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彻觉得,若然纪寒真的是顾竹寒的话,那么,这个女子很可能从此刻开始就要永远脱离自己的掌控,去开拓出一片属于她自己的天空。
他意识到这一点,胸口处的伤寒旧患刹那疼痛至心肺,他微微喘了一口气,也不坐在这个寒凉的座位之上,而是袍角一拂,将另一侧跟了上去,他寻回自己在主座上的位置,和众人嘘寒问暖一番,方才,他坐的座席上,吃茶的杯子早已化成了齑粉消散在风中。
台下,顾竹寒已然走到尽头,她右手用力,用劲一撑,直接跃上了高台。
台上,春光正好,容色正美。
顾玉骆显然没有预料到来的人居然会是顾竹寒,在他的潜意识里顾竹寒早已为了自己心中一直所想的自由直接逃离长醉,不然她在临走之前又怎会语重深长地对他说,若然他真的入朝为官的话,就要进谭府将母亲接出?
他离她三步之遥看向她,眼底里完全掩饰不住惊喜疑惑愉悦雀跃等种种神情,顾竹寒依然是含笑回望于他,只是目光有点儿凉,似在警告他,他现在是在台上,是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行事,必定要稳住心神,不要出丑。
顾玉骆被她这么不怎么带感情的目光一扫,微咳一声,笑道:“纪寒兄,我能得你帮助实在是在意料之外。”
“我只是看见同窗有难,所以出来帮助而已。”顾竹寒自然之道顾玉骆要说一些场面话来充充场面,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料眼角余光一扫已然看见一身穿净白僧袍的梵某人早已在暗中对着她挤眉弄眼,那眼角抽搐的程度直让顾竹寒认为梵某人并不是在向她打招呼,而是在对着她勾魂放电。
顾竹寒的唇角僵了僵,暗暗瞪了梵渊一眼之后才转过头来,她转了话锋,对顾玉骆说道:“事不宜迟,恳请小顾同学告诉我应该怎样做。”
“好。”顾玉骆也觉得场面话说得差不多了,他躬身弯腰,一拱手,朗声道:“恳请陛下借剑和筝一用,剑的话就不用铁剑,就用木剑便可,至于筝,也是普通的筝便可。”
御前是不能携带兵器的,这一点顾玉骆自是清楚,是以他为了打消顺景帝的疑虑,直接让他借一把木剑给顾竹寒,以避不需要的怀疑。而顾竹寒用剑的话,则他用筝,筝在大蔚里可谓是士子家里相当普及的一种乐器,谭芙十多年前是前朝大诺四大美人之一,就算时运至不济,一把古筝还是能留得下来,顾玉骆自幼体弱多病,不能常常外出,在家里看书看无聊了,也会拿起曲谱来研究一番,他天资聪颖,常常无师自通,可谓说是在古筝上也小有造诣。
“准了,小德子你拿一把木剑和一把筝给他。”
顺景帝淡淡的声音从帘幕之后传出,他一直都在看着帘幕之外的情况,此刻既然顾玉骆要求要木剑和古筝,那么好,他成全他。他倒是想看看这个美貌少年在连过两题之后,最后一题会想出一些什么新奇的法子来让那孔爵开屏。
稍顷,一把檀木黑剑和一把通体透着深紫的古筝送了上来,顾竹寒自然而然地把剑接过,放在手里一拿,还是挺沉的,她看向顾玉骆示意对方自己没有问题了,顾玉骆则淡然地拂袍而坐,坐在顾竹寒面前的古筝之后。他在等待的时候又让人把一屏艳丽屏风搬了上来,放在台上以作背景遮挡,等一切事宜都准备就绪了,他才让内侍把孔爵放出,那孔爵被关在笼子里太久,已然极度不爽,此刻出来正是昂然抖擞,十分之高傲与不耐。
顾竹寒在台上始终是那副温温润润的表情,此时听顾玉骆试音,他边调音,边对众人道:“学生不才,在一本鲜有人知的杂记上曾经看过孔爵性情十分之高傲,必要在比它美的物事前才会展露出自己最美的一面,以作争奇斗艳。学生本想让女子跳舞一曲与孔爵比试,然而终是御前大典,这样做毕竟不妥,是以便想出请一名考武部的同窗来助学生一臂之力,学生弹筝,而另一名同窗则舞剑,以让孔爵产生斗艳之心。”
☆、167.第167章 贤士
“哇,原来有这样的方法的。”
“可是看纪寒和顾玉骆的姿容,理应是顾玉骆去舞剑才对的啊。”
“哎呀,你笨啊,顾玉骆会舞剑那才是奇了怪了的事情了。”
“对对对,纪寒长得虽然不足顾玉骆五分,可是仔细看看那五官还是长得十分耐看的。”
“别这么多话了,现在是比舞而不是比貌,专心看好啦。”
“汀——”
最后一个羽音调好,顾玉骆压了压弦,对着顾竹寒微微颔首,示意她,他可以开始了。
顾竹寒回以一笑,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听着耳边那质朴筝音淡淡响起。
她并不急于马上舞剑以博取那孔爵青睐,而是仔细分辨顾玉骆筝音之中的激越之意。
“汀——”
