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许久,嫤瑜只能是在自己有限的范围内去表达自己的看法。
“承嫔娘娘,您既然深受失去孩子的痛楚,您就应该能体会仁孝皇后娘娘的爱子之心。不管出于任何理由,我想她绝不会在太子殿下大婚这样的日子去做出任何让殿下触霉头的事情,对于自己的孩子,宁愿自己受苦,也要给与满满的祝福。”
嫤瑜坦然正视承嫔,“娘娘,后宫的事情自然要在后宫解决。您给亦凡出主意寻求外头各种帮助,却唯独把自己择出站于一旁。您说您会步贵妃娘娘的后尘,您也将是被‘卸磨杀驴’的那头驴,可是娘娘,为何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要心甘情愿等着接受。换个方式,做一个不同命运的贵妃,不好吗?”
承嫔定睛注视嫤瑜,虽面无生气,内心却是非同一般的震撼。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太子妃,明媚靓丽的容貌,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袭杏黄色绸绣绣球花纹锦袍裹缚曼妙身姿,领、袖边饰石青云纹织金绸及三色平金边,衣袍下摆海水江崖杂宝纹,细微的繁复与精致无不体现尊贵与等级。
“你有没有想过这头驴也能是赫舍里家族,四大辅政大臣的落幕怎么可能会少了赫舍里家族。或许有一天,还会轮到你们瓜尔佳氏一族,你还会如此平静地就事论事吗?”承嫔挑眉反问。
霎那间,嫤瑜红唇微启,却说不出话。抿唇思虑片刻,嫤瑜的目光迎向承嫔,“我不会临阵退缩,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会放弃。”
随即,嫤瑜留下一个建议,然后便拜别承嫔,迤迤然走出了钟粹宫。
承嫔叫来伶秀,扶着她走到窗户旁,费力地推开一扇窗后,承嫔看向院中。耀眼的光线透过繁密的树叶在地上留下光斑,热浪一阵阵袭来,承嫔轻声自语:“我是不是该换种活法了?”
胤礽连着四五天都呆在畅春园的无逸斋,因为火器营外营试发新型火炮,他必须在场观看火炮的射程、威力与精准度。现如今,火器营内外营兵力逾一万五千人,其战斗力已在皇帝的禁卫军中跃至前位。
不同于以往,康亲王杰书此次专门过来一旁观看。炮弹被发射出去落地炸开的瞬间,天崩地裂,震耳欲聋,康亲王则激动地鼓掌叫好。胤礽从没见过这样的康亲王,巴尔图悄悄告知胤礽,“殿下,您是不知道,我父王其实对鸟枪、火炮很着迷。”
演练结束后,胤礽与海青、庆徽、巴尔图等人聚在火炮的图纸前,对火炮需要改良的地方各抒己见。海青还拿出南怀仁有关火炮研究的专著《神威图说》,引述要理。
康亲王原本兴致很高,一看到南怀仁的专著脸色顿时变化,扭头就要离开火器营。胤礽原本就要打算回京,便主动上前,与康亲王一道同回。
胤礽自是察觉到康亲王的变化,透过巴尔图了解到康亲王的喜好,便提议道:“伯父既是懂得火炮,为何不愿指点一二?大家群策群力,推动火炮铸造成熟,作战时方可重创敌军,减少我军损伤,岂不妙哉?”
康亲王沉默许久,才冒出一句,“这天下懂火炮的何止南怀仁一人,我中华国土也有这样的人。”
胤礽急欲追问,康亲王却避开不再回答。一路上,胤礽明明觉着康亲王有话要说,却又隐忍不语。直到入京进内城,两人就要分道,一人回王府,一人回皇宫,康亲王才算是开了这口。
“殿下,法喀被贬入本王正红旗下,法喀之妻好歹是仁孝皇后之妹。罢了,皇上就算不想复法喀的爵位与都统位,可为何要出尔反尔一会儿痛斥阿灵阿阴险狡诈,一会儿又要恢复其爵位。既是如此,为何还需要本王主持议政王大臣会议讨论,合着大家按章办事议出结果,不过是一场儿戏?”
康亲王仰望苍穹,叹了口气,“本王不是要抱怨什么,更无意帮法喀说情,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做那个位置,只是阿灵阿那样的品性就有资格?上次您坚持用西药救巴尔图,您对物不对人的原则,往后的理政能永远秉持吗?”
康亲王打马远去,胤礽上马后,先是慢悠悠走着,脑子里思虑康亲王的话。阿灵阿是胤禔的铁杆一党,胤禔被囚禁后,又积极推举胤禩。造谣诽谤兄长法喀还真不算什么,后来胤礽被废前后,阿灵阿等人四处编排胤礽的劣迹,制造胤礽储君地位的摇摇欲坠假象,莫说不明就里的官员士绅,就连父皇都信以为真,就用那些传言责斥自己。
不管康亲王什么用意,但阿灵阿的品行胤礽还能不了解吗?深受其害。扬鞭挥向马后,马儿甩开四蹄,声声急促朝着皇宫而去。
回到撷芳殿,已是日落西山。招来折梅询问,得知嫤瑜今日去过钟粹宫探望承嫔,回来后少言寡语,晚饭就喝了半碗粥,没什么胃口,现正在后花园的馨远堂乘凉。
一身热汗淋漓,胤礽没有立刻惊动嫤瑜,倒是吩咐折梅去交代膳房备些爽口的吃食。洗去一路风尘,胤礽换上轻薄的便服去了谐俪园。
嫤瑜一身藕色薄纱常服,靠坐在馨远堂的临池扶栏椅上,看着池中的碧叶粉荷,与扶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扶柳,殿下可有传话什么时候回来?”
