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苏瑾彦才开口,声音沙哑至极,仿佛叹息仿佛感慨,整个人仿佛瞬息萧瑟。
“唯黎她这是在怨我呢,怨我将谢家推离朝堂纷争,怨我不曾寻她回来,怨我不听劝告一意孤行。楚铭,北部四地,换我辞官归隐,你应是不应?”
事到如今,陈楚铭哪里还说的了半个不字,心中苦笑,他若不允难道苏瑾彦就不走了么?既然不管应不应都是要走,他的意见此刻还有何意义?
罢了,终是他欠了他们夫妇的。
“朕如何不应。只是瑾彦,谢家丫头好说服,可南梁王那边,你并不精通兵法,如何敌过连林染陆都败北的南梁千军万马?”
苏瑾彦道:“林染陆兵法超群,那是对于一个不熟悉他的人而言,对于太过熟悉他的人来说,这些这会成为他的障碍。古语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唯黎太了解她师父了,所以不论林染陆出什么招式,唯黎都能做出较为准确的判断。”
所以南梁大举胜利,其一胜在出其不意,其二胜在唯黎对林染陆知根知底的了解。
“至于我,我只知道,倘若我不去寻她,恐怕如虎添翼的南梁军真有打到白祁京城的那一日啊。”
……
骊戈以北,南梁军营。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黄沙莽莽,无边无际,红霞映于水面,如赤血染河,万分苍茫。
夏秋交替,深绿的植被抹上大片大片的枯黄,平添萧索。
不远处的山头,接连升起数十缕袅袅炊烟。
“夫人呢?”
“回皇上,在帐篷里休息。”
帐篷外站着无忧,棉帘遮挡住,文殊辰正从议事厅出来,紫衣外披着厚实华贵的黑色绒氅,神色略微疲惫,却按捺不住眉眼间的欣喜。
得到无忧的回话,他笑着点点,轻手轻脚挑起帘子钻了进去。
一阵暖香扑来。
塌间果然卧着一人,发髻未散,只脱了外袍和衣而卧,面向里头,留下一个微曲的背影轮廓在文殊辰的视线中。
谢唯黎睡的很轻,或者说睡得并不踏实,文殊辰才走到窗前,她几乎同时从梦中惊醒,手下意识地捂住隆起的腹部,回头,待看清来人,才将手移开。
神色困倦:“你来了。”
“恩。”文殊辰走到塌边坐下,伸手替她扯了扯绒毯:“本想看看你就走,没想到却把你吵醒了。”
头略昏,谢唯黎以袖掩口打了个秀气的哈哈,才道:“无妨,说说看,外面的情况如何了?不是说我师父被调去京城了么?还没回来么?”
文殊辰不让谢唯黎到处乱走,所以她并不知道林染陆已中箭负伤之事,还以为只是单纯的破了阵法而已。当初答应文殊辰助其破敌,谢唯黎便与其约法三章,一不准伤害白祁无辜百姓,二救出她父兄后不再囚禁她,放她离开,三……不准伤害林染陆。
可刀剑无眼,等文殊辰接到报告说林少将军负伤昏迷千真万确时已太迟,曾打算将这消息告诉谢唯黎,可手上事情太多一而再再而三的拖下去,竟到此时还未曾告知。
谢唯黎眯着眼睛打哈欠,没注意到他神色的不自然,继续道:“不过不管怎样,我们现在所在的液池都是个好地方,不比骊戈地理环境更加恶劣,驻守将军也不是我师父,以此为切入口怎么说胜算都更大。”
“打下液池后我们不要直攻泾阳,绕道南下去打邑陇,这样不仅可以避开师父的亲卫军还能打个出其不意胜算大,邑陇靠近南北交接的金陵之地,鱼米较为富足,更是交通运输要塞,我就不信陈楚铭和苏瑾彦还能坐视不理!”
她说的斗志昂扬,分析的有理有据,文殊辰却听的心头一震,虽然他并没有直说他们一路北上攻打骊戈,可他从没说过他们所在之地是液池啊!这些话都是谢唯黎从哪里听来的?
