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鹿头也没回,快步疾走。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段勉伫立良久,眉眼搭拉下来,忽然一拳击在墙上,震的手骨生疼。这点疼令他瞬间清醒过来。他仰面长吐口气。
“你说不要有交集就不要?为什么躲我?”他颇为愤愤不平。
他是谁呀?齐国赫赫有名的段勉!西宁候世子,从小锦衣玉食,文武双全,深受天子重用。边关屡立战功。赢取无数少女芳女的段世子。凭什么她一个商女大咧咧的强调以后不要跟她见面了?
她凭什么?
段勉负气又懊恼,到底少年都有好胜心。
头一次被人削了脸面,就算是心仪的女子也愠怒了。
他在杂屋再待了小半会。忿忿跃出陆府高墙。
摸黑回到屋里的陆鹿心头焦灼:不行,得赶紧收拾行李跑路!形势越来越不受自个控制了!
幸好,明天就出益城了,毛贼四人组想必车技也练习的差不多了吧?最起码。驾车不成问题吧?
陆鹿就这么心神不宁的度过一夜。
第二天,合府都知道老爷太太要把大姑娘送到郊外别院去。而且时间紧,不容拖延。
请早安后,匆匆摆饭。
因为陆靖在内宅用早饭,都乖乖不语。
就连最多嘴的陆明妍都低头扒饭。不敢造次。
陆明容借口病了,没有出席。
早饭后,陆靖特意叮嘱了陆鹿几句。说的都是冠冕堂皇那一套,陆鹿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忽然有一句落入耳中。
“请了一位宫中荣休的嬷嬷教导举止。可要好生学着。”
“宫中?”陆鹿讶异。
庞氏亲自奉茶递给陆靖,笑说:“这位嬷嬷虽年纪大了点,旧年在宫里却是服侍过多位贵妃娘娘的。”
“呃?母亲,这样的嬷嬷按理来说,很抢手吧?怎么会来教导我呢?”
陆靖眼神一滞。
当然是托三皇子的福喽。不然,这样放出宫里的嬷嬷怎么可能轮到他们富商人家请?早被权贵世家请了去教导小姐们了。
庞氏解释笑:“是抢手。咱们府里托人三请四请,好话说了几箩筐才请来的。鹿姐,你万不可掉以轻心。她可比不得学堂夫子们,最是严谨认真,容不得一丝差错。”
“是,母亲。”陆鹿隐隐头疼。
眼光瞄到陆明妍,便笑:“只是单为女儿一个请这么一位嬷嬷,未免太过破费。不如,两位妹妹也一起去郊外别院沾沾光吧?”
“我才不去呢!”陆明妍白她一眼,嘀咕。
陆靖咳一声,威严说:“不急,你两位妹妹迟早也是要跟着学的,你为长姐,先从你开始。”
“哦。明白了。”
口头答应着,陆鹿并不明白。
好好的请什么宫里嬷嬷教导礼仪?她又不要嫁去宫中,也不要嫁去官家?平常人家,曾夫子教的那些足够了。
直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出陆府门,陆鹿还抱着手炉坐在马车里还在沉思。
这事绝对有猫腻!
到底这是个举措折射出什么信号呢?她确实一筹莫展,百思不得其解。
……
梨香院。
琅琅清脆笑闹声,声声入耳。
陆鹿的被送到陆府郊外别院的消息也传到了梨香学院。
大伙都认为这不过是陆老爷为息事宁人做出的一种低姿势,到底打架赢的是陆大姑娘。杨明珠可是申请退学,再也不肯来了。竟输人又输阵。
陆明姝特意去送了一程陆鹿才转回学堂的。于是,其他学员纷纷打听:“明姝,陆大姑娘有没有哭?”
“陆老爷有没有打她?”
“听说府里还向杨家赔礼认错了,是不是真的?”
“陆二姑娘呢?她好点没有?”
陆明姝双手举起,小脸恼了道:“停!你们不要乱讲好不好?大姐姐她只不过去散散心,过几天就回来。小心让她听到你们乱编排她,又是一场是非。”
女学员们吐吐舌头,尤其黄宛秋扯起嗓子冷笑:“哟,陆大姑娘凶悍泼妇的我们可惹不起。三姑娘可别乱传是非才对。”
“我传什么啦?我要是传你们背后编排大姐姐,只怕你们早就挨打了。”陆明姝抬抬下巴。
黄宛秋鼻哼一声,拉上易建梅道:“今天下学,咱们一起去瞧瞧明珠吧。”
“好吧。”易建梅叹气说:“昨儿我让人去看望过了。她不肯见呢?也不晓得今天肯不肯见我们?”