又是一个破音划出,顾竹寒眸睁,随即手中剑动,她舞,对准孔爵而舞,那孔爵极具灵性,早已在听见顾玉骆的筝音时便昂起了头,对着顾竹寒的方向似是挑衅,此时看见顾竹寒毫无旖旎地舞着她手中那柄其貌不扬的木剑,神态十分之不屑。可是它错了,下一刻顾竹寒随着顾玉骆曲中的激荡之意,一个跳跃在台上纵身而起,顾玉骆弹出来的音调快,她也快,她旋身不断变幻着手中木剑的攻势,硬是在那艳丽屏风的衬托之下舞出一段让人惊心动魄至屏息凝神不敢眨眼的战舞。
顾玉骆选曲其实十分究竟,他和顾竹寒以前并没有玩过这种闻筝起舞的娱乐,一来没有这种闲情逸致,二来顾竹寒在谭府的时候并不会舞剑。对于让孔爵开屏的方法他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不到他的好姐姐居然一下子就捕捉到他曲中之意。
顾竹寒舞的那套剑法不是谁的,正是叶空寻让她新练的一套繁复剑法,只是既然化作剑舞,要绚烂的话,过于繁复只会折损这其中的美,是以她自作主张去繁就简,在辗转承合之间舞出漫天梨花纷飞的一幕。那一幕其实很美,长醉书院里整个演武场周边种的都是洁白梨花,正是阳春时节,梨花在剑气的激荡之下纷纷落下,它们似飞蛾扑火一般都围绕着顾竹寒的周边打转。
“叮——”
又是一个颤音,顾竹寒划剑,柔软腰肢忽而往后一折,硬是让她在台上折出一个让所有人都心折到心跳的弧度,她几乎是九十度直角往后折了下去,那般异于常人的柔韧力令人觉得这并不是每个习武之人都能拥有的,而正正是她这般纤瘦的身材,才能舞出这至完美的一剑,她的剑尖此时直指孔爵的鼻尖,动作上的挑衅之意已然十足。可偏偏这人笑得温文尔雅、风淡云轻,连汗都不多一滴的,她的眸中甚至没有任何嘲讽讥诮之意,她就这么遥遥一指,然后挺直腰肢,舞剑的动作开始逐渐慢了下来。
顾竹寒对面的孔爵终于按捺不住,它看着那人轻柔得像一团云的身姿,心中早已起了争斗之心,众人的注意力本来是全部放在顾竹寒身上的,现在忽而听见“啪啦”一声,那孔爵,那美丽的百鸟之王居然倨傲地展开了它的屏,开始和对面的顾竹寒斗法。
它的屏全开了,棕绿色翎毛在空中招展着,臭美的表情十足,它围着顾竹寒转了三圈,也不叫喊,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盯得顾竹寒以为这只孔爵下一秒会不会直接上来把它的“尾巴”给甩到自己身上。
她见它全都开屏了,也就不再舞剑了,再舞下去只怕锋芒太过,就此打住可能更能惹人遐想,顾玉骆见她停下动作,也见那孔爵真的被逼得开屏了,他便停下了抚琴,望向帘幕之后顺景帝的位置,拱手道:“陛下,学生已令孔爵开屏了。”
“好!”顺景帝在帘幕之后又何尝不是看得神情激荡振奋呢?顾玉骆的战曲、纪寒的剑舞再加上台上特地放置的艳丽屏风,这一切无一不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他离他们极近,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连梨花花瓣落下的翩然回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此曲舞实在是算得佳品。
更难得的是,他们事先没有排练过一次,完全是靠即兴发挥,这简直是令他大开眼界。
他瞥了一眼帘幕之后众皇子和众大臣的主座,都看到这群人不约而同露出的怅然若失。那个纪姓少年十分之识趣,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停下,也没有把顾玉骆的风头完全抢去,那名少年始终是一派风高月朗,给人的感觉似月上中天月光普照于地上的温煦柔和,他不卑不亢的态度独树一炽,若然留了他在朝为官,赏个武职也是不错。
顺景帝将目光从顾竹寒身上收了回来,又在顾玉骆身上落了一落,顾玉骆在整个选贤大典中的表现都可圈可点,并无纰漏之处,而且他也是答出了那三题考题的答案,是以,顺景帝不再犹豫,在帘幕之后轻咳一声,语调较之前多了一丝高昂之意,他道:“小德子,命人备圣旨。”
德公公恭敬应下之后,顺景帝重新开口:“今天宗十五年,长醉书院选贤大典之上,顾家子弟玉骆秉承书院学训,夺得大典上三题之冠,特钦点为大蔚一品贤士,封任吏部侍郎一职,并赏良田千亩、房屋一座、黄金万两,三日之后上任,可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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