“你听谁……”
“皇上,江丞相议事厅求见,夫人,您用膳的时间到了,婢子伺候您起床。”话被突然出现的无忧打断,跟着进帐的还有小童。
“皇上,传来战报,白祁皇帝派遣大将率兵前来救援,江丞相和诸位将领此刻正在议事厅候着,请皇上移驾。”
文殊辰吐一口气,皱了眉头,只能起身:“你先用膳,我去去再来。”
心想着,并不是什么大事,该是她错听了那个士兵的碎嘴误以为身在液池,待晚一些再解释也不迟,到时连同林染陆受伤的事一起说了。
谢唯黎不知他心思,摆摆手:“去吧,无忧你也顺路去吧药取了,我这不用伺候。”
无忧看了看床上的人,又看了看身后即将离开的文殊辰,应了声赶忙放下手中的菜盘和饭碗,掀了帘子跟上。
那匆忙的样子,谢唯黎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一边下床一边笑道:“哎,还是这小丫头幸福,天天傻乎乎的没心事。”
帐篷里剩下她一人,随手取了披风搭上,独自走到桌边坐下,望着桌上的珍馐美味却生不出进食的欲望。
白玉的筷子,玉石般饱满晶莹的米饭,脑中情不自禁回想其上一次住帐篷时,同样温暖的空间,她接受了那个男人的心情,甜蜜的亲吻和互通心意的共鸣,那时,她是多么幸福,满脸都是小女人情结,当初一句戏言,谁又能猜到会成就今日的场面。
昔日欢声笑语,今日顾影自怜,这样的对比,未免太强烈了些。
手握着筷子,无意识地盯戳着米饭,一下下,仿佛带着隐约宣泄的意味——
戳着,戳着,手上动作突然戛然而止,目光锁着饭碗,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谢唯黎表情古怪地,将细长的手指插入米饭——竟从里头扯出张卷成桶状的细长纸条来!
这是什么情况?
谢唯黎疑惑地展开,墨迹被米饭水气熏得有些化开,但这并不妨碍阅读。
只有一个书蝇头小字——“逃”。
逃?谁让她逃?逃到哪里去?逃开什么?……
脑子里闪现无数个疑问,拳头紧握。
“夫人,无忧小姐临时有事,托奴婢将药送来。”
谢唯黎心脏狂跳,镇定地将纸条塞入袖袋中,道:“进来。”
丫鬟应声而进,低着头将药碗送到桌边,搁下。谢唯黎坐在桌边,看着她默默做完这一切。
“你在哪里当差,怎么瞧着这么面生?”她记得文殊辰说行军队伍里一般不带女人,这次是因为有她在所以才带了几个,可那些丫鬟她都有个大概印象,却没见过这个。
声音陌沙哑如碾过石栗,但身形……有些熟悉。
那丫鬟没有马上回答,抬起头来,是张朴素又陌生的脸,普通到放在人群中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两人对视数秒,正当谢唯黎全身警惕起来时,那丫鬟突然跪了下来:“请夫人责罚,婢子可欣救护来迟!”
“可欣!”太过震惊,谢唯黎险些失声叫出来,压着喉咙道:“可欣……那日在觉明寺后山山上,我以为……我和可悦都以为你……”
“你的声音和面容是怎么回事?是易容术么?为何会在这里?”连珠炮似的发问。
可欣道开口,似颇为艰难,声音依旧沙哑:“夫人,此事说来话长,此处不是久话之地,夫人信奴婢么?夫人若是信奴婢便赶快虽奴婢离开这里!”
谢唯黎有些跟不上思路,疑惑道:“为何要离开?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液池的?”
可欣惊讶:“液池?夫人,此处明明是骊戈城外!”
“林少将军此刻重伤于城内,昏迷不醒,骊戈城眼看就要守不住了,奴婢的命几乎是林少将军救的,奴婢知道世上能破林少将军阵法的只有夫人,便想尽办法潜进来,想给夫人送信。奴婢想,夫人一定不会对林少将军痛下杀手,定是被人欺骗利用了!”
说到后面几个字,可欣几乎是咬牙切齿:“夫人,当初奴婢就是差点死在这个道貌岸然的南梁王手上!奴婢的嗓子和容貌也是简介毁于他之手!若不是奴婢命大,今日恐怕就没机会在此和夫人说话了!”
“夫人,为了您和小公子的生命安全,请随奴婢快离开这!”
谢唯黎呆愣当场,不是说在液池么?怎么又跑到骊戈来了?不是说师父不在么?为什么师父会重伤昏迷不醒!
“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字条……”谢唯黎冰凉着手,取出方才藏好的字条。
可欣看也没看:“这是少将军写的字,夫人难道连少将军的笔记都不记得了么!”
全身如遭雷击,谢唯黎盯着字条瞪大了眼睛,是了,虽然模糊了锋芒,但这走势和字体,可不就是师父常用的书写方式么!她方才竟然没记起出来!
但是文殊辰,她始终不能信,他为何要骗她?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骗她!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被人欺骗的多了,谢唯黎竟发现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除了冷笑就是冷笑。
“可欣,我信你,我这就随你逃出去!”一字一顿,从牙关中用尽全力的挤出,手上的纸条顷刻碾为齑粉。
☆、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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