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应了。
“还有,你去查查,他们和皇室可有关系。”他一顿,站起身来,朝着东边祠堂方向作揖,口中念念有词,“我徐家忠臣三代,万万不能毁在我徐某人手上。”
第二日一早,刘氏就请了成衣店的裁缝,搬出了仓库里最好的缎子,给两位小姐裁衣去了。
刘氏拿着王家嫡公子的生辰八字看了又看,脸上也难得的一脸喜气洋洋,她笑道:“没想到,王二公子与玉人的八字这样相合!娶妻,还是要慎重点好,一定要八字相配。”
仆妇张氏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是啊。”
刘氏难得脸上喜色外露,继续说道:“我表姐也是嫁到了王家,如今是亲上加亲了。我听说这个王二公子从小就聪明过人,王御史是打算把家业都交给他的。”
仆妇张氏附和道:“可不是么!王二公子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要什么给什么。请的师傅也是一流的,据说三岁就能成诗呢。”
刘氏微笑着颔首。
仆妇张氏又把王家庶出公子和阿徐的生辰递了上去。
“争执?”刘氏脸上的笑容收了一半。
“争执也没事儿的……”仆妇张氏说道:“夫人,婚姻这事儿还是婚后磨的好。八字相差一点点,也行的。”
刘氏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容,点头,“也有道理。就这么着吧,谁叫她这丫头生来命格就不好,能这样也不错了。我本来还怕王家不肯呢。”
张氏一脸为难,“本来是不肯的,但是把妆洗小姐的画像送过去以后,王家就同意了。反正是配庶出的公子,其实要求也不高。”
刘氏一叹,“亏得这幅好皮相救了她。”
这时候,门外的仆妇进来,禀告道:“夫人,二位小姐的衣服裁好了,是否要送过去?”
刘氏点头,挥挥手。张氏见状,拿了一钱银子给她,打发她出去了。
门外的仆妇出来后,从袖子里摸了十个铜板递给小学徒,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对送衣服的小学徒说:“沿着这条小道,一直走到那个面阔五间的二层绣楼就是。”说完便喜滋滋地揣着那一钱银子转身走了。
小学徒一个人端着几套衣服,手远远地伸直,怕自己汗水染脏了衣服,不好向上面交代。过了好几个镂空花墙的月拱门,通了几个结构相似的内宅院,看得他眼花缭乱,生怕走错了。于是心里越来越紧张,手里死死地攥着那十个铜板,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了。
还好那二层绣楼倒是豪气,远远地一眼就见了,一层落地长窗是紧锁着的,楼下也没有丫鬟,小学徒一下忙了手脚,不知应该如何是好。他站在门口,恰巧听见二楼里有人说话:“妹妹学识渊博,你知道淳字怎么写吗?”
这声音当真好听,清脆宛如那天上的黄莺。他还沉醉其中,又听到如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姐姐说笑了,姐姐问的是哪个淳字?”
“难道淳字还有不同的写法吗?”
“姐姐,这个音可是有好几个字呢,你的嘴唇也是唇,纯真也是纯,你到底说哪个字?”
小学徒正听得入迷,突然听见“哎呀,有人在下面呢,衣裳到了!”,他吓得赶紧往后一退,低下了头。很快,一阵清新的香气袭来,两个姑娘依次出来。
“剪月又去哪儿偷懒了。”一个姑娘接过了他手中的衣服,“走,姐姐,咱们进去试。”说罢转身走了。小学徒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马上进来。”
突然,这时,一方手帕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猛然抬头,一个仙子正对他微笑。这仙子粉面桃妆,浅浅一笑竟不像世间凡人。他恍恍惚惚地接过帕子,再一抬头,眼前已不见人影。
☆、第七章 祸水
茶烟袅袅,焚香清心。刘氏红色蔻丹的指甲轻轻滑过青花之瓷,她轻轻一吹,烟气悠长绵远。
“这是今年圣上御赐的铁观音?天地造物,果真圣树啊。”王夫人道。
刘氏颔首,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亲家母当真是行家。”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时而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争吵。刘氏眉头微微一皱。仆妇张氏会意,立即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仆妇张氏双手背在身前,低着头进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凝滞。
“发生什么事了?”
张氏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了几个字:“两位……王公子,打起来了……已经请了郎中来了。”她刚一说完,瞥了一眼刘氏身旁的贵妇。
嘭。茶盏应声而碎,水珠四溅。屋子里荡着细细的回声,叫人心神不宁。粗使丫鬟们鱼贯而入,眨眼之间,已经收拾妥当。
“说具体些。”
“老奴也不是很清楚……”张氏像是在斟酌言辞,“刚才在府里,妆洗小姐与二位公子有一面之缘。结果两位王公子都看上了妆洗小姐……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啪。贵妇伸手在茶几上一拍。
“那个庶子当真反了!”