“有好消息讲给她听,必是肯的。”
陆明姝听不过意,笑嘻嘻透露:“我这里还有个好消息。八天之后是大姐姐及笄日,我们府上要大肆操办呢。”
“哎呀?原来陆大姑娘就快及笄了?府里还要大办?”
“这么说,就不是发配别院喽?”
“嗯,我猜是暂避风头。”
“没错,到底是陆家嫡小姐,怎么可能为了外人罚起自家姑娘来。”
“对对。就是这个理。”
“……”
众女又七嘴八舌议论开了。(未完待续。)
☆、第154章 扑空
隔墙有耳!
纷纷议论如细细密密的风一层一层的灌入书房邓夫子和曾夫子耳中。
“被送去城郊别院了?”曾夫子支腮忽笑:“这招以退为进,确是高明。”
邓夫子端起茶杯抿了口,若有所思:“也是个机会。”
“你是说?”曾夫子惊讶,又压低声音问:“当真要收下她?”
邓夫子双耳一竖,确保附近没有闲杂人等后,隐晦又小声道:“此女不凡,且必定嫁入高门,所以不失为一枚绝佳棋子。”
“她?资质倒是绝佳,只是心性方面……”曾夫子有微词。
邓夫子手里仍端着茶杯,淡淡笑说:“你说是她太有主见,不受控制?”
“以她在塔林的行事手段看,她是个硬角。再加上年岁也这么大了,咱们真的要把宝押她身上?”
邓夫子幽叹:“咱们东躲西藏,东挑西拣的,这么多年没捡出一个好的苗子来,眼下关键时刻,也只能是她了。”
曾夫子不语,眼神也黯淡下去。
“你放心,她再跳脱顽皮不守规矩不好驾驭。以师道施压,不由她不从。”
“师道?”曾夫子眼神又亮了一个度,恍悟:“没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纵然不守礼法,却不能不守孝道与师道。”
邓夫子晓得她明白过来,颇欣慰慢慢低头喝茶。
“那事不宜迟。我今晚便去见她。”曾夫子跃跃欲试。
“你的伤……”邓夫子担忧的看着她的胳膊,小声问:“没事了吧?”
“好多了。”曾夫子还甩甩手臂,以示无碍。
“行,越快越好。省得夜长梦多。”
曾夫子低头答应。
书房沉寂下来,隐约有女学员的清脆笑语和风送到。
邓夫子忽然喃喃自语:“文秀馆到底进驻何人?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莫非是……”曾夫子指指京城方向。
“不太像!”邓夫子又否定,呶呶嘴小声说:“若真是那里来的贵人,知府衙门一点动静没有?”
“也是。”曾夫子也纳闷了。
早先陆府暗中招待三皇子特使,她们是心知肚明的,只静观其变。
没想到,三皇子特使竟然死在海棠馆,护卫也是非死即重伤。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晓得是外头刺客悄无声息潜进来刺杀干净。
她们震惊归震惊。心里也在猜测这种可能除了皇城暗卫就只能是二皇子一派人杀手所为。
两虎相斗,她们乐的坐山观好戏。
不过,没猜到的是陆府竟然毫发无伤?三皇子没有责怪。二皇子派没有故意刁难?有点不符合齐国国情啊!
更加难以琢磨的是段勉的态度。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陆鹿极其不一般。而外头流言一阵低一阵高,显示有人在弹压。可越是弹压越说明有问题。
益城人都在揣测陆府只怕要攀上段家这门高枝了。
那么陆府是准备倒向二皇子派喽?
如此这般哄动的传闻,三皇子派难道坐视不管?要知道,最先接触陆府的可是他们?而陆府是益城首富。商号遍布江北,是不可小觑的助力……
“莫非……”曾夫子慢慢理清思路。抬眼望向邓夫子,眼里全是惊愕:“莫非是他?”
“谁?”
曾夫子没说话,只动作轻轻的举起三根手指,递个眼色。
邓夫子腾身站起。表情也是不可思议:“会是他吗?”
“按常理推断,他不会出现在益城商家,不过。或许还有别的大事,而此处不易让人觉察。所以,十之七八可能真的是他莅临。”
邓夫子眼里闪过一道愤恨之色,掌心茶杯越握越紧。
“来的好!”
‘啪’一声,茶杯捏碎,溅出半襟茶水。
入夜,秋寒。
段勉身不由己又来到陆府高墙之外。
王平和邓叶相当无奈的跟随护卫着。
自家主子着什么魔了?好好的马不停蹄从京城赶到益城,跟知府碰面后,诸事交付完毕,不说急事赶路回京,总归早点安歇才是。
偏生他精神劲头十足,入夜便骑马直奔陆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