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云翎终于止住抽噎,她起身擦干了泪。纱一般的月光下,她昂头望向夜空,俨然恢复到初初那要强而坚韧的状态。她从衣袖中掏出小罐金创药递了过去:“你的伤,得处理一下。”
颜惜接过了药,道:“翎儿,你……”
云翎转过脸去,神情冷如古井里的水:“今晚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因为我们没有可能。”
“不,我不相信!我们这么多年感情,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你心里是有我的,不然你怎会去地陵,不然你怎会奋不顾身的帮我?你在那里,差点连命都丢了!”
“那好,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她转过头,清澈的眼睛对上他的眸子,“我不喜欢你,过去不喜欢,现在不喜欢,未来也不会喜欢,我只将你当做好朋友。”
顿了顿,她继续说:“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人生,或许你曾心里真的有我,但我也曾真心待过你,可这跟风月无关。我早心有所属,这一生绝不会动摇,倘若你为我好,便请你放手成全我。”
颜惜乌玉般的瞳孔一缩,霎时褪去所有光芒,“好!好一个放手!好一个成全!”
他兀自仰天大笑,缓缓退后,那步伐似有千钧重量,一步一步踏在地面,更像踩在心头之上,每一步都含着锥心的痛意。
终于,他转身离去。
☆、第一百二十二话 洞房之夜
云翎回到房中,躺在床上瞅着头顶幔帐发呆。
颜惜离去前的笑犹然在耳,她难受的竟不能自己,她素来心软,从不知自己会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可若事情重来一遍,她还会这么做。
她无法接受他的情感,不如快刀斩乱麻,他早点死心,也早点解脱。
“在想什么?”一只手抚了抚她的发,她回过神来。
“没什么。”她看着床畔的云舒,云舒向来敏感,她怕他知道了会乱想。
云舒帮她拢了拢被子,眼神掠过她的红眼眶上,又顺着鼻梁往下移,到她略微红肿的嘴唇,他的目光登时凝注。
他眸里荡起急促的涟漪,云翎已转过了脸,捂住自己的唇慌乱道:“我……脸上刚刚不小心……被那个……树枝擦伤了,所以……”
她很笨拙的掩饰,但他岂会不懂她。他长叹一口气,道:“眼睛红红的,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哭过?”
“是……今晚,我伤害了一位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朋友,我故意对他讲了些很伤人的话,我想我已经失去同他的那份情谊了……”
“那个人,是颜惜吧。”
云翎一惊,像是被大人看穿心事的孩童,窘迫又忐忑:“我都没说,你怎么晓得是他?唉……”
云舒倾下身,以一个庇护的姿势拥她入怀,感叹,“莲生,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她将脸贴在他胸膛,声音低低的传来,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拿我自己怎么办……”
云舒低头吻她的发,无奈道:“某些方面你很聪明,某些方面,你又很笨。”
云翎老老实实的承认:“是的……”
“好了,都过去了,别想了。”云舒拍拍她的背,将她耳畔散落的鬓发拨到而后,“只要我们俩一直在一起,这便是最重要的。”
云翎偎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他淡淡的玉兰香缭绕在四周,他平稳的心跳仅隔咫尺,她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之前的慌张内疚平息了大半,她低低呢喃着:“是的,跟你在一起,这是最重要的……”
婚礼如期举行。三日后小王爷李承序一骑当先,率着身后长龙般的队伍,上了玄英山。
新娘子大红嫁衣,正坐在镜子前摆弄着身上的饰物。妆罢后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禁不住问门外的云舒:“哥,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奇怪?你有没有觉得脸上胭脂涂的像猴屁股?!”
云舒转过脸来,目光刚触及到她便怔住。
今日的她一改过去的素雅简洁,如缎青丝被高高挽起,头戴九凤冠,额前垂下一排流苏,肌肤如雪腮如红霞,眉间点花钿,平日里清丽的脸顿添妩媚。身着正红锦色牡丹金丝嫁衣,再佩上各路珠宝首饰,整套妆扮华美而精致。
小丫头出去拿喜果了,房内只有两人。云舒静静站在门外看她,没答话,眼里有惊艳。
云翎回望着他,看懂了他的意思,抿起唇羞赧一笑。
窗外渐渐下起小雪,柳絮般飞旋不停,恍若天女摇曳那倾城之姿翩跹起舞,迷幻住整个飘雪的初冬。那一霎四周沉静下来,连落雪的声息都清晰入耳,光影流年化成咫尺之遥,天大地大唯余彼此。她凤冠霞帔羞赧地端坐新房,他长身玉立守护于身侧,四目交汇,两人腾起一种恍惚感,只愿今昔不是一场假婚礼,那新妇是她,那新郎是他,只待吉时一到,两人便十指紧扣,许下一生之约,从此朝夕相对,同品岁月旖旎。
旋即他轻步上前,捧住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唇。
很浅的吻,在彼此的呼吸间辗转,如春花落地,秋叶无声。须臾他松开她,将唇落在她鼻尖,说:“今天的莲生,很美。”
她抿唇笑,眼里有化不开的情意。
外头忽地一阵锣鼓震天,轰鸣的鞭炮声惊醒房内两人。紫衣兴冲冲地进来,道:“小王爷到了,快把盖头蒙上,花轿来了!”
