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抬脚往前走去。
他什么时候也改不了自说自话,霸道自私的毛病。永远也听不进别人说的,只知道自己想的。
他骂裴君昊混账,难道他便不混账?江絮越想越气,一路上脸色都不好看。
“絮儿?”裴君昊跟在后头,见江絮气得不行,想了想,从怀里掏出荷包,又打开纸包摊在手里,递过去道:“吃糖?”
江絮微微垂眼,看着摊在眼下的五颜六色的糖果,余光瞥见一旁那张俊秀清雅,略带讨好的面孔,步子顿了顿,胸中的怒气散去几分。
“吃一块吧?”裴君昊见她要摇头,忙捏起一粒,塞到她口里。指腹触到她柔软娇嫩的唇瓣,不由得心中一痒,目光带了期期艾艾:“好吃吗?”
江絮又被强塞了一颗糖,甜蜜的滋味儿充斥着口腔,叫她的脾气都发不出来了,只狠狠瞪他一眼:“以后我自己吃,不必你喂我!”
“好,好,以后我喂你。”裴君昊呵呵笑着应道,背在身后的手指,指肚捏来捏去,回味着方才触到的柔软娇嫩的感觉。
江絮见他故意说反,认定他
反,认定他戏弄她,才消下去的气又升起来了,抿紧唇,扬手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然后扭头气呼呼地往前走去。
裴君昊笑呵呵地把糖果收起来,几步跟了上去。
太师府。
冯氏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被接回了娘家,对着父兄好不委屈地哭了一通:“我要跟江子兴和离!父亲,您要替我报仇!”
冯太师便道:“为父已经替你和那个畜生办了和离,从今往后你就是和离待嫁之身了。至于那个畜生,哼!”
冯大老爷冷笑一声说道:“我才从大理寺回来,他被大理寺那些人审出了好些个案子,回头都要报到皇上那里去。最轻也要判他一个,抄家流放之罪!”
“什么?!”冯氏不由得瞪大眼睛,惊叫一声。
冯太师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这次没太师府站在他身后,往年他得罪的那些人,谁不趁机踩一脚?墙倒众人推,我猜皇上面前的奏折,只怕堆成了山。”
江子兴的运气太好了,自入仕以来,便有太师府站在他身后,做他的靠山。又给他指着方向把着舵,这些年来顺风顺水,不到四十岁便坐上户部尚书的位子。嫉妒的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而江子兴本人虽然谨慎,却架不住被纵养得愈发茁壮的傲气,以及冯氏在外面为他树的敌,故此朝中上下,真正服他的人却没有几个。如今一倒,落井下石的人便数也数不清了。
“父亲,我……”
“你放心,他得不了好下场!”打断冯氏的话,冯太师冷哼一声说道,“胆敢如此对你,如此打太师府的人,他是活腻了!”
冯太师心里也恨啊,他万万没想到,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江子兴就敢如此对冯氏!他这是养了一条白眼狼,而且是最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不!不要,父亲,不要!”冯氏听他这么说,急得挣扎起来,伸出手去抓冯太师的袍子,“父亲,您救救他,不能让他被流放啊!”
冯太师愣了一下,冯大老爷也愣了一下,父子两人看着一脸焦急的冯氏,全都不解:“为何?他害了你,为何不让他被流放?”
“难道你嫌这惩罚太轻?”冯大老爷说道,“这却不碍,他被抄了家,身无分文被流放,一路上的风霜雪雨,足够他受的了!”
“不是!”冯氏愈发着急起来,额头上都冒出汗来,她咬了咬唇,说道:“父亲,大哥,我,我不是真心要与他和离。我,我就是想叫他受点教训。父亲,不要让他被抄家流放,我还想做江府夫人。”
冯太师愕然瞪大眼睛:“什么?!”
冯大老爷也不敢置信:“你说什么?!那畜生如此对你,你还要同他过日子?!”
冯氏咬了咬唇,恨恨说道:“他待我那般,我要一辈子折磨他!”
冯太师和冯大老爷全都拧起眉头,相视一眼,冯太师说道:“已经晚了。我已经替你和他办了和离,你不再姓江了。”
“而且,如今的情形,再想救他已经晚了。”冯大老爷说道。
冯氏顿时急了:“不行!父亲,大哥,你们救救他,不能让他被流放,我不想跟着去吃苦!还让他在京中吧!彤儿,彤儿也不能没有父亲啊!”
“胡说八道!”听到最后一句,冯太师直是吹胡子瞪眼起来,他看着面前这个被画了一脸乌龟的女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父亲,要来何用?我看你很不必为彤儿担忧,她是我太师府的外孙女,谁也怠慢她不了,江府不回也罢!”
