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娆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我昨天是没有见到,真是可惜了。”
丝桐见她还有心情说笑,不由得撇嘴,却听她又道:“当下无趣的紧,再见见也无妨。”说罢她转眼看向琳儿,琳儿会意,去将那二人请了进来。
“妾身宁氏拜见温良媛。”宁夫人的面色比锅底还要黑上三分,她再不济也是堂堂宰相夫人,在前朝就算是慕容句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今日所受的折辱让心高气傲的她几乎要炸裂。
丝桐夹了一根青菜递到温娆唇边,喂温娆吃下。
温娆细嚼慢咽,并不着急。
宁夫人跪在地上,双眼几乎要窜出火苗来。
室内谁都不说话,一时寂静,好在温娆饭量小,没让她们等上太久。
丝桐又打了水让她漱口,方结束了膳食。
“良媛,宁夫人来了。”琳儿这才出声提示。
温娆垂眸,似乎才看到她二人,笑道:“宁夫人起吧。”
宁夫人紧绷着唇角,扶着温婼便要起身。
“且慢。”温娆身边的丝桐忽然出声。
宁夫人动作一顿。
“宁夫人,我们主子说的是‘宁夫人起吧’,可没叫温小姐起。”若说刁难起人来,丝桐年纪不大,但也被人刁难出经验来了。
“你们什么意思?”宁夫人挑眉看向温娆。
“宁夫人,奴婢知道您是尚州宁家的人,您的修养众人是有目共睹的,只是温小姐似乎初来乍到有些不太懂事儿,年纪小不懂规矩可以理解,所以,奴婢以为,她该学学规矩。”丝桐说道,“方才独独只有宁夫人向良媛请安,奴婢便忽然想到,这妇人带着女儿进宫内在何种的情况下女儿不必请安,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情况了。”说罢,她的嘴角忽然泛出一抹恶劣的笑容。
宁夫人横她一眼,只听她说:“奴婢以为,妇人抱着屎尿尚且不能自理的女儿入宫,自然就只有一个人行礼了。”
温娆喉中一呛,没发出声音。
温婼闻言如受奇耻大辱一般,怒目圆睁,她在家娇纵惯了,活了十五年都没有人在她面前将屎尿挂在嘴边,今日竟被一个小小宫人指着脸骂屎尿不能自理……原本气得通红的脸顿时也变得惨白,连话都说不出了reads;媚宠,萌妻至上。
“你……大胆,左相千金岂是你这等贱人可以碎嘴的!”宁夫人想要教训她,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恨不得自己亲自追上去赏她两嘴巴子。
“罢了,丝桐,你退下。”温娆微微一叹,吩咐道。
丝桐说得正是起劲,回头见温娆眼中并无赞许之色,不由得吐了吐舌头退到一旁。
“宁夫人来见我,所为何事?”温娆挑眉看向她二人。
宁夫人这会儿想到来意,又想到拦路的大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但温婼还在身边,她却不得不强撑着:“回良媛的话,民妇是特意来向您道歉的……”
“娘,不要跟她道歉!”温婼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接着又扭头对着温娆道:“你果真是个贱人,居然和太监勾结,不许我与娘离开,我要告诉皇上!”
温娆好笑地看向温婼,也不阻止,只见宁夫人反手给了温婼一巴掌,温婼白嫩地脸上迅速浮起一片红。
“闭嘴!”宁夫人猛然间意识到,这不是从前的宫廷,在这里,说错半个字被人揪住了,怕都是会惹祸的。
温婼捂着脸,心中受尽了委屈,再也忍不住地抽泣起来,本该是柔弱的模样,可她偏偏面带狠色,与宁夫人的狰狞如出一辙。
温娆听着下面哭哭闹闹的终究是有些厌倦了,坐直了身子,视线扫过那二人,正色道:“宁夫人,此番,我就只问你,温婼的眼睛是不是我所害?”
温婼泣声一止。
宁夫人想到温婼的眼睛,心头一痛:“不错,正是因为良媛你那杯茶水,才害得婼儿眼睛受损。”
温娆得到了答案,扬起唇角,得逞一笑,继而脸色霎时转冷,猛地一拍桌子,“宁氏,这杯茶可是你温府所泡,我泼的时候茶水早已凉透,怎地会令温婼眼睛受伤,这茶水不喝便这般害人,若是我喝了下去,岂不是一命呜呼?”
“你胡说,那杯水里我只放了胡椒沙石之物……”温婼的话脱口而出。
宁夫人大惊,忙掩住她的嘴,尚未开口,温娆又打断她们。
“哦?你可有证据说明那就是你所说之物?”温娆笑。
“良媛,您忘记了么?那茶水被您泼到了温小姐的脸上,早就没有证据了。”丝桐补充道。
“这么说来,证据就是温婼的眼睛了,听宁夫人说,温婼的眼睛经名医诊断,已经严重到要瞎的地步了?”温娆问道。
“不是……”宁夫人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仓惶辩解,却再度被温娆打断。
“宁夫人,可若是温婼的眼睛不瞎,那便是欺君之罪,所以,你可得想清楚了。”温娆幽声道。
宁夫人腿一软,跪倒在地。
她不蠢,想想前因再想想后果,难怪温娆不断使人激怒于她,混乱她的思绪……原来,这竟是温娆从头到尾设下的一个圈套!
