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伤风了,眼睛涩得紧。我去歇会就好了。”江夫人红着眼圈。不待荣永禧说话便进了内室。锦鸳嘟嘴道:“夫人不知道怎么啦,送走宝蝶回来就这样闷闷不乐的。”
骆嫣让锦鸳去喊全嫂熬些姜糖水来,“好好侍候夫人,最好能出些热汗……”骆嫣嘱咐锦鸳。实是说给江夫人听。让江夫人以为瞒着心事。骆嫣便当真她受了风寒。
骆嫣回到自己屋里,玖儿一边帮她宽衣一边说,“夫人不对劲。该不会是三爷出了什么事吧?”
“你也看出来了?”
“夫人一向温和,这会子总眼泪汪汪的,不是因为四小姐荣娇娘就是三爷荣玘,许是真有什么事是咱们不知道的。不然夫人看小姐的眼神,哪能那么忧伤!”
骆嫣点点头,“看来得进京去找娇娘打探打探,只有娇娘那边能知道些赵伯琮和荣玘的消息。”
“小姐的身子可不适合到处走,不如奴婢跑一趟。年前琉璃给她们家夫人订的首饰,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送去,顺便央她帮忙进宫打探。”
骆嫣犹豫了一下,琉璃是金夫人的贴身侍女,金夫人又是后宫淑妃的姐姐。琉璃出入宫门要方便些。“只是琉璃会帮咱们吗?”
“应该不难,小姐还不知道吧,沐莲和琉璃有些交情,这回让沐莲一同去,一定可以打探到消息。”
骆嫣寻思再无他法,玖儿的提议倒可一试。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骆嫣便让荣六护着玖儿和沐莲进京。对江夫人只道是客人订的首饰急要,江夫人也没起疑。
玖儿一走,骆嫣这颗心就悬着了。茶饭无味,索性呆在屋里描画首饰样子。不知不觉,案头堆起了一叠新样子。玖儿去了两天了,却没一点消息。骆嫣的心里再难平静,叫宝箱过来把首饰样子拿去给冯天垒,“把三爷上次采买回来的红石,全按着这些花样子制了吧。”
“三奶奶哪里不舒服吗?”宝箱见骆嫣脸色不好。这两天都是锦鸳把饭食端到骆嫣的屋里用的,若不是为了肚里的孩子,骆嫣只怕一口也吃不下……
骆嫣怕见到江夫人望向她的那种眼神,婆媳同悲同虑的感觉不好,更怕荣永禧看出什么。荣永禧性子内敛,当真遇到大事,只怕也担不起悲伤!
江夫人来过几次,见骆嫣都伏在案上描画。只道骆嫣为了建新园子,想多卖些首饰赚钱,又悲又叹的感觉在江夫人心里交汇着。
荣玘可千万别出事呀!不能让骆嫣的孩子一出世就没有爹!可是荣玘失踪,江夫人又不知该如何去找,每每念到这个,心里总报有希望,赵伯琮是皇子,总有朝庭的人会去找吧……荣玘一定会回来的,江夫人暗道。索性把骆嫣和荣永禧瞒到底。
“三奶奶三奶奶!”锦鸳小跑着进门,见骆嫣抬头看她,才缓过一口气说,门外来了两辆高梁大车。
“噢?”骆嫣放下笔。高梁大车只有宫里才有,难道……
骆嫣快步出门,锦鸳在身后道:“还没过来呢!奴婢刚才打油回来,看到那两辆大车远远驶来,肯定是到咱们染坊的。会不会是开年来送新布染的……”锦鸳跑得急,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千禧染坊初十开张,这几天都在扩充染池。锦鸳也巴望着染坊有大生意来,重建沐熙园,锦鸳一心盼着呢!
骆嫣并不停步,这条街到了千禧染坊就是尽头了。锦鸳说的不会错,两辆高梁大车肯定是到染坊的。骆嫣刚到染坊门口,两辆大车也吁地一声停住了。
玖儿和沐莲从车上下来,看见骆嫣在门口站着,不免怔住了。“小姐!”玖儿说着话脸上就起了悲泣,叫一声小姐泪已经掉下来了。沐莲喊了一声三奶奶,过来扶着骆嫣。
“怎么样?”玖儿和沐莲都不说话,一起望着另一辆马车。
马车的帘门无声地开了,“弟妹!”赵伯琮的声音仿似从天边传来。骆嫣望去,吓了一跳。赵伯琮手上吊着白带,头上裹着披风的帽兜也露出一圈白带。
骆嫣放开沐莲的手,奔到车前,“荣玘呢!”骆嫣往车里看,空空的车厢里除了赵伯琮再没他人。
“怎么回事?我相公呢?”骆嫣不祥的预感冲上了额头,浑身冒出了冷汗。这时江夫人也从染坊里出来。见到赵伯琮像见到了救命稻草。“谢天谢地,十一殿下在,我儿荣玘呢?荣玘在哪儿?”
