这位小姐,买条鱼吧。”
刘玲冲他挥了挥袖子,正如那天让他摸走竹筒一样,微微挡住张严的道:“不用了,今天的菜买好了。”
黄强手快速一探,就收了回去,快到连早有准备的刘玲,都没看清他的动作。
长袖收了回来,双手交替时,袖袋中的信,已经被他拿走了。
“银饰和金镯!”刘玲重复了一遍,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那是爹以前给李冬香置办的,不管李冬香是死是活,爹的东西,她一定要拿回来,就算沾了李冬香的气息,那也不是肖家的张氏能享用的。
信送出去了,菜也买的差不多,刘玲再度看了眼肖荷,转身带着张严离开。
“张严,你派人盯着,看看她被谁买走,另外再打听一下,看看李冬香是死还是活。”
终究还是个四岁的孩子,要不要收留,又或者另做打算,刘玲都觉得,从道德良心上来说,也应该掌握一下她的去向,屏除李冬香那种人,肖荷也算是她和刘宝,同母异父的妹妹。
张严觉得刘玲有些心太软,但还是应了下来。
☆、269.第269章 常六送礼
回了小阁楼,沈沅已经从小塘村来了,一看到她,脸色便有些凝重的道:“东家小姐,今天一早,我听到消息,李冬香昨晚被肖家的人害死了。”
“怎么死的?”刘玲心头有点纠结。
沈沅难以启齿,支支吾吾的道:“东家小姐,你别问了,总之,她人是死了,唉,也算是报应,自作自受。”
“到底是怎么死的。”刘玲很平静的再问。
她不是心软李冬香,而是有些怜悯肖荷。
四岁!还那么稚嫩,从此以后,就是个没爹没娘没家的孩子,那张氏好生厉害,居然连亲孙女都容不下。
沈沅跺了跺脚,再三看了看刘玲,最后转过身去,语无论次的道:“听说,是死在肖鑫连的屋里,肖家湾的人都说,自从李冬香上次偷跑抓回来后,便是由肖鑫连盯着,死的时候……没有衣服,说是她勾~引了肖鑫连,咳咳!。”
他这算是说的很含蓄,实际上,小塘村和肖家湾,此时流言满天飞,说是李冬香看肖鑫林死后,不甘寂寞的勾~引了自家的二叔,也就是肖鑫连,可没想到身体太虚,承受不住,****大泄,瘁死在床上。
刘玲脸拉黑,不论是哪个朝代,人活在世上,其实都有一个标签。
比如说,将来,她名气鹊起时,人们说起她时,便会说:“瞧瞧,这位刘家小姐的亲爹啊,以前是个秀才,还是个教书先生呢,怪不得能教出这么钟灵毓秀的女儿。”
又或者有人说:“呀,这刘玲的娘,不就是那李冬香么,据说啊,李冬香那种女人,不守妇道,前头的男人连白孝都没过,就改嫁了,改嫁后的男人一死,又去勾搭二叔,呸,真是不要脸。”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
她将来若是越飞越高,就肯定会有人,跳出来扒一扒她从出生,就带上的标签。
娱乐精神,放在哪儿,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精神粮食。
她真是恨不得将李冬香这个人,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抹去,可惜是做不到的,如今,她人死了,还要给她心头添上一堵。
“沈叔叔,戏班子定好了吗?”敛住烦闷的心神,刘玲深吸了口气,转移话题道。
“已经定下了,定的是新城县梨花苑的班子,东家小姐,你看,戏台子搭在哪?”
“就门口吧。”
烟霞河这边的主街道,还算宽敞,搭个小戏台,足够了。
交待完沈沅去叫人搭戏台,她自己便转去了二楼,连同妙涵和天韵,一同打理沈沅从小塘村挖来的花草,眼下花盆还没烧出来,但这些花草还需要稍做修饰,然后每日都要精心打理,只等花盆一到,便将它们都移植进去。
刚过巳时,常六那边派徒弟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周瑞朗。
叫常小一的小徒弟,看到刘玲,便赶紧行礼:“叶夫人,我家师傅说,叶夫人喜欢雅致的东西,《致远斋》又快要开张了,他也没别的可送,便让我把这口白瓷荷缸送过来,这还是师傅几年前烧制的,一直都舍不得卖,还希望叶夫人喜欢。”
刘玲在妙涵端过来的水盆里净了净手,微笑的看了过去,就见四个汉子,一人抬一杆,将荷缸从外面,小心翼翼的抬了进来。
入眼就见那白瓷荷缸,缸壁极薄,白釉光亮,浑然一色,需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而高度,也只有四岁孩子那么高,这东西到是送的很妙,她还在想,在屏风后面添个什么,结果,常六到是先替她想到了。
“白瓷荷缸么,这到是好东西。”刘玲笑着说道,同时冲周瑞朗点了点头。
周瑞朗也冲刘玲笑了笑,喊了一声:“东家小姐,常叔死活让我陪着把东西给你送来,说你肯定用得上。”
李冬香的事,周瑞朗刚听沈沅说了一下,当时便黑了脸,李冬香这种人,本就该死,活着反而拖累了玲子和阿宝,但没想到,她就是死,也没消停。
这种死法,算是给玲子的声誉抹黑了一笔,将来玲子越过越好时,若有人翻底帐,很容易被人翻出来贬低玲子。
刘玲围着那白瓷荷缸转了一圈,欣喜的点头道:“确实用得上,小一啊,你师傅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我也没看走眼,这缸浑然一色,又在底部做了个双鱼戏水,只要注进水,养了荷,水波荡漾下,这假鱼,也能变活鱼。”
常小一咧着大嘴笑:“师傅说的没错,叶夫人果然是喜欢的,那就太好了,叶夫人看看,要放在哪里合适?”
刘玲想了一下:“就放在入门口吧,妙涵你带天韵去花市上看看,看这个时候有人卖荷不,这样的白瓷荷缸,最适合养紫色碗莲,你们去看看吧,若是没有,也可以买点其它的水生植物。”
说完,刘玲对常小一又道:“替我多谢你家师傅,他有心了,另外,已经画好四个成品,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周二叔,你随我去搬一下吧。”
下了地窖,周瑞朗也支支吾吾的道:“东家小姐,最近我一直住在常六哪,看管瓷画,刚才才知道,李冬香死了的事情,她这一死不要紧,可这样的死法,对东家小姐和阿宝的名声极为不利。”
刘玲皱眉,心里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正想跟周二叔说说此事,那些瓷器还没出窑的时候,周二叔,便帮我去趟肖家湾,收集一下张氏和肖鑫连谋财害命的证据。”
周瑞朗怔忡:“东家小姐,你的意思是,你要替李冬香出面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