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床上的白衣男子霍地睁开眼睛,翻身而起。
右边厢房,李承序伏在云翎身上,绝望地嚎哭:“你起来啊,你快起来!你不是不死之身火娃吗?你这个没有心的女人,你看不出来我的伤心吗?你就这么丢下我跟云舒吗……”
颜惜仍是保持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眼中没有泪,也没有其他的表情。他只是捂着自己的胸膛,仿佛那里曾跳动的某处,跟着床上的人一起,停止了悸动。
床榻那边的云过尽嘴唇颤了颤,话却哽在喉中。随后,他俯身抱起床上的云翎,道:“好孩子,爹带你回家……”
然而他还未将云翎抱起,一道白影闪电般从房门瞬间移到床榻旁,一把抢过了云过尽手中的云翎。
所有人都愣在那里,门旁的颜葵抬起尚在流泪的脸,道:“云舒公子?”
云舒抬起头,将手指贴在唇边,朝众人做了嘘声的动作。在诸人的惊愕中,他收紧了臂弯,将怀里的人拥的牢牢的,仿佛要勒进自身的骨血里去,他抱着她,轻轻一笑,俯在她耳边道:“莲生,你不要怕,我这就带你走。”
“云舒,快放下亲亲!”李承序回过神来,流着泪道:“亲亲已经走了,你……”
云舒恍若未闻,和煦的日光穿过窗棂,他轻柔地拂去了云翎鬓旁乱发,清癯的脸挂着淡淡的笑,像哄孩子般在云翎耳畔道:“莲生,你不是一直想去江南吗,我这就带你去,就我们俩,我们盖一个房子,搭一架秋千,养些小鸡小鸭,再栽上很多我们都喜欢的莲花……你说好不好?”
荆安神医面有不忍:“公子,小姐已经去了,你别太过伤心,让小姐快点回家,入土为安吧。”
“谁说她死了?!”云舒横他一眼,复将目光投在云翎脸上,他的手指抚着她的脸颊,柔声道:“我的莲生怎么会死,她只是生气了……”云舒呢喃着,突然淌下泪来,他将头埋到云翎颈间,道:“莲生,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你怪我没用对不对?是,我没用……我没能保护好你,那些年你为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可我竟从来不知……”他哽咽到讲不出话来,大滴大滴的泪珠滴到云翎脸上,湿漉漉一片。
“莲生,以后我不会犯这样的错了,我会时时守着你,片刻也不离……对,我们去江南,我天天都守着你,任谁都不能再伤害你半分……”云舒一面说,一面朝门外走去。
一道黑影窜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云过尽挡在云舒面前,“莲初,你把翎儿放下,快把她放下……”
云舒固执地摇头:“不,我要带莲生去江南……”
接下来,云舒紧抱着云翎不撒手,云过尽又想将云翎抱回来,两人缠做一团,谁也不肯退让。
僵持不定中,云霄阁主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她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的父亲!我要带她回家!”
白衣公子安静下来,他斜睇了一眼云过尽,忽地讥讽一笑:“父亲?你也配说是她的父亲?”
他飘飘渺渺笑起来,似是听见一桩极好笑的事:“那好,我问问你,那些年,她被亲生娘亲虐待时,你这位父亲在哪里?那些年,她在火海里嘶叫时,你在哪里?那些年,她在那样非人的炼狱里,饱受煎熬时,你在哪里?那些年……”
“云舒,别再说了!”小王爷泪流满面的扑上来,截住云舒的话头,不忍他再说下去。一旁精明的管家见势不好,立刻遣散院落里的太医及下人,自己也跟着悄悄退出去,将院门关上,不让无关的人靠近。
院内,对话还在继续。
“我……”素来从容镇定的云霄阁主首次噎住话头,面有愧色:“那些年是我的不是,我这个当爹的亏欠她的,所以这几年,我都在尽力弥补啊!”
“你拿什么弥补?她受过的一切,是你弥补的回的吗?你晓得那些年,她受过多少罪,吃过多少苦吗?”他缓缓向云过尽逼近一步,凄怆一笑,“呵……你不会知道,因为她不会告诉你,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倔强,要强,隐忍……吃了再多的苦,也不会向旁人吐露半个字……”
“好,她不告诉你,我来替她说……”云舒压抑许久的痛终于爆发,“她曾因拒绝杀害一个无辜的孩子,被关进地牢饿了六天;她曾因为不肯妥协,被丢进死人坑里与无数尸体关在一起一个月;她曾因逃跑,遭长鞭毒打火炭烙体,昏迷两天两夜;她曾因任务失手,被对头吊起来拷打三天四夜;她曾因为被种下血咒,跳进冰窟里,冻至休克……她还曾经……咳咳……”云舒惨白着脸,过于激动使他不住的咳嗽起来,他拥紧了云翎,嘴角有血溢出来,而他不管不顾,吼道:“她曾经,甚至还受到了巫残影那样的凌虐,那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侮辱……”
末尾一句落地,在场所有人似被惊雷兜头劈过,全部愣住。
“你……你说什么?”云过尽目瞪口呆。
“我说那禽兽,他那样对莲生……莲生那会才十三岁……十三岁啊!”云舒仰天悲鸣,蓦地吐出一大口血,重重摔了下去。
一朱一碧两个人同时窜上来,李承序眼明手快的接住云舒,而颜惜则抱住了云翎。
李承序扶着云舒,向院子外大声喊道:“来人!快送云公子回房!云公子又晕过去了,快传太医!”