刘氏闻声,回头,正巧瞧见贵妇的手搁在茶几上,手上碧绿透亮的镯子爬上了几道细痕。
张氏忙道:“夫人不必着急,王二公子只受了一点轻伤,郎中已经在瞧着了。”
贵妇冷哼一声。
屋子里一下沉默下来。不一会儿,贵妇起身,抛下了一句话:“我听坊间有传言,徐氏女生来伴有极凶恶的预言!我本不信这邪,万万没想到徐氏女果真毁我王家!”
刘氏一抬头,正巧撞上了贵妇阴冷的目光。她赶忙撤回了目光,“亲家……不,王夫人,咱们先过去看看罢。”
刘氏刚起身,贵妇就已经走出了门外。刘氏一路小跑,不一会儿,额间就布满了汗。仆妇张氏在前面引路,到了出事的客堂,她停下脚步,“夫人,如今二位王公子就坐在前面棚廊里。”仆妇刚说完,贵妇人就来势汹汹地先进去了。
刘氏站在二进门拐角处,忽而听见不远处棚廊里传来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只听里面传来女人质问的声音:“反了你了!”
而后,又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他似乎是不甘心,又似乎是委屈:“母亲,儿子知道自己的身份,从小弟弟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可是这已经定下来的婚事,如何让儿子拱手相让呢?”
这时,屋里又传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不尚未正式定亲?我不过与你商量一下,你便与我动手?”
刘氏听到这里,转身往来的方向回去了。仆妇张氏,见刘氏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自然不敢自讨没趣,也加快了脚步跟着。
走到刘氏居住的坐北朝南的正屋主院,张仆妇远远地就瞧见里面的两人——一个跪着,一个来来回回走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像是瞧见了她们,那个来回走动的人影,便直往这边奔来。
“母亲!”徐玉人先给刘氏作了一揖,又对张氏问好,“张妈妈。”
张氏忙向徐玉人挥手,示意她不要过来。刘氏正在气头上,可是万万惹不得的。谁知,徐玉人并不理会她,她越发加快了脚步。她拦住了刘氏的去路,张氏在刘氏身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母亲,这事儿都怪玉人!我与姐姐在后院戏台子边放风筝,哪知风筝线断了,就掉到前院棚廊里去了。姐姐不过是好意为我捡风筝这才遇见了王氏兄弟,姐姐并未做任何出格的事,不过是礼貌了几句……都是玉人不好,若不是玉人懒惰……”
刘氏没等徐玉人把话说完,就绕过她往前走。
玉人赶紧转身去追,哪知刘氏像是脚下踩了风火轮一般,怎么样也追不上。
刘氏从阿徐身边走过时,猛然顿住了步子。
跪在地上的阿徐不知怎地,见到地上刘氏的影子的时候,突然怕的发颤。她一抬头,就望进了刘氏阴冷的眸子里,刚才想好的一万句话,一下就消失的不见踪影。
这时,徐玉人才赶来,她见到这般景象,也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扯了扯刘氏的袖子,低声说:“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刘氏没有像往常一般转过来对她温柔地笑笑,而是冷笑道:“玉人,你仔细看着,她就是罪孽。她的存在就是罪。”
阿徐听着,心里突然一恸,像被连续扇了好几个耳光。
刘氏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仆妇张氏,也连忙跟上。徐玉人拉住了张氏的衣角,“张妈妈……我该怎么办……”
张氏一叹,往阿徐跪着的方向瞥一眼,“小姐,你听老身一句劝,你且先离她远一些吧。”说罢,赶忙去追刘氏去了。
躲在徐玉人身后的剪月,一边拉扯着玉人的袖子往外拖,一边劝说着:“小姐,不管怎样,咱们先回去,先回去,啊……”
剪月的声音越来越远,徐玉人也被无力的拖走。
阿徐一抬头,这空荡荡的院子里,又只剩了她一人。三月的暖阳,院里的梧桐树,院外的垂杨柳,叽叽喳喳的小家雀,都不是她的。
阿徐在夫人的院子门前跪了三天。饿了就吃是徐玉人派人送来的馒头,渴了就喝她悄悄送来的凉水。累了,就在院子里趴着,休息一会儿,又爬起来,继续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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