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什么都迟了。
看着大儿子沉静沧桑的脸,想起父子间的恩怨,他长叹一口气:“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无话可说。不过春堂,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卫家祖先也会因你觉得欣慰,你们搬出去了,时常仍可以回来。”
卫春堂略一颔首,起身告辞。
事情风回陆转,竟是那两房搬出去,卫琅倒有些承不住,可卫春堂的主意谁也改变不了,卫老爷子与卫老夫人只能尽量弥补,将卫家五分之四的家产都送与他,可卫春堂也没有要,他只取了该得的三分之一,不过卫恒而今痴傻,二房仍是多补贴一些。
人去楼空,偌大的卫家一下便只剩下他们二老与三房,骆宝樱靠在卫琅怀里,看着头顶上的明月,幽幽道:“嫁给你不曾想到卫家有一日会那么冷清。”
卫琅道:“月有阴晴圆缺,人也有悲欢离合,又有什么呢?终有一日,你我……”知晓的越透彻,有时候从浑身侵袭来的冷也越锋利,他把她搂紧了轻声道,“不管如何,你我现在在一起就够了。”
两个人靠着的温暖足以抵挡严寒。
至于未来,谁又知?他笑道:“我给儿子又想了一个名字,叫卫临阳。”
骆宝樱噗嗤一声:“上回没定下来,你是不是成天的在衙门想这个呢?就这会儿还能取名字。”
“谁让你挑三拣四的,这名字里有个阳了,行不行?”
“可临阳这个名儿……我记得《山海经》有提到羚呢,说是一种羊。”
卫琅没辙了,取什么都挑,恼得一掐她脸蛋:“算了,给你取罢,我就看你能取个什么样的名儿。”
“真给我取?”骆宝樱眨眨眼睛,“好啊,你别反悔。”
卫琅道:“又不是只生一个。”
骆宝樱哼道:“最多再生个女儿。”
眼见夜色越浓,卫琅把她抱回去,骆宝樱在他怀里忽地叹口气,轻声道:“天驰这性子真是烈的很,就不怕力气没掌握好把人打死了。我可不想他这样沾上人命,也不知将来娶了珠珠会不会收敛些。”
卫琅道:“他也是为你,我当时也想把他打死呢。”
“你别替他说话,他这身份官位越做越大,以后指不定还要去打仗,这等冲动如何是好?我是怕他不知道悔改,你下回见着他,必得说说他。”
卫琅道:“我说有什么用?男人要变,一是遭遇变故,二是因为女人,只能指望你妹妹。”
骆宝樱道:“珠珠嫁给他,不被他欺负都算好的,真能有用?得了,等我有空与她说。”她搂住他脖子,“走快一些,可是我重了,你抱不动?”
“总算有点自知之明,我是有点儿抱不动你了。”
骆宝樱扭头在他肩膀咬一口:“真讨厌,不给你生孩子了!”
卫琅哈哈笑起来。
虽然那两房搬走了有些空,可比起潜藏的危险,着实后者重要的多,骆宝樱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冷清,因为仆役都是自家院子与三房的,什么都不用担心。她每日早上都去园子里散会儿步,午时要么陪卫老爷子,卫老夫人用膳,要么与何氏一起,下午又踱去马厩看看心爱的马儿,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一转眼就到骆宝珠出嫁的日子。
她也怀了三个月了,与卫琅早说晚说的,方才准许去骆家,可也不准她自己去,非得等他一起坐马车。
马车两旁还派上许多护卫,不晓得以为护送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到得骆家二门处,他又小心翼翼扶着她出来,骆元昭瞧见直笑:“怀璟,在这儿就不用如此了。”他看向蒋婧英,“娘子,你同宝樱去珠珠那里。”
蒋婧英就迎上来,亲亲热热拉着骆宝樱的手:“珠珠都提到你几回了,好像你不来她就不嫁了似的。”
“她就这性子,什么都赖着我,幸好而今没那么危险,不然相公定是不准的。”
蒋婧英道:“三妹夫那是担心你呢。”
“大哥也很担心你吧?看看你这胖了好些呢,我听丫环说,你不喜欢吃肉,大哥专门使人把肉剁碎了与几十样东西混一起给你做圆子,一点吃不出肉的味道,是不是?”
蒋婧英脸红起来:“我现在吃了,瞧着那些下人都辛苦。”
骆宝樱笑:“快些给大哥生个孩子吧。”
“嗯。”蒋婧英脸更红了,声音也听不见。
两人携手去东跨院,骆宝樱瞧见袁氏,笑道:“这院子该重新买了呢,您说是不是,母亲?”