温婼当下若是瞎了,说明茶水有问题,那便是谋害后宫妃嫔的罪名,全府连相爷都未必能得幸免,可她若是不瞎,便是欺君之罪,温家同样是要遭殃。前进一步是万丈深崖,后退一步,是血刃刀山。
温娆,好毒的心计!
☆、第9章 春光好景
乾心殿内,温厚德在门外左等右等,终究忍不住站起身来,向高禄问道:“高公公,皇上为何迟迟不召见微臣?”
高禄撩起眼皮子斜了他一眼,笑道:“左相大人可是等不及了?这等不及怕是也不行了。”
“怎地?高公公可否相告?”温厚德问道。
“陛下方才召了名妃子……左相,这样说,你可懂?”高禄挤眉弄眼暗示道。
温厚德闻言一惊,道:“这、这青天白日的,怎使得?”
“怎么使不得了?”高禄不满地将眉毛一挑,“皇上辛苦操劳,时常为国事夜不能寐,当下无事,纾解纾解又碍着谁了?”
“这……宫里的规矩不是……”温厚德脸涨红,还未说几个字,又被打断。
“什么规矩不规矩,我看左相您老人家是糊涂了吧,满脑子里都还是前朝的那些个规矩,规矩再严谨又如何,最终还不是没了reads;我叫术士。可当今圣上是真命天子,他说的话做的事儿就是规矩,左相可是有意见了?”高禄一说前朝,温厚德就胆战心惊。
他忙不迭摆手,“高公公这话言重了,微臣不敢当。”
叮呤——
里面传来摇铃声,高禄抬手示意温厚德稍等片刻,转身推门进去。
屋内祁曜已然起身整理衣服。
高禄往里看了看,床上整洁,毫无痕迹,不由得纳闷,怪哉,是他想多了不成?
“送媚妃回宫。”祁曜忽然说道。
高禄疑惑,再一看,那边一个宽厚的躺椅上正坐着一个美人,眉头深皱,只是同样衣衫整齐,发丝儿不乱,但好似疲惫不已。他心里又忍不住赞,乖乖,皇上就是厉害,在不在床上都一样!
温茹面红耳赤,听祁曜的话,面上的红又转为白,什么话也未说出口,只是朝着祁曜背影盈盈一福,便随着高禄出去。
温厚德见门内出来一女子,正欲嗤之以鼻,待看清她的面容之后,脸色好似吞了一只苍蝇止不住发青。
这被祁曜白日召来的妃子竟是温茹。
在这种事后见到自家以端庄贤良出名的闺女到底是有些尴尬了,为避嫌他侧开身来,与温茹错过。
温厚德在等得耐心耗尽腿发麻之后,终于得以面圣,原先那些抱怨通通转为了虚心被自己如数吞下。
况且,他一想到此行目的,整个人又严肃了起来。
“微臣拜见皇上。”他恭敬的俯首叩头。
“爱卿免礼,此番来,所为何事?”祁曜随手拿起奏折,态度慵懒。
温厚德道:“此番微臣是为贱内以及臣那个不懂事的女儿所来。”
“令夫人与令嫒……爱卿要说什么?”祁曜头也未抬道。
温厚德见他明知故问,着实猜不透他的心思,便说:“今日小女与夫人入宫来向温良媛赔礼道歉,微臣觉得不妥。”
“嗯?何处不妥,爱卿的意思是,她们不该来道歉?”祁曜挑眉。
温厚德解释道:“自然不是,而是,她们实在过分,单单道歉岂能了事儿!”
祁曜闻言顿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皇上有所不知,臣教女无方,让家人惹下大祸。”温厚德说道。
“何事如此严重?”祁曜抿了口茶水,忽然道:“爱卿且坐下说,这里并无外人。”
温厚德一门心思都在解释上面,习惯皇帝待他客气,便未推脱,一屁股坐下了,并未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个与前朝皇帝不一样的人物。
“皇上,事情还要从昨日良媛回家之事说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桌子发觉没有茶水,这才讪讪地将手收回来继续说道:“昨日小女顽劣,竟在大姊的杯中放了些辣子胡椒末等物,想要捉弄大姊,不想大姊恼怒之下将茶水泼在她脸上,导致她双眼受损,微臣一着急,便寻了个庸医来,那庸医为骗钱财说她眼睛已瞎,微臣信以为真,小女自然便更加悲痛,可心知错在自己,便一早上央着母亲向大姊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