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临走的时候,我想起身同她道个谢,问清她的名字,日后好寻她,但伤的太重我没有力气站起,眼看她从身边走过,我心底一急,也不知怎的,居然一下扯住了她的裙角,她猝不及防,步子一绊,幸亏被同行另一个男子扶住,这才没摔跤,但脚却崴了一下。那男子十分心疼,大声呵斥我,说她好心救我,我却意图不轨伤害她。我冤枉之极,忍着身上的伤痛同他吵了起来,她却拉住了那男子说,颜大哥,你别同他计较,他是不小心的。那男子哼了两声,不再同我计较,忙着去看她受伤的脚。她脚崴了,自然不能再走这山路,姓颜的男子见势便要背她下山,她似乎不大愿意,一双眼睛水汪汪瞧着那白衣男子,喊着奚师兄奚师兄……旁边那一个年长的女子应该是她的姐姐,推推白衣男子,那白衣男子温文一笑,将她背到身上。”
摄政王说了半晌,喝了口茶润润喉:“那会,她趴在白衣男子背上,搂着他的脖子,一对梨涡笑的甜极了。我想她应该是中意着那个白衣的奚师兄吧……而姓颜的男子站在一旁,表情不大好好看,兴许是心里不舒服……”
摄政王缓缓诉说着,云翎默不作声的听着,面无表情。一旁小王爷却笑起来,道:“我明白了!倘若那女子真是亲亲的娘,那那个姓颜的,就是当今安命候了!”
摄政王没点头,也没摇头,算是默认。
李承序恍然一笑:“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您就是为这事同安命候结的梁子!”
“那会确实很生气,本王尊贵一生,何曾被人那样呵斥过?”摄政王缓了缓,继而露出释然的笑意:“不过如今事都过了,也就罢了……”
李承序刨根追底的问:“那他们走了后呢?后面就没有故事啦?”
摄政王道:“后面就再也没遇到过。本王曾想着去找她,却连她的全名也不知道,天大地大,不知何处去寻。加上那几年战乱频繁,本王整日东征西战,这事就渐渐耽搁下去了……不过她送我的药当真是难得的妙药,那一次我伤的极重,原以为自己不死也要残废,却没料到敷上药后伤口居然全好了,半点后遗症也没有……”
李承序感叹:“呀,云亲亲,想不到你娘居然对我爹有过这样的恩情啊……”
云翎笑而不答,笑意里颇有些勉强。
摄政王和颜悦色地向云翎看去,甚是宽慰的道:“本王向来不喜欢欠旁人人情,眼下也好,你娘既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就冲着这份恩,你同承儿的婚事,本王不允也得允了。”
李承序欣喜无限,拉过云翎一同跪下谢恩。
摄政王虚虚的扶了一把,问:“大婚的时间,你们俩希望是什么时候?”
“三天之后。”李承序答的飞快:“越快越好!”
云翎一惊,觉得这也忒太快了点,待要发表意见,李承序在底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她回看了他一眼,他眼神的意思赫然写着:若不快点,我可保不准那墨莲会不会被太后拿去炼丹!
云翎只好跟着讪讪地点头。
“三天?”摄政王抚须道:“这也太急了点。”
李承序坦坦率率地道:“儿臣一天不见亲亲便如隔三秋,做梦都想着尽早将她娶回府。”话毕,偏头看了一眼云翎,那眸光恨不得情深似海。云翎暗地里肉麻麻的打了个冷颤。
摄政王沉思了一会,“三天不行,你再急,起码也得要七天。你的亲事比不得民间百姓的随意,本王要上奏皇上太后,还要同礼部知会一声,还有那三媒六聘的大小琐碎礼节都不能省,这一系列流程走完,没有个好几天是不行的。这样吧,回头我让钦天监看看日子,选个十天之内的黄道吉日,大婚便定在那天吧。”
李承序笑容满面,拉着云翎高呼多谢父王。
摄政王瞧着跪在脚下的一双小儿女,冷峻的脸浮起笑意来,“起来起来!这是喜事,别老跪着!”扭头朝外喊道:“小顺子,传晚膳!”
☆、第一百十八话 海棠之吻
回归的途中夜已黑。行走的马车颠颠簸簸,云翎托着腮坐在车里,若有所思。
李承序拿胳膊肘捅捅她,道:“你在想什么?”
马车外的夜,黑而阴沉,雨仍然下着。云翎心同外面的天一样沉闷,却无法清楚的同李承序诉说,便摇头不语。
李承序也不再追问,只说了另一番话:“亲亲,这事既然我父王答应了,那他很快便会同皇上请旨。等到旨意一下来,婚事真相你就得瞒的严严实实,不然可就是欺君大罪!所以除了你知我知云舒知你爹知,再也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
他鲜少这般一本正经,云翎郑重的点头。过会诧异道:“啊,我爹也知道?”
