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绾衣轻笑声,没把他的要挟放在心上。
“我的来意,不用说你也该知道,准备一下,一会儿我就带你出宫。”他一本正经的说,姿态格外强硬,一副她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仍得走的模样。
“不急,”凤绾衣朝他投去抹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转过身,为小皇子盖上被褥。
“你自个儿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帮人养孩子?”他平生最讨厌小孩,哭哭闹闹的,吵得人头疼。
“她娘为了保全他,不惜拿命来赌,我岂能袖手旁观?”白婕妤临终前说的那些话,是说与她听的。
一个能顺利诞下龙子,且在回宫后,未死在后宫斗争里的女人,怎会愚昧无知?
她必是猜到太上皇的死,与自己有关,自知无活路可走,便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并带走,以此来换小皇子周全。
“其实,她不这样做,我亦不会伤害她的幼子。”凤绾衣神色复杂的看着婴孩,低声喃喃道。
“喂!回神了!”雁漠北没听清她嘴里说的话,见她走神,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真这么喜欢孩子?”
凤绾衣含笑不语。
“我可得把这事儿告诉小煌煌,让他往后啊,多加把劲儿,满足你的愿望。”雁漠北没脸没皮的打趣道,直把凤绾衣逗得脸上发燥。
她灌了口凉茶,才觉脸颊上的温度有所下降,遂,问道:“进京来的人,只有你一个吧?”
“小煌煌倒是想来,可惜,他得统帅三军,抽不开身,只能把重任交托给我,临行前,他说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在战事爆发前,将你带走。”
这话倒像他的口吻。
凤绾衣心头甚暖,面上的笑加深了许多。
“若我不肯走,你就要用强的咯?”
雁漠北微微颔首,默认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从命了。”
她忽然的退让,令雁漠北好生意外。
“你真愿意……”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不好!是迷药!
雁漠北立即反映过来,欲掩住口鼻,但药粉已吸入鼻中。
双腿一软,踉跄着栽倒在地上。
“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凤绾衣满眼歉意的说,待人彻底昏迷过去,她才蹲下身,在雁漠北的衣襟内找着了一个用以联络的竹筒。
混进城的士兵要想与城外的兵马联系,少不得要用上信号弹,雁漠北在军中的身份是军师,又奉夜鸾煌的命进京办事,身上肯定藏有此物。
她收好竹筒,吃力地架起人,放在床榻上,而后,行出殿门,将南枫叫进来,命他偷偷将雁漠北弄出宫去。
宫门前的闹剧,随着夜临风的现身愈燃愈烈,无论他怎么说,闹事的臣民都不肯让步,铁了心要见太上皇,甚至有不少激动的百姓,站在人群里高声怒斥他弑父的恶行。
夜临风紧绷着的面庞狠狠抽动几下,心头杀意疯涨。
就在他的耐心濒临耗尽时,一束烟火迸射的咻咻声响,从宫中传出。
他猛地回过头,只见天空上炸裂开一朵青色的彩烟。
百姓们先是一惊,然后勃然大怒。
先帝驾崩,宫里头竟有人肆意燃放烟火?
相较于民众的愤怒,见多识广的朝臣们,却是一脸凝重。
“信号弹?”夜临风自然认得此物,心头徒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低吼道,“查!朕要知道,这东西是谁人燃放的!”
他的皇宫里,居然有人堂而皇之向外传递消息?当他是死人不成?
第339章 夜临风逃了
京城外十里处的官道密林。
“将军,你快看。”一名楚国步兵副将指着远方青烟未散的天空,“是兵士传出的信号。”
在入城前,夜鸾煌亲下军令,一旦摸清了城中的局势,抓住开战时机,便以青烟为信与大军联络,里应外合夹击京城。
树下,斜身轻靠着树干的男子缓缓直起身来。
威风凛凛的银色盔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金属摩擦的动听声音。
精湛的下颚微微抬起,黑沉的眸望向苍穹,半响,唇瓣轻动:“传令全军,即刻出发!”
一个时辰后。
楚国京师。
城头把守的士兵正值换岗之时,有说有笑的哨兵结伴行上城墙,还没来得及与同伴交接,冷不防就看见了,城外不远处掀起的滚滚尘烟。
“咚咚”
“咚咚咚”
“地!地在动!”街上的百姓率先发现青石路的颤动,他们顿时慌了神,赶忙逃窜到路边的屋檐下躲避起来。
一些胆小的妇女,忙抱紧幼儿,踉踉跄跄的逃进家中。
震动愈发剧烈,随之传来的,是万马奔腾之声。
守城的士兵半个身子探出城头,凝眸远望。
朦胧的尘烟里,隐隐有黑色的身影在向这方快速逼近。
“咻——”
一支羽箭划破浓烟,破空袭上城墙。
“啊!”士兵吓得捂眼惊呼。
羽箭贯穿城头的楚国旌旗,稳稳刺在了烽火台的壁面上,箭头穿过旗帜,入墙三分。
不少士兵心有余悸的咽了咽唾沫,只觉脖子阵阵发凉。
“敌……敌袭!”