扶柳侧身笑语:“主子几日不见殿下,这是想殿下了吗?也难怪主子思念殿下,主子与殿下可真是一对恩爱夫妻呢!”
扶柳说过这话时,看到了蹑手蹑脚靠近的胤礽,若不是胤礽提前打了手势,扶柳就要上前行礼请安了。扶柳慢慢后退,胤礽悄悄站到嫤瑜身后。
嫤瑜本就神思不宁,丝毫没有注意扶柳的动作,更不用说胤礽的接近。承嫔的话像一座山突然压在她身上,自己好似还没做好准备,双肩却被迫承担起了重量。
既不知身后的情况,嫤瑜的回应自然也就不加思虑了,“谁说我想他,他忙他的,我不想。我们成婚不到两月,算不得恩爱夫妻,来日方长,谁又能说得清往后呢!”
☆、第61章 难言之隐
夜幕低垂,馨远堂宫灯悬明。堂前的池面平静无波,犹如上天掉落的一颗黑曜石,透着深邃的夜光。
堂中的填漆戗金龙凤呈祥纹宴桌已摆放膳房准备好的膳食,奴才们得令退下,唯是太子夫妇俩共进晚膳。
方才胤礽悄悄靠近,原本想突然抱上嫤瑜,给她一个惊喜。孰知,嫤瑜一席说者无心听者有心的话打住了胤礽的进一步举动。静静站在嫤瑜身后,一腔热情被泼了冷水,胤礽面带不悦。
如今胤礽倒是懂得克制自己,再不会如从前那般肆意垂幸女人,就想着把心思放在保住储位力争皇位。至于后宅,得一位贤妻打理,不要有那些多余的争宠陷害埋下祸根,家宅安宁,无后顾之忧,这便足矣。
嫤瑜陪胤礽于餐桌前坐下时,略显拘禁。方才说与扶柳的话,半天没有回应,回头一看,却是几日不见的太子,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身后。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自己随意而出的话抛之脑后,反是对太子的态度感到迷惑。
不愧是太子一声令下,说是让准备几样小菜,膳房却变出了一桌子的佳肴。五香仔鸽、姜汁鱼片、鸡丝银耳、八宝兔丁、砂锅煨鹿筋、清炸鹌鹑、琵琶大虾······
可惜,嫤瑜就下晚时的那碗粥都吃得勉强,更别说眼前荤食居多的杯盏碟盆了。抬眸看向太子,他居然也是不动筷子,不错眼地看着自己。
“殿下,您大老远回来,想必也饿了,您多吃些。”
胤礽看向外面的黑夜,“几日不见,都改称呼了。”
嫤瑜愣了一下,低头笑靥浮现,“二爷,妾身吃过了,您想吃什么,妾身为您布膳。”
还知道偷笑,我想着你,你却不想我,胤礽心里翻腾着一闪一闪的别扭。
“我在营里忙了半天,又着急打马赶路而回,现下两只胳膊都累得抬不起来,你随便给我选几样。”
那样健壮有力的臂膀竟会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嫤瑜流露疑惑,可太子一副理所当然,嫤瑜不好多问,只得站起,拿起碗筷。目光巡视各式食器,嫤瑜为胤礽选了几样菜式,放于他面前。
“坐我腿上来,方便喂我。”
不由地,嫤瑜眼前浮现自家的小侄儿耍赖的样子。小家伙就是嘟着小嘴,爬到嫂子腿上,往嫂子怀里钻,奶声奶气地喊着:“额涅,我手疼,我要你喂。”
嫤瑜眼笑颜开,退开几步,“二爷,您又不是小孩子,您逗妾身玩呢。”
“你给我过来,”话说着,胤礽迅捷起身,一把拉过嫤瑜,把人抱住。重新坐下时,嫤瑜已被胤礽牢牢禁锢在其腿上。
搂紧嫤瑜的纤腰,胤礽把脸埋入嫤瑜胸前,鼻端沁入幽香,胤礽心神荡漾,“嫤瑜,你觉着夫妻恩爱应该是什么样子?”
虽四下不见奴才们的人影,可嫤瑜还是羞得满面红霞。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胤礽的问题,嫤瑜挣扎着只想脱离胤礽的禁锢,即便身处自己的殿所,总还是要顾及人前的礼仪规范。
“二爷,若是奴才们瞧见,多难为情。您还是快些用膳,有些荤食凉了就不好吃了。”
胤礽打横抱起嫤瑜,往她嫣红润泽的双唇轻啄一口,嘴角扬起放荡不羁,“就知道你放不开,爷不出声唤他们,他们绝不敢出现。我现在吃不下那些油腻的,我想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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