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梁换夫 (挽小卿)

　　谢唯黎系好衣带，也下了床，从架子上取了外衫和官府，服侍苏瑾彦一件件穿好。某人真是不正经，穿衣服还不忘时时偷香，直到谢唯黎佯怒威胁再不规矩就再不理他才肯作罢。
　　穿戴完毕，束好发，苏瑾彦一把将身后的人抱回到床上拉过被褥盖好，点点她的鼻头，叹气：“原先我还嘲笑史书上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也看不起严尚书那副妻奴的论调，现在轮到自己身上才发现什么是最是杀人不见血，美人青丝红颜刀。若是往常，我定全心全意想着如何进宫算计，可方才竟生出不想理会这烦事的心思。唯黎啊，你可真真是要我的命。”
　　“乖乖休息一会，等会先随福禄他们回相府，我今日恐怕会晚些回府。”
　　说完，在她额前落下清浅一吻，毫不犹豫地挥袖离床，出了帐幔。
　　剩下谢唯黎睁着眼瞧着帐顶发愣，多种心思交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苏瑾彦这番话是不是在暗示他有可能为自己隐退朝堂？虽然她知道这有多不可思议，但这念头却向一颗种子无意扎根于心底。是啊，她不是最厌烦这里的尔虞我诈，如果苏瑾彦真愿意带她远离朝堂纷争……
　　他是说说而已，还是真的会愿意？让一个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放权，现实么？
　　其实谢唯黎心中清楚，就算苏瑾彦真愿意，眼下保皇派同苏相势力纠缠不清的状况下，也无法真正抽身而退。更何况，里头还牵扯上南梁议和事宜。
　　唉，还是从长计议吧，要想劝得动他离开，首先得先让他更加离不开自己才行啊！
　　……
　　再说那道搅了丞相大人好事的圣旨。
　　苏瑾彦随林染陆赶到御书房时，意外地发现文殊辰早已在里面等候。
　　双目对视，一双慵懒散漫，一双云淡风轻，不声不响间打了个面照。身后，林染陆复命离开后阖上门，苏瑾彦上前几步，行礼：“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急招臣来有何要事？”
　　陈楚之咳嗽两声，眼神状似无意扫一眼坐在旁边的文殊辰，和善道：“丞相不必多礼，朕这次招你来，是想了解下关于昨日文使臣同苏夫人坠崖之事。”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晃动手里的紫萸扇。
　　苏瑾彦依言起身，不答反问：“臣来迟，不知文使臣之前已与皇上说了些什么？”
　　文殊辰道：“在下只说了些亲身经历的。比如林中刺杀在下的人一共两拨，两拨人马虽各为其主，装束却完全相同。”
　　苏瑾彦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听说使臣坠崖前已受伤，不知伤势如何？看使臣现在的状态，似是没有大碍。”
　　摇扇的手顿了顿，凤目中闪过笑意，文殊辰笑而不语。
　　陈楚之咳嗽，成功吸引苏瑾彦的注意力，似笑非笑：“看来苏夫人并没有对丞相提起过啊。”
　　苏瑾彦不为所动，淡定：“内子还在休憩，臣还未来得及和她谈及昨日之事。还请皇上明示。”
　　本想看出些表情变化，哪想到他竟如此沉得住气，似对自家夫人与男子同处一日毫不介怀，可他昨日心焦的样子又的确不像伪装，谢唯黎与林菀，苏瑾彦真正在乎的到底是哪个？疑虑不减反增，陈楚之笑容不变：“文使臣遭人追杀，苏夫人误打误撞见着了，驾着琇莹带文使臣逃出包围。”
　　“所以说，丞相夫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文殊辰收了扇，接过话头道。
　　“可是她为了救在下，不幸中了蛊毒，在……”
　　“蛊毒？”惊诧与愤怒闪烁，苏瑾彦打断他。沈贺的医术他信得过，沈贺说的是受了寒气，并无大碍，文殊辰口中的蛊毒又从何而来？
　　凤目中掠过深邃的笑意，看来和他想的一样，谢唯黎并未同苏瑾彦提过蛊毒一事。文殊辰假意面现惭愧，拱手道：“是在下不小心弄翻了药瓶子……”顿了顿：“不过丞相莫急，夫人于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必定亲自替夫人解蛊。”
　　苏瑾彦面上看不出什么，眸色却冷的彻底，心里打翻五味杂坛，一方面是对文殊辰的忌惮，一方面是对谢唯黎的担忧，还有些许是对皇上与文殊辰之间若有若无契合的疑虑。看来这段时间他对皇宫的消息放的太松，竟连这样重要的情报都差点遗漏。
　　陈楚之点点头，重新拉回两人的注意力：“这等小事都好办。丞相，朕今日召你来还有另一件要事需你来办。”
　　苏瑾彦道：“皇上请讲。”
　　“皇家狩猎场居然会出这样的纰漏，朕已经重罚了林染陆。然而刺客来历却毫无线索。文使臣的意思是，两批刺客的幕后使者各为其主但彼此必定有联系，朕想来想去朝中也只有你比较适合接手此案。一来，苏夫人也受了牵连，二来，你办案朕和文使臣最放心。不知你意下如何？”
　　意料之中的事，苏瑾彦无甚表情：“臣遵旨。”
　　“不过臣有个建议。”
　　陈楚之颔首示意他继续。
　　“文使臣此次虽然死里逃生，却难保刺客不会再借机行凶，臣斗胆建议皇上将林少将军派来保护文使臣安危。一则林少将军不论功夫能力或是忠心不二皇上绝对信的过，二则也能给林少将军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刚犯了错，想必这次也会上心许多。”
　　陈楚之明白他的用意，文殊辰身份特殊，南梁与白祁毕竟不像表面那般友好，让林染陆对其贴身保护，还能起到监视的作用。
　　当即表示同意：“丞相说的好，是朕倏忽了。文使臣，从今日开始，就由林少将军全权负责尚春园的安全。”
　　文殊辰自然也知道苏瑾彦的真实用意，笑道：“皇上有所不知，方才关于苏夫人中蛊毒一事殊辰还有话未说完。”
　　“夫人中的蛊名为噬心蛊，略去其危害不说，此蛊解法甚是繁琐，解蛊期间也可能会出现各种意外，所以殊辰本意是暂时搬去相府与丞相同住，相信苏丞相对自家府邸的安全性是绝对放心的，这样不论是殊辰还是苏夫人的安危都有保障了。”
　　言外之意，你们想看管监视我，可以啊，我就住到你们眼皮底下去让你们看个够。
　　苏瑾彦听的皱眉，按理说他住到相府，确实是方便他派人监视，但对文殊辰呢？他可不相信此人会做对自己百害无一利的事情。去南梁打探消息的人还未回来，他对文殊辰的了解除了直接间接接触，几乎一无所知。此人行事诡异，不按常理出牌，想到他若住到相府与谢唯黎的必定经常碰面，心中便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下意识的拒绝：“不行！”
　　语气少有的坚决冷冽，不容置喙，连陈楚之都吃惊不小。苏瑾彦行事低调内敛，极少会这般强烈的表达什么，更何况还是这样直接忽视自己的意见。