声嘶力竭的高唤,打破了京城的宁静。
羽箭从天而降,欲阻挠敌军进城的脚步,一批士兵奔下城墙,意图封锁城门。
埋伏在大街小巷的新兵在旗杆断裂的瞬间,一涌而出。
“你们来得正好,快到城头上去,绝不能让敌人进城。”推合城门的士兵瞥见新兵赶来,急匆匆吩咐道。
回应他的,是无情斩下的刀刃。
数十名关城士兵顷刻间身首异处,殷虹的鲜血浸湿盔甲,在他们身下渗透出来。
“呜——”
警戒的号角声随风传远。
身在宫门前的夜临风也听到了这道声响,脸色豁然一变,他哪还有心思理会闹事的刁民?当即下令关闭各宫门,将百官遗弃在宫墙外,孤身返回宫中。
宫门合上的刹那,康浩率三千新兵穿过暗巷抵达正门,与留守的侍卫战成一团。
短兵相接声沿宫门的缝隙传入,惨叫声不绝于耳。
“主子,”隐卫飞过墙头,在他身旁停步,“闯宫者有数千余人,仅凭禁军很难阻挡,请主子速速回后宫去,莫要在此逗留。”
谁也不能保证,宫外的侍卫能支撑多久,若宫门被破,这些人闯入宫中,他必会受伤。
“这些人究竟是何来路?”夜临风有些六神无主,他压根不知,京中会突然冒出一批人马来。
“从他们的衣着来看,应是朝廷征召的新兵。”隐卫一边说,一边护送他去往御书房。
宫中潜伏的隐卫一一现身,以身为盾,形成一个圆形,将夜临风牢牢护在正中。
夜临风略微一想,便猜到这些新兵极有可能是敌军派来的奸细。
“吏部是怎么办事的?”他气恼的训斥道,“他们难道没有核查过报名者的来历吗?”
竟会让敌人蒙混进城,传出去,不知要笑掉多少人的牙齿!
夜临风越想越气,甚至生出了罢免吏部尚书的念头。
他刚回到御书房,就有隐卫回宫报信。
“主子,”隐卫衣衫不整的跪在地上,用以蒙面的黑巾,已在混战中丢失,面上染满斑斑血迹,他缓了口气,急声道:“花无涯率军攻城,城门失守了。”
“你说什么?”夜临风如惊弓之鸟,从龙椅上弹了起来,唇瓣哆嗦着,问,“花无涯?”
他不是在山中,与夜鸾煌对持吗?
“是,敌军来势汹汹,兵强马壮,破城后,与新兵在城内汇合,正往皇宫杀来!城中守备节节败退,根本撑不了多久,”隐卫红着眼睛,叩请道,“主子,您快走吧,若是晚了,等敌军攻破宫门,那就走不掉了。”
殿中的十二名隐卫齐齐跪倒,恳求夜临风弃宫出逃。
“走?朕是皇帝,这里是朕的家!你们要朕走去哪里?”夜临风梗着脖子,厉声咆哮道。
为什么?
事情怎会演变成这样?
他思绪大乱,脑中像是打了无数个结,理不清明。
“主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隐卫再度劝道。
其同伴纷纷出声附和:“与其做困兽之斗,不如先避其锋芒,等查明缘由,在想办法东山再起,总好过落入奸贼手里。”
“主子,您就听卑职的,走吧。”
夜临风死死瞪着他们,脑中做着天人交战。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拖着皮开肉绽的身体冲进房中,左腿一软,整个人狼狈的砸在了地上。
他吃力的抬起眼皮,说:“皇上,正门被破,敌军闯进宫来了。”
“主子!”隐卫异口同声的唤道,面上一片哀求之色。
夜临风攥紧拳头,咬牙说:“去,把皇后带过来,朕要带她一道离开。”
二十一名隐卫一分为三,数人携宫中侍卫,拦截闯宫的新兵,数人留在御书房内,贴身保护夜临风的安危,另外两人则动身赶赴仁康宫。
凤绾衣早已料到夜临风会有此举动,那人比谁都惜命,强敌当前,他岂会选择死守?
是以,她未带一件衣裳,轻装简行跟随隐卫来到御书房同夜临风会晤。
“你随朕来。”
听着越来越近的打斗声,夜临风没功夫详加解释,拽住凤绾衣的胳膊,在八名隐卫的护送下,退出御书房,直奔静安宫而去。
此处是废弃多年的禁宫,夜弘天在世时,已无人问津,常年失修,院中尘埃遍布,门窗更是摇摇欲坠。
夜临风轻手推开房门,径直走向左侧空无一物的白墙,转动壁上灯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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