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嫣若有所思,“天灾怨不得人,建寺庙佛塔也算一件功德,不能算到卿哥的头上呀!”
“说是这么说,可老太太认准了的事,谁又能有法子改变呢!不过那个仙踪不定的道士批了卿哥的八字,的确讲得头头是道……噢,对了,那个道士好像也给你看过相,说你是封妃的命呢!”
骆嫣噗嗤一声笑了,“看来那道士是虚言了,我嫁给荣玘平平安安过日子,哪有什么妃子命!难不成荣玘当了王爷?”
荣永禧听到一句半句,回身道,“虚名浮华,都乃身外之物,一家人在一起平安是福!荣玘能有今天,已是上天的恩赐,再无奢求啦!”
“老爷说得是!衣食无忧,保平安健康是福。”
“夫人所言极是!”
命不在天,在己手。卿哥的八字也不是不能改的……骆嫣这时已有了主意。
到了翠苑,老太太已在桌前坐定了。“吃腻了油荤,今晚就叫厨房做了些清粥小菜,不知合不合你们的胃口。”老太太夹了一筷子放到骆嫣碗里。“这是让她们按你婆婆的手法做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骆嫣笑着仔细品着,心里却在想怎么起个头说卿哥的事。“好吃,虽不如我婆婆做的爽脆,却也可口。我正想着这段时间改吃素斋呢,看来素菜的味道不比肉味差。”
“那怎么行!你是有身子的人,吃素了肚里的娃娃能长得好吗?”老太太立马反对。
骆嫣笑了,“我是为荣玘祈福,希望他平安回来。斋戒到正月十五,他肯定就回来了。”本是想借此引出批八字的话,却提到了荣玘,骆嫣的心里没来由地悸动一下。
“我和嫣儿一道斋戒,等荣玘回来。”江夫人也似下定了决心的样子。荣永禧也说要斋戒……
“你们这是闹哪样啊!”荣老太太没想到沐熙园的都起了斋戒之意。她当然不知道荣永禧在后门北向烧银符纸时,符纸却意外飞到半空,再落下来时把荣永禧的衣裳烧焦了……
荣永禧和江夫人说起这事,一直心里有点堵得慌,总有一种不祥之感。若是吃斋能让荣玘避凶躲祸,他们当然愿意……
“老太太放宽心,吃几日斋可以清清肠胃,对身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骆嫣朝老太太撒娇道,初七打算去栖霞山登高祈福。老太太连连点头,“我腿脚不中了,不然也在人日去拜拜。你们去,代我上柱香。”
“听说人日有身孕的人,带上可爱的孩子一起进香,可以保佑生的娃娃健康平安。我想来想去,府里只有卿哥一个孩子,能不能让我带卿哥一起去呢?”
老太太怔了一下,江夫人也狐疑地望着骆嫣。
“有这说法?我活这么大岁数怎么没听过呢!”
“是我们江都地方的风俗,虽说入乡随俗,可我是江都长大的,有些习俗宁可信其有,都是为了您曾孙的平安嘛!”
“好,好!到时我和武氏说说。”老太太本就喜欢骆嫣,如今又只有她一人怀着身孕,不宠她还宠谁呢!
围着桌子边吃边说,倒也热闹。骆嫣突然想起大过年的,怎么到现在没见到永禄楼的五爷荣珍呢!上一世,荣珍也只是见过一面,印象已稀,这一世这个荣家小爷还是那么神秘!
“噢,荣珍呐?”老太太脸上神色微变。燕嬷嬷直朝骆嫣眨眼。
江夫人垂了眼皮只当没听见。“他现在该是在媚娘府里过年吧!听程氏说,荣珍功课紧,今年过年就不回来了。”
“可是京城也离得不远,总该回来看看老太太呀!”骆嫣还想再说,江夫人抬眼示意她莫再问了。
“……等荣珍能像他哥荣珏一样早早中了秀才,他娘就该让他回来了!”老太太叹息道。
骆嫣不便再问,心里却揣了疑惑。吃罢饭,又陪老太太叙了会话。燕嬷嬷催着老太太该歇了,老太太才意犹未尽地起身……
锦鸳拎着风灯走在前面,骆嫣挽着江夫人跟在后面。风影摇动,夜风甚寒,骆嫣打个冷战。
“今天是羊日,却不见太阳,今年年景堪忧啊!”荣永禧冒出一句。
“老爷是杞人忧天啦!我看今年是个丰收年,瑞雪送吉祥!”江夫人笑道。
“对呀,今儿是天庆节……本不该拜年的,怎么孟家人却来了?”骆嫣忽然觉得孟家人不懂避讳,老太太也有些糊涂了,难怪中午生出许多闲气来……
“孟夫人是想来看女儿,倒也算不得拜年来,只是孟家小姐不该来拜年,当真是有些忌讳的……”
说着话,回到了晴芳园,晴居门前的两盏风灯亮堂堂的,看院子妈妈却不见人影。骆嫣无意中瞥见前面一个人影朝晴居深处去,一时有些惊诧,那身影那么熟悉,那不是荣珏还会是谁……
第三百十一章错付
又是一望无际的雪……这个梦纠缠着骆嫣的心!天边刚刚露白,骆嫣再也躺不住了,起身出门,经过锦鸳身旁,看着她胖嘟嘟的小脸,在晨曦微芒中显得那么安静,不想打扰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晴居静悄悄的,骆嫣站在一丛积雪的花树前,想起当初在这里碰见锦鸳,手里拿着白纱要给荣玘做扑蝶的网……时光真快!那时荣玘无忧无虑,这回却要身负使命……骆嫣不免有些伤感,忽听身后响起脚步声,回头看见荣珏正往这边走来。
骆嫣有些吃惊,难道荣珏昨夜宿在晴居?
