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璞玉则是就着妙音的手,容止优雅的从轿子上下来。
芽枝伶俐的托起了她垂在轿子上的裙摆。
她走下来,满脸的恬静,清亮亮的眸子映着五光十色的缤纷,更显得纯净。
“璞玉来迟了,还请宸贵妃娘娘勿怪。”
迎宾楼上下两层,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一个人身上。
有人唏嘘那裙褂的奢华,有人赞叹那珠饰的昂贵,但更多人,被她的美艳震慑,几乎窒息。
“这身衣裳有幸,因美人而生辉。”滢妃不由啧啧赞叹:“还是二殿下有眼光,这样的女子若不留在身边,岂非叫人魂牵梦萦,寝食难安!”
宸贵妃这下才回过神:“胡说什么。”
目光冰冷的划过滢妃的脸庞,她不悦道:“这衣裳是皇上所赐,如今竟然穿在婢子身上,岂有这样的道理?”
“不管怎样,还是让她楼上说话吧。”滢妃才不理宸贵妃这一茬,轻轻挥了挥手:“快上来说话。”
“是。”宁璞玉欠身,与冯青柠牵了手,一起走进了迎宾楼。
梯阶上,冯青柠握了握她的手,蚊音说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这里有药,吃了会晕厥。”
“放心。”宁璞玉只道这两个字,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唯有一叹,冯青柠闹不懂这女子怎么就这样执拗。难道她真的不怕死么?
莫说她入府半月都不到,即便是伺候经年,爷也不会为她就真的得罪了是贵妃的亲姨母。
“娘娘万福。”宁璞又一次见礼,就这么娉婷大方的站在众人面前。
这时候,她终于看清楚那两位站在姐姐身边的女人。
她们就是冷决的妻妾啊!
宁璞玉能清楚的感觉到心在滴血。她不知道该恨谁。
“卿馨。”宸贵妃目光一沉:“给本宫扒了她这身衣裳。”
“宸贵妃娘娘息怒。”宁璞珍连忙道:“衣裳是爷赏给璞玉穿的。”
“住嘴。”宸贵妃咬着牙:“她不过是个贱婢,如何能穿这样贵重的裙褂。你还是个正妻呢,你可有这样的殊荣?”
就知道她心里哪一块痛。
宁璞珍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卿馨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妥,可宸贵妃开口,她如何能反抗。“是,娘娘。”
怎么就这么难伺候,穿简单了不行,穿隆重了还不行。
宁璞玉淡然的立在原地,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璞玉愚钝,最不会穿衣打扮了。盼望着能得贵妃娘娘指点才好呢。”
最讨厌的,就是她这样不咸不淡的样子。
“卿馨。”宸贵妃又是一声冷喝:“还不快去!”
“宸贵妃娘娘息怒。”
这声音清甜,带着一缕花香。
走上前的,竟然是冷决的侧妃苏惜婼。
“妾身莽撞了。”她勾起唇瓣,笑得拘谨:“这套裙褂,妾身曾在宫里见过。当日皇上赏赐给二殿下,二殿下很高兴。想来,是二殿下觉得宁姑娘穿起来好看,才会这样安排。春宴设在二皇子府,身为主人,以隆重之服,款待隆重之客,是再合理不过了。还请贵妃娘娘宽恕了吧。”
这番话,显然是反抗顶撞之意。
可从苏惜婼嘴里说出来,竟然如沐春风般的舒适,叫人生不起气来。
这下子,倒是叫身为正妃的温碧婷脸色难看了。
“好一个以隆重之服,款待隆重之客。”宸贵妃眼眸一紧,笑容便在脸上绽开:“三皇子侧妃懂的不少么!”
“妾身莽撞,还请贵妃娘娘恕罪。”苏惜婼恭谨的超她失礼,并拘在身前,半天没有动。
她站的位置,正好将宁璞玉挡在了身后。
这一出,宁璞玉是真看不懂了。
她为什么要替自己出头?
“你这话,若用在旁人身上,也就罢了。你可知你是在为什么人求情么?”宸贵妃的语气有些生硬。
苏惜婼点头:“宁家四千金。”
“哼。那是从前了。”宸贵妃脸皮绷的很紧:“她现在不过是个婢子。入府当晚,就被发落去柴房的婢子。”
听了这话,宁璞珍几乎没有想就看向了靳佩瑶。
靳佩瑶一头的冷汗,心想姑姑嘴巴怎么这么不严实,什么话都告诉宸贵妃了。
卿馨也是吓得不轻,余光偷偷与她对视。气氛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宁璞玉只是想披上这件华服,领冷衍的情。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在那个取代了她的女子面前,把最后一点颜面丢尽。
可是宸贵妃就是要和她过不去!