两人回过神来,云舒俯在云翎耳边轻声道:“你放心上轿,我会在后头跟着!”
云翎点头,拜别了父亲云过尽,两个喜娘一左一右搀着她上了轿。
又是一阵喜乐响起,小王爷的迎亲队伍终于将山云霄阁的新子娶走。
迎亲队伍下了山,穿过衡镇,一路高歌凯奏,向京城而去。
那样喧哗掀天的喜乐中,碧衣的身影遥遥伫于绝色坊高阁之上,将一壶冷酒,尽数灌下。
酒意冰凉,咽下去激起割心裂肺般的疼痛。
……
花轿是两天后抵达的京城,没做任何停留,直奔摄政王府。王府内处处张灯结彩,小王爷的婚事排场简直不亚于太子。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摄政王端坐高堂,主位上是盛装出席的皇太后,台下一排文武百官坐满宾列,热闹场面绝对不亚于上朝议政。而小皇帝李明治居然毛遂自荐做了主婚人,一言一行颇具风格。
大殿内羊毛地毯踩上去有云朵般的触感,朱红的穿心莲花蔓宫帘配着合欢结穗子层层拉开,几百盏烛台将殿内照耀得亮如白昼。云翎一身榴红喜服凤冠霞帔站在殿堂正中,小王爷李承序红服金冠,与她一道并肩行礼。
随着一声尖细而清亮的“礼毕”后,云翎不停躬身的腰板终于能挺直,一只手向她伸了过来。
那只手手掌朝上,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完全不同于习武之人的孔武有力,甚至还柔腻白皙的类似女子,但在这喧闹的光影殿堂里,给予她一种无端的心安。
她知道这是礼节之一,她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掌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掌心忽地莫名颤抖一下,旋即用力将她牢牢覆盖,翻掌,握住,带着无比的郑重,似攥住了一捧稀世珍宝。
热火朝天的喜庆中,两人被送入洞房。
小王爷将她送入洞房后,很快又出来,因为外面还有一大摊宾客等着他应酬。
一个时辰后,小王爷应酬完众人,踉踉跄跄回了房。
房内云翎正坐在桌旁吃糕点——她一进洞房就将婆子丫鬟屏退,摘了盖头脱了笨重的喜服。
李承序欢欣地走进去,暖玉般的脸被酒意侵染,一双独一无二的红色瞳眸波光璀璨,然而脚步有些不稳,还没走到床畔,“噗通”摔倒在地。云翎赶紧过去扶他,这才发现他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拍拍他的脸道:“怎么醉成这样!”
李承序没有反应,看来是真的酒深了。云翎连拖带扯将他弄上床,替他脱了鞋盖上被子,最后自己抱了床被褥在床脚打地铺。
地铺打好后,云翎还没躺下一会,床上李承序突然翻了个身,嘟囔起来:“口渴……水……”
云翎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李承序,一看他烂醉如泥的样子,只得将茶杯凑近他嘴边喂给他。李承序喝了一杯又要一杯,待得第三杯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紧握着云翎的手,梦呓般道:“小火,我又做梦了是不是?”
云翎没听懂:“做什么梦?”
李承序眯眯眼睛,“我梦见你喂水给我喝,就像那些年一样……我受伤躺在地牢里,动不了了,你偷偷送水给我喝……”他的表情同声音一样恍恍惚惚,“这些年,我老是做那个梦,梦见你喂我水喝,梦见你救我……”
云翎按住他动来动去的手,以免打泼茶杯:“这不是做梦……”
“没做梦吗?”他笑了一声,含糊不清咕哝了几句,又睡去了。云翎便也抱着被子,躺回地铺。
窗外的天空,夜色如墨,圆月如盘,寒星闪烁。
不知不觉过了大半夜,李承序迷迷糊糊转醒,宿醉的大脑还有些晕乎,他口有些渴,欲唤下人进来倒茶,眸光移至房间那侧,倏然凝住。
光影迷离,重重垂下的锦缎宫帘,高脚金丝烛台仍高燃着,红色烛蜡却已然矮了大半截,延下一道道朱红泪痕。那烛台不远的地面,少女抱着被褥,睡的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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