袁氏道:“是了,你祖母昨儿也在说,这院子小了些,等珠珠嫁了咱们就去买。宝樱,老夫人,三夫人熟悉京都,你与她们也说说,可有合适的地方,必得还与你们卫家离得近的。
骆宝樱道好,见丫环们撩开门帘,便径直走进去。
见到她,骆宝珠也不顾正绞着脸,手舞足蹈大叫道:“三姐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你不来,我,我都没底气嫁人。”
一阵动,那婆子手也乱了,绞得她痛得哇哇大叫。
明明是很可怜的,可不知为何,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就是老太太都道:“猴儿似的,乱动什么?你三姐来不来跟你嫁人有什么关系?你这孩子,真不放心嫁到侯府去!”
☆、第 152 章
侯府没个长辈,以后罗天驰出去办公,府里就只剩骆宝珠一个,老太太这也是真心话,就昨天晚上还跟袁氏说呢,怕骆宝珠管不好。
被老太太说,骆宝珠忙又坐端正了,但嘴还是不闲着:“三姐,你快些坐在我旁边。”
骆宝樱依言过去,笑道:“也就这会儿我能陪着你,你啊,从今天开始得像个大人了才行。”
袁氏道:“听着你三姐的话,你可不能有一点事儿便想着找宝樱,这侯府啊得靠你来管着,我教你的,你最好都记住了……”
轮流的说,骆宝珠差点想捂上耳朵,委屈道:“到底是来贺我嫁人呢,还是来训我的?弄得我都不想出这个门了。三姐,这几日祖母,母亲天天与我说这些,我比念书还累!不过是个侯府,又不是龙潭虎穴,能有多难?府里都有管事的,又不要我亲力亲为。”
老太太道:“得,不要再吓她了,不然撂杆子不干了!”
众人又笑起来。
骆宝樱见她绞完脸,送上一对羊脂玉的手镯,骆宝珠欢喜道:“真漂亮啊,这手镯可贵吧?”
“原先是贵,而今你是侯爷夫人了,算得什么?”罗家下得聘礼丰厚至极,她的身份一下就上去了,“你得习惯这些,往后出去聚会就得像个侯夫人的样子,戴上这些首饰,知道吗?”
人靠衣装嘛,将来骆宝珠可是代表宜春侯府的。
骆宝珠点点头:“我晓得。”
她见过骆宝樱嫁人之后的装束,走出去便是名门夫人,丝毫不会给卫家丢脸,她当然也是要一样的。
骆宝棠这回儿也上来送添妆,是一对赤金簪子,唐慎中在工部观政两年,已升为主事,日子是越过越好了,骆宝珠笑着道谢。
见她没抱着儿子来,骆宝樱奇怪:“佑儿呢?难不成在家中?”
“相公抱着去与几个朋友看了。”骆宝棠道,“他比我还喜欢抱孩子,不过佑儿也乖,见到人多也不吵闹的,叔叔婶婶的叫得可欢。”
“见到我也一叠声的叫曾外祖母,我不赏他都不行,从我哪里拿走好些金锞子了。”老太太打趣,“宝棠,可是比你聪明呢,你小时候没那么讨喜。”
听到儿子被夸,骆宝棠笑得更欢喜。
骆宝樱问起骆宝樟。
老太太摆摆手:“她啊怀着金贵的儿子呢,生怕没了,你是不晓得,天天足不出户,哪里愿意冒险过来?倒是使人送了好些东西,算是知礼的,就是在章家闹了好些事儿,差些……”她顿一顿,叫骆宝珠快些打扮,拉了骆宝樱坐到别处,继续道,“章家也要分家,可章老爷子不肯,不像你们卫家。说起来,今日你大伯父也送了贺礼,不过人没有来。”
大房,二房那时搬出卫家,在京都也引发了议论。
毕竟他们是长辈,要按长幼之序,不该是他们搬,然卫春堂,卫春帆与卫家老爷子关系不好,而卫家大宅又绝不可能缺少二老,最终卫春堂做了选择。
在这一点上,骆宝樱觉得有点愧对大房,毕竟卫春堂为人不错。
可事情走到这一步,都有其理由,只能各自安好。
她叹口气:“因二房的事情,咱们将来恐是不会再怎么来往了,卫家也是四分五裂呢。”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我也晓得卫家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只要你与琅儿还住在卫家就好。你想想,咱们骆家起初不也只有你父亲一个人吗?而今你们几个都陆续成家了,等到婧英生下孩子,那咱们就是四世同堂,那孩子又生下孩子,百年也是转眼间的事情,你与琅儿啊,肯定能让这个家族重新兴旺起来的。”
骆宝樱听了,鼻子竟有些酸。
可想到百年之后,她与卫琅的孩子,一代又一代,充盈在卫家,又好似带来了无限的希望。
大概这就是家的意义,她挽住老太太的胳膊道:“谢谢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