一侧颜惜抱着云翎,将她重新放回房中床榻上。
房外,小王爷指挥着下人同神医一起抢救云舒,而云霄阁主则木然站在院落之中,那个贵为武林剑圣的男人,留给世人的,永远是坚定的眉宇,笔直的背影,仿佛从来无坚不摧,可在这一刻,他微微佝偻着腰背,仿佛在瞬间憔悴了十岁。
……
云舒经过抢救,重新陷入了昏睡之中。
而另一间房,云过尽置了一口棺木,准备将女儿的灵柩运回云霄阁。
院里一片缟素,浑天浑地都是苍凉的白,夏末的风一阵阵吹来,长长白幡在风中肆意招摇,所有的人心情一片沉重,小王爷同颜葵更是哭成了泪人。
众侍卫抬着灵柩刚要出院门,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喧哗,一个浑身褴褛的乞丐老头飞奔着出现在门口,一群家丁追赶在后头:“喂,哪来的臭要饭的,往哪跑呢!站住!”
那乞丐搂着大酒葫芦,左躲右闪,一群家丁竟奈何不了他。
“哎呀,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好烦!”乞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浩荡的家丁,突然脚尖一点,飞上了高墙,他赤着脚叉着腰站在墙头,居高临下家丁道:“嘿嘿,你们急什么?我就进去看一眼!”
乞丐越墙而过,刚巧落在云翎灵柩旁。
正要扶着灵柩出去的云过尽目光如隼,喝道:“什么人?!”
“别紧张!”乞丐旁若无人的走上前,道:“贫道就是想过来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贫道辛辛苦苦养的那些莲花都死了?”
“哪来的叫花子,还不快滚!”管家虎着脸走过来,推搡着那自称是道士的落魄乞丐,“什么乱七八糟的破花,再不滚便将你乱棍打死!”
“呀!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讲理,你们害死了我的花,还不认账,你们欺负我一个老头,我不依!我不依!”乞丐撒起泼来,倒地滚了两滚,骨碌碌滚到了棺木底下,众人正要拦,他猛然一窜,身子霍地立起贴到了棺材左侧,他嘿嘿一笑,道:“你们这么紧张这棺材,我倒要来看看里放的什么!”说罢右手一挥,一掌便向棺材盖拍去。
“住手!”那一刹云过尽,小王爷,颜惜,管家四人的手同时伸出相拦,未曾想这乞丐挥掌速度快得如同鬼魅,居然没一个人拦得住,呼的一声掌风如飓风般落到棺材上,厚重的棺材盖立马拍飞出去,那棺材里瞬时露出一个苍白的少女。
那少女静静躺在棺材之中,双手交叠于胸前,恬静得仿佛如同熟睡了一般。
“哦!”乞丐打量了棺材中的人一眼,摸着下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她啊!难怪我那些莲花无缘无故都死了,原来是她要走了……”
☆、第一百零二话 山人妙计
他嘀嘀咕咕的说着,一边躲着身后人的追击,一边又围着棺材转了两圈,说来也怪,一群人追着他,且各个都是顶尖高手,其中还有个武林剑圣,但就是没有一个能逮到他。他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弯腰,一闪身,一格挡,所有袭向他的力量便都似堕入了深不见底的大海。
“你这个疯乞丐,你给我站住!你到底要干什么?”管家带这一群家丁追的气喘吁吁,累的都快趴下。
“我渴了,我要喝酒!”老头停下脚步,纵身一跃,跳到了院里的一尊石狮子背上,拍着腰间的大酒葫芦,“我要喝上等的女儿红。”
“喝什么酒!老头!你竟敢侮辱本王亲亲的玉体!”李承序捏了捏关节,眼神冷如冰:“我要你给我的亲亲陪葬!”
“哟哟哟……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啊!”乞丐老头盘腿坐在石狮上,嘻嘻一笑:“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贫道不过就看了一眼而已,啧啧,这么美貌的小姑娘,不仅年轻轻便死了,还是死于莲花台那么残酷的地方,浑身血都流干了,真是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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