　　☆、第33章

　　许是意识到陈楚之还在场，刚才的语气太森冷霸道，苏瑾彦缓了缓，淡淡补充：“启禀皇上，此次内子受惊不少，御医说需要静养。臣府上今日实在不便待客，既然文使臣想报恩为内子解蛊，不如就暂时搬去相府旁边的旧宅居住，那里既离相府近，方便解毒，也为林少将军每日省去不少来去路的麻烦，最重要的是，如果文使臣一旦发生什么事，臣也能第一时间发觉并赶去救援。”
　　“不知这样安排，文使臣意下如何？”
　　问着别人的意见，目光却流露出不容反驳的意味，文殊辰笑容散了些，移开目光：“皇上，苏丞相果然心思缜密，方才是殊辰考虑不周了。”
　　陈楚之无可无不可，两位当事人都无意见，他自然乐于见成：“那就依丞相的意思吧。”
　　“说了这回话，朕也乏了，你们若没其他事便退下吧。”陈楚之扶着额头，靠回龙椅上。
　　“臣告退。”
　　“殊辰告退。”
　　前后出了御殿，顺德将两人直送到御花园口才告退。
　　石子路上宫人稀少，天空阴沉冷冽，风刮得满地落叶，枯枝乱颤，凄厉地哀嚎。
　　“是什么时候的事？”不是疑问而是质问，苏相此刻的心情堪比天空。
　　比预想中还要晚几分发问，文殊辰听懂他的意思，笑的颇为没心没肺：“苏相不是早已心中有数了么？”
　　从他放谢唯黎回相府的那天起，明里暗里，苏瑾彦就没间断过对那件事的调查，甚至连方术青都被他挖出来，掏了个干净。不过他也从没指望方术青能保守秘密就是。
　　文殊辰的话等于间接承认了苏瑾彦之前的所有推测，却没想过与方术青等朝中官员接触的会是这位南梁使臣。“文公子真是好手段，唯黎误打误撞发现你与白祁官员勾结的密道，你竟舍得下蛊威胁她。”
　　文殊辰笑容不变，坦然：“苏相应该庆幸她贵为丞相夫人，否则，在下可不能保证她能活过那日。”
　　这是句实话，如果不是考虑到杀了谢唯黎会扯出不必要的麻烦，他也不会浪费一只噬心蛊去威胁她。
　　现在想来实在后怕，袖中紧握的手掌渗出冷汗层层，不知是恼怒自己大意曾让谢唯黎身处险境，还是恼怒这样大的事谢唯黎居然从未与自己提起，苏瑾彦怒极反笑：“那文公子今日怎么又肯假借昨日之名替内子解毒？”你明知道，不解蛊才对你更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