苏惜婼不由得一颤,仅仅是一瞬间的失措,又笑着说道:“可若是二殿下不同意,这衣裳也送不去宁姑娘的厢房啊。”
宸贵妃目光冷厉,嗤鼻道:“乱花渐入迷人眼。不过是男人贪新鲜罢了。实际上,婢子就是婢子,庶女就是庶女。难登大雅之堂。”
“是么?”宁璞玉轻轻迈了一步,站在了苏惜婼身侧:“我这不是已经站在这里了?宸贵妃娘娘乃是贵人,贵人自然多忘事。妾身并非庶出,妾身的娘亲,乃是父亲的原配夫人。即便父亲如今续弦,另有妻子。也改变不了璞玉嫡出的身份。”
宁璞珍冲她挤眉弄眼,示意她别再多说。
然而宁璞玉根本就不理会,她顿了顿,笑容明和:“再说这衣裳,是二殿下所赐。穿得,穿不得,璞玉得听我们爷的!爷没让璞玉脱下来,璞玉就得好好穿着!”
第三十八章:有人袒护真得意
这番话说出来宁璞玉可是痛快多了。
拢共就见过这位贵妃三次,次次都想要她的命。她也是忍够了。
“放肆!”宸贵妃当场就炸了。“你屡次以下犯上,若不是顾念你父多年为朝廷尽忠,本宫岂会姑息了你。谁料你竟不知悔改,于二皇子府春宴当众顶撞本宫,若再轻饶了你,岂非视宫规法制如空文!羽衣卫!”
宸贵妃一声令下,随行的宫中戍卫便走上两人。
“把这贱婢拖出二皇子府外,削首示众。”宸贵妃骇然的瞪着宁璞玉,那恨灼热的恨灌进对方眼底。
说真的,宁璞玉有些纳闷,到底是为什么,这宸贵妃非要她死不可?
一个贵妃怎么会无端和她较劲?这里面会不会还有别的文章?
“姨母息怒。”冷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上这二楼。
他这一开口,所有的人都自然而然的看过去。
宁璞玉也不例外,而她的目光,却很不自然的停在他身后,冷决身上。
“怎么?你又要为这个贱婢求情?”宸贵妃竖眉,一脸的不痛快。“衍儿,你来得迟,别怪姨母没有提醒你,这贱婢以下犯上,犯大不敬之罪,只是削首已经是看在她母家的情面上。”
冷衍缓缓的走过去,没有过多的表情:“姨母怕是误会了,璞玉不会以下犯上。”
“误会?”宸贵妃脸色一沉,笑容透出霜意:“她身份低微,何以能着如此精美的衣饰?衍儿,若不是她犯上僭越,就是你藐视皇恩了。”
言外之意,这衣裳她就是不配穿。你非要替她出头,那就只有承受这样的后果。
在场的女眷,无不是胆战心惊。
宸贵妃气势骇人,看似是一场冲着宁家千金挑起的闹剧,实际上竟然是对着二殿下剑拔弩张。“她不是贱婢。”冷衍敛眸,似笑非笑:“上回在宫里,已经禀明姨母,婢不过是衍儿与她的爱称罢了。这身衣裳,乃是父皇所赐。”
冷衍停在宁璞玉身旁,轻轻的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从他手上,传来的温度,让宁璞玉很抵触。
有那么一瞬间,她特别想甩开他的手,奔向冷决,和他一起逃出这里。
但是仅仅一瞬间的“痴心妄想”,她便清醒的笑了起来。
满脸的幸福与陶醉,仿佛心在痛的人不是她!
“正因为是皇上所赐,才更体现这件衣裳的价值。”宸贵妃语气不是那么好:“可惜你却辜负了皇……”
“衍儿无才无德,却也不敢辜负皇恩。”冷衍打断了她的话。捏着宁璞玉的手指轻轻的揉了揉,托起在半空缓缓的说:“姨母可还认得这枚戒指?”
宸贵妃只瞟了一眼,眉头就拧了起来:“这是……”
“这是母妃留给衍儿之物。”冷衍的唇角,慢慢的勾起:“她不是什么贱婢,更不是姨母眼中,不知深浅以下犯上的罪妇。她是衍儿的妾室,是二皇子府新纳的侧妃。这衣裳和这些饰物,便是衍儿所赠之信物。”
这话,震的很多人耳朵嗡嗡响。宁璞珍忽然觉得心绞痛的厉害,藏在衣袖里的手,攥的紧紧的。
宁璞玉也惊着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竟是这么的光芒万丈,因身旁的“夫君”这番话而熠熠生辉。
宸贵妃的脸色,难堪的无法形容。
这时候,她更该高兴,可是心里怎么会如此难过?
她不敢看冷决的脸,她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是会为她高兴还是和她一样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