荣珏也看见了骆嫣,双眼的惊诧比骆嫣更甚。“你,你怎么在这?”
骆嫣不想理他,回身往自己屋子走。荣珏却抢先一步拦在她面前,“难道不是你?”
“你在胡说什么?让开!”
荣珏脸上由惊诧转为愤怒,复又起了悲伤。“我就说嘛,总觉哪里不对劲!”荣珏的声音透着一丝悲凉,让开去路。骆嫣白了他一眼,快步进了房。
荣珏呆立在院中,眼神有些恍惚。转身往回走了几步,顿了一下,复又回头快步出了晴居。
那女子是谁?荣珏昏沉的脑袋里一阵呼啸……荣珏昨儿晌午醉得不成样子,回到素熹堂却见软榻上卧着他久思不得的美人。一种无可名状的喜悦和激动,让他俯身便压在了美人身上……
永禄楼夜宴,荣珏迷迷糊糊地被银簪扶去又喝了两杯。酒宴完了。出了永禄楼,他醉意朦朦的双眼无意中瞧见一袭粉紫的佳人往晴居去,不由得心底又涌起一股热流。
荣珏屏退了左右,蹒跚着去追那袭粉紫的身影,直到晴居深处……
“娘,除了沐熙园的人还有谁住在晴居?”荣珏这时宿醉已醒,奔回永禄楼就进了程夫人的屋子。
初四要迎灶神,程夫人早早起来正在梳妆,从镜子里望见荣珏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免奇怪道:“你问他们做什么。再忍一天。明儿就走了。”
“只有沐熙园的人住晴居?”荣珏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曲嬷嬷端了一碟桂花油上来,听荣珏问,随口答道,“孟家小姐也住那边。就是最里面那间屋子。”
荣珏顿时脸如死灰。木然地出了永禄楼。身后传来程夫人和曲嬷嬷说话。“这孩子这是怎么啦?”
“许是昨儿喝得多。这会子醒来不太舒服吧!”
是呀,曲嬷嬷看出荣珏不舒服,他哪能舒服。他不但身子不舒服,心里更是不舒服!本以为在书斋占了久念成恨的骆嫣,昨夜又使出浑身解术与她缠绵,却原来是错认了人……荣珏从未正眼瞧过孟令梅,甚至对孟令梅毫无印象。
难怪昨夜一番温存,总觉得唇齿之间的丰厚有些不对,骆嫣明明是樱桃粉唇的……荣珏站在永禄楼后院扶着树扼叹不已。
银簪过去请他到宴息厅用饭,“不要跟着,我自会去。”荣珏皱着眉头甩手走了。
银簪怔了一下,眼里起了雾气。
昨儿下午银簪送骆嫣回去,半途折回素喜堂,她看见荣珏衣裳半露卧在软榻上,银簪心慌意乱地把荣珏弄到床上。回身却看到榻上有几点殷红的血迹……银簪顿时明白了什么,望着荣珏熟睡俊美的脸,银簪有些悲戚,她搞不明白荣珏怎会看上孟令梅,孟家堂姐妹没一个比她银簪漂亮!
银簪抽了抽鼻息,压下眼里的雾气,快步回到永禄楼……得不到的爱,总是最让人忧伤,哪怕是低到尘埃不求回报……
孟家亲戚吃过早饭就走了,程夫人强拉着荣珏送到府门口,看着孟夫人和孟令梅的马车走远了,才回身进门。程夫人好奇,孟令梅和来时的样子很是不同,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副娇羞含春的模样,虽然孟令梅那模样并不美,却着实引人注目。
孟令梅总是忍不住飘向荣珏的眼神,藏着欲语还休的亲密意味……
程夫人仔细咂摸着,不免暗自好笑。荣珏貌俊在扬州是出了名的,孟令梅当初来荣府花会,不也是想亲近荣珏嫁进府里嘛!程夫人又望向荣珏俊逸的脸,这也难怪,又有几个女子能抗拒荣珏的吸引!
“二夫人,老太太说今儿初四迎灶神,让大家都去翠苑迎神……”金钗在永禄楼门口迎上程夫人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