“扶我进去。”赵伯琮气力不及的样子。话音刚落,赶车的车夫飞身从马车前落下,一身玄色的锦袍在风中鼓荡,像极了一种鸟。这哪里是赶车的,一看就是宫中锦衣卫高手。
玄衣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挟了赵伯琮飘进染坊门里。江夫人和骆嫣急忙跟上,玖儿抢在前面引路……
“江夫人,骆嫣妹妹,”赵伯琮声音有些沙哑,眼圈也红圈了,“我对不住你们!荣玘师弟,不见了……赶上雪崩,他随着落雪掉下山崖了!我侥幸逃出来,前天才回到临安。本该早些来看望你们,奈何有伤在身,被太医一直绑在床上,今儿才得脱身……”
骆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赵伯琮的声音慢慢变小直至无声……
第三百十五章隐痛
“……千万要醒过来呀……还有希望……活要见人……”江夫人的声音断续传来,骆嫣悠悠醒来,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醒了!醒了!”玖儿泪眼婆娑。
眼前的赵伯琮满眼忧郁,以往温暖亲切的神情此刻全是愧疚。“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我已派人再去寻找,也许有希望,弟妹不要太过悲伤!”
“为什么当时不找,现在找不是太迟了吗?”玖儿快言快语。
赵伯琮一时哑口无言。
这些话也正是骆嫣心里想说的,为什么赵伯琮回来了,狠心把荣玘丢在异乡。
江夫人也盯向赵伯琮,眼里的神采全是怨怒。失了独子,又有哪个母亲能淡定温和以对。
一直站在赵伯琮身侧的玄衣人开口了,“当时十一殿下受伤昏迷,情况紧急,不得不连夜往回赶,若是救治不及,只怕殿下性命休矣!我们同去的只有两个护卫,分身乏术。十一殿下醒来就已差人去找荣玘了,请大家不要怨怒殿下……”
赵伯琮摆了摆手,示意侍卫不需再说,“我现在身不由己,不然我会亲自去找荣玘师弟。”赵伯琮的腿上还绷着木板,显然他行动不便。
“我要去找荣玘!”骆嫣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从床上翻身下地往外奔。
江夫人正在抹泪,见此情况不由得惊呼一声,锦鸳反应过来和玖儿一起拉住骆嫣。“快点回来。你再这样,还让不让我和老爷活了……”江夫人泣不成声。不论荣玘死活,骆嫣肚里的孩子都是未来和希望……
玖儿和锦鸳把骆嫣扶到床上躺下。骆嫣悲伤的模样让赵伯琮不忍直视,一时急得额上的汗都下来了,“荣玘不在,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说,希望可以帮到你们。”
屋里陷入一片沉默。
“荣玘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要找到他。我等着他回来给孩儿起名字……”骆嫣迷蒙着双眼念叨着。
“弟妹放心,荣玘会找到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赵伯琮叹了一声。只怪当时没有听荣玘的建议,在当地找一个向导,以致于在风雪中迷失了方向,误入险境……
赵伯琮的悔恨在心底盘旋。只怪自己当时太大意了。小看了这一次化解与金国战事危机。谁料运送完颜宗达并非易事,边境局势也非想像那么简单……
“民妇有一个不情之请。”江夫人哽咽道。“可否,让娇娘出宫?”江夫人期盼地望着赵伯琮。
这的确是个不情之请。自古秀女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无出宫的说法。江夫人也是报着试试的心态。毕竟赵伯琮上次带荣娇娘回来看望爹娘,说明赵伯琮对荣娇娘还是很宽容的。
既然荣娇娘不能入主后宫,在赵伯琮宫阁里也不会有出头之日,何必还要让她远离娘亲在外受思念之苦呢!
“这个?”赵伯琮犹豫着,一副为难的样子。
荣娇娘是皇上赏给他的秀女,若是被他给弄出宫去,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可是不敬不恭之罪。要知道,现在朝中各派势力,都在观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万一做出不合皇上意的事,赵伯琮怕是再难出头。
这次请缨去平息可能出现的金国外交之乱,却损兵折将半途而废,已经被赵伯玖当成笑话看了……
“十一殿下就答应我婆婆吧,娇娘留在宫里也只是你的负累。”骆嫣已从悲泣中抽离出来,荣玘要找,日子也得过。能让荣娇娘离开是非之地也是好的。这一世她已不敢断定什么,赵伯琮能不能做太子都不重要了,她只希望亲人能够团圆……
“好,容我谋划一下。”赵伯琮见骆嫣开口,再难做也得答应。“可是你们要荣娇娘回来,又有什么好安排的吗?”
江夫人一听荣娇娘出宫有眉目,长舒一口气,“娇娘回来,到时寻个合适的人家……嫁在身边,可以常常走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