李承序道:“对啊,不然他怎么肯同意把你嫁给我?”
云翎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承序道:“就是你爹原先打算把你许配给云舒而已啊。”
云翎惊了一惊,道:“什么?我爹他……他知道我跟哥之间的事?”
李承序白了她一眼:“你爹又不傻!前些日子你要挂掉时,云舒那反应,再傻的人也看出来了。你放心吧,他同意的很,眼下才会配合着我们一起做戏。”
云翎浅浅笑起来:“他同意就好,我先头还担心他不依呢!”
李承序在一旁静静看着她,酒眸蓦地有悲伤蔓延开来,但他垂下眼帘,将那抹情绪悄悄掩盖下去。
亥时已过,栖梧苑内,夜深如墨。
雨还在淅沥的下,仿佛没完没了永无止境。下人们都去睡了,云舒独坐于灯火下,遥看着窗外的雨,神情澹泊而清冷,忽的有细碎脚步声传来,他立时推门走到庭院。
那藕荷色的人影已扑身上前,娇笑着搂住他脖子,“还真等我吃夜宵啊。”突然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口,“你真好!”
云舒一愣,再看她时,她已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拎出一个食盒子:“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啦!这可是峒县的特产!香喷喷的海棠糕!走,外边冷,进屋吃去!”
海棠糕呈焦糖色,形状同海棠花颇有些相似。面粉为皮,里头搁上豆沙馅,表面撒饴糖,味道香甜糯软,入口松软细腻,是道很值得尝试的小吃。
所以这一盒子的海棠糕,云舒吃了两个,而云翎吃了四个。云舒指指她的肚皮,“少吃点,免得夜里睡不着。”
云翎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睡不着就钻你被窝里烦你!让你给我讲故事!”
云舒无奈摇头,问:“今儿你见了摄政王了吗?事情怎么样?”
“很顺利。”云翎将经过讲了一遍,但关于摄政王与萧芷兰的过往,她没有提,她不晓得该怎样去提。
她的母亲萧芷兰,是她心口上的伤疤,时间越久,痛便越深。任何与萧芷兰相关的事,都会勾起她儿时悲凉的回忆,她几乎是躲着她的名字。今天摄政王兴致勃勃讲着那些事,她却回想着当年被亲生母亲施暴虐待的一幕幕。
她表情黯然,云舒问:“可是有心事吗?”
云翎默了默,最终还是全盘托出。讲完后感叹道:“我从不知道娘亲原来年轻时这样善良可爱。这些年她对我做的,跟摄政王口中菩萨心肠的人,真是判若两人。”
云舒沉默不语,神情亦是萧索。
云翎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她这些年过的也不幸福。她不爱爹,爹似乎也不爱她,他们两的姻缘,简直是一种折磨。”
云舒握住她的手,望向她的眸子似一片浩瀚平静的海,仿佛能包容她所有的痛苦与悲喜。他说:“莲生,我们不会那样。”
她仰起头,看着他,清澈里的眸子有水波荡漾。
他说:“我会对你很好。我们的姻缘会很好。”他声音有低哑的磁性,每一个字都回旋往复,像是寒冬腊月抱在心窝上的暖水袋囊,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胸臆间一暖,方才因为破碎冰冷的心骤然恢复过来,脸上扬起一抹笑意,斜偎在他怀里。他也随之淡淡笑着,去帮她捂冰冷的手。
她突然忆起什么,抽回了手,从食盒子底层摸出一样东西。
冰糖葫芦!
山楂裹上晶莹的蜜糖,红彤彤的颜色,甚是惹人怜爱,可惜只有一串,是卖海棠糕的老板额外赠送的。
“哈哈!”她晃着手中的糖葫芦笑起来,“你怕酸不能吃,所以糖葫芦都是我的啦!”
她一口一个红彤彤的果子,满足的砸吧着嘴,拖长了音调遗憾道:“哎呀,真好吃,只可惜某人怕酸,吃不得……”
她一面说,一面舔着嘴唇,做出陶醉的表情。嘴角还有一小块残余的冰糖,晶莹的颗粒附在花瓣般的唇上,似细碎水晶闪烁着诱惑,云舒深邃的眸光一闪,陡然倾下身来,一手搂住她的纤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霎那,他的唇轻快的凑了过去,和风细雨般吻上她的脸颊。她的心不由噗通直跳,无意识将脸一偏,嘴唇将将擦过他的唇,两唇相触,鼻翼间尽是他清幽的玉兰花香,她感觉自己的大脑过电般,“嗡”一声一片空白,右手不由自主一松,剩下的半串冰糖葫芦掉到了地下,可爱的山楂果骨碌碌滚到一畔,像她红红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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