“即日便为彤儿和三小子完婚,届时她便是太师府的三奶奶,要什么姓江的父亲?”冯大老爷冷哼一声。
冯氏见父兄的神情坚决,渐渐瞪大眼睛,有些绝望的神情:“不,不要。”
“你歇着吧。”冯太师说罢,便拂袖出去了。
冯大老爷也冲她点了点头,说道:“你好好歇着,其他事宜不必担心。”也转身出去了。
“来人!”等冯太师和冯大老爷的身影不见了,冯氏才吸了口气,捶床叫人。
进来的是珊瑚和莲枝,还有于嬷嬷。
“夫人,您总算是醒来了。”于嬷嬷来到床前,双手合起,念了声老天保佑。
“谁把我的事报给太师府的?”冯氏瞪起眼睛说道。
于嬷嬷便道:“是老奴。老奴见夫人昏迷不醒,而江子兴又不给夫人请大夫,便回禀了太师府。”
冯氏顿时一愣,捏了捏手,目光投向一边的珊瑚和莲枝。于嬷嬷是老人了,跟在她身边伺候了几十年,她动不得于嬷嬷,难道还动不得旁人?目光在珊瑚和莲枝的身上扫了一个来回,然后说道:“珊瑚过来!”
珊瑚顿时脸上一灰,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也没说,慢腾腾挪到床前。
还没开口,冯氏的巴掌便劈头盖脸地落下来:“贱婢!你是看我不顺眼吧?老爷要打我,你竟然也不拦着!”
她身边又不是没人,却仍被江子兴打落了胎,冯氏将罪因全都扣到了珊瑚的头上,一边打一边骂:“我看你是想爬到我头上去!除掉我,你就能做江府夫人了?做你的白日大梦!”
她身子虚着,打不动力气,目光一转,拿起床头摆着的花瓶便朝珊瑚的头上砸下去:“贱婢!我叫你心思歹毒!害了本夫人,又害了本夫人肚子里的儿,我打死你个贱婢!”
个贱婢!”
昏过去后,冯氏并不是没醒来过,朦朦胧胧间,她看见身边照料着的是莲枝,这个丫鬟虽然愚笨了些,倒是衷心,伺候她也尽心。倒是珊瑚,往日她多疼她啊,日日给了她多少脸面,到头来这贱婢竟要害死她!
“奴婢没有……”珊瑚哭着道,跪在地上也不敢躲,被花瓶砸破了头,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来,很快淌了满脸,“夫人饶命……”
“饶命?我饶你的命,谁还我儿的命?!”她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立即把冯氏气得怒火又升起三分,抓过什么就朝她身上砸,“贱婢,看我打死你!”
如果没有珊瑚的歹毒心肠,她如何会被江子兴打落了胎儿?虽然她和江子兴有些嫌隙,但以江子兴对儿子的看重,知道她有了身孕,只会把她当祖宗捧着。如今,她正保着胎,在正院威风凛凛地做她的正房夫人。至于那个落了胎的小狐狸精珍珠,她也可以顺手发卖了。
可是,就因为珊瑚,她被打了不说,胎儿也落了,还害得江子兴被关押入大理寺,面临着抄家流放的局面!
“我打死你个贱婢!”冯氏赤红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来道。
她说要打死珊瑚,可不是嘴里说说,捞着什么就往珊瑚的头上打,力气更是往死了使,不多时珊瑚就被打得头破血流,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一头倒在地上。
“死了吗?”冯氏喘了口气,丢了手里的一具玉雕的观音。
于嬷嬷一直在旁边看着,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闻言弯下腰,伸出手指在珊瑚的鼻尖探了探,然后直起身道:“小蹄子只是昏过去了。”
“哼,贱命倒是硬!”冯氏又喘了口气,才觉得刚才累出了一头的汗,抬头朝莲枝瞪了一眼:“愣着干什么?过来给我擦汗!”
莲枝方才被冯氏死命打珊瑚的样子给吓到了,此刻脸都是白的,闻言哆嗦了一下,才破着音应了一声,抽出帕子走到床前,给冯氏擦汗。
冯氏觉她笨手笨脚,忍不住又生起气来:“什么时候能机灵些?”
放在往日,身边伺候的丫鬟如此笨手笨脚,她早叫人拉出去打一顿了。但经过珍珠、珊瑚的事,又想起当年青菱等人的事,冯氏虽然依旧嫌弃她笨手笨脚,倒不肯罚她了。总比某些看着机灵,实则心里藏奸的好。
莲枝好容易给冯氏擦了汗,才得了令,颤手颤脚地走到一边,躲到于嬷嬷的身后。只听冯氏冷笑一声,说道:“没死也好。去把她给我卖了,卖到外城那些穷人家里,一户人家几个兄弟只娶得起一个媳妇的!”
说到这里,冯氏冷冷笑了几声,眼中尽是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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