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金这时才想明白了,敢情皇上根本不是在惩罚刚过门的九王妃,而是在惩罚九王爷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怜无辜的他竟然要陪着王爷一块受罪!
另一边,林陌染却是个识相的。丢了三十两足银后,她抖了抖云袖,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却是不再丢了,抱恙道:“臣妾方才用力太大,不甚扭到手腕,这会儿竟是怎么都使不出劲来,剩下的银子,想是没法再丢了,还请皇上恕罪。”
燕乐晟本就只是吓唬燕肃祁,如今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正盘算着怎么让闹剧停止,林陌染就极聪明地替他将话说了出来——
这个女人,他是越看越满意!
可惜了,竟被他一时不察,赐婚给了最无能又贪财的九弟,偏偏九弟一心恋着他的赵侧妃,还不知道珍惜!
他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吩咐余嬷嬷道:“今夜劳累,这便带王妃去后院歇息吧。朕今日的随从太监里,有个颇懂些医术,一会儿让他过去给王妃看看手。”
“臣妾谢皇上恩典。”林陌染施了礼,道了谢,施施然随着余嬷嬷往后院走去。
待走出去不远,身后隐隐传来燕乐晟沉着声的一句喝斥:“老大不小,却没点长进!当年母后遣余嬷嬷入府时,是怎么训诫你的!我瞧着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林陌染佯装不曾听见,目光却望向前方一脸从容淡定的余嬷嬷。
自家主子被皇帝训斥,她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而且,她竟然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被派到王府来监督九王爷……
林陌染越想越觉得余嬷嬷此人不简单。倘若日后她想在王府中混出些名堂来,首要一步,非得是先讨好此人不可!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后院回廊,前后各有一个小丫鬟提着灯笼照着路面。夜色中,倒不觉的黑暗。
过不了多久,余嬷嬷率先开了口,却只说了一句:“方才下了小雨,王妃仔细脚下,小心地滑。”
41 人情交易
林陌染略一思索,立刻回过味来,道:“谢余嬷嬷关心!只不过一则地滑,二则我怕弄湿鞋袜,这双苏绣云锦凤回首,还是二姨母亲自找来宝应相熟的绣娘给绣的,还是找两顶软轿,直接坐回堂屋去吧……”
说罢,她扭头吩咐两个小丫鬟,“去前院找两顶软轿来,我和余嬷嬷就在这里等着。脚程快些,勿要让我们久等。”又客客气气对余嬷嬷道:“还请余嬷嬷随我到那边避雨亭小坐一会儿,”
面对面看去,果然见着余嬷嬷眼中一闪而过的满意神色。
待两个小丫鬟走远,两人在避雨亭寻了一处干净的长凳坐下。
林陌染便直接开口,“余嬷嬷此番留陌染独处,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余嬷嬷却顾而言他,“这雨下的,可不是时候啊!”
林陌染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亭外那片幽黑的院子。后院种种是非恩怨,都被这静寂的夜色所掩盖。刚入府的她,就好比这场雨,闷头闷脑地砸下来,也看不清自己身处什么位置。
她便扭头笑道:“老天想什么时候下雨,就什么时候下,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如何能左右?只能审时度势,尽力而为罢了。”
这是说,既然是皇上赐婚将她安排至此,那么她如今所能做的,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余嬷嬷神色一动,下一刻忽然笑着摇头,道:“娘娘如此聪慧,倒是老身过虑了。”这一次,竟是尊称她为娘娘了。
林陌染不动声色地受了她的称呼,微微坐直,道:“谢嬷嬷谬赞!能得嬷嬷关心提点,是陌染的荣幸。”
上辈子在商业场上滚爬打磨许多年,她一向很懂得套别人的话。如今位高权重的余嬷嬷既然主动开口夸她,必然是有求于她,她自然要顺着对方的台阶下,卖个人情出去。
而恰好,她初来乍到,对王府后宅一无所知,主持中馈等各项事务都很需要余嬷嬷的帮助。
这么一个人情交易,她是要定了!
所以方才,她才会亲口谢过余嬷嬷的关心和提点。
那么于情于理,余嬷嬷今番不提点几句,却是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余嬷嬷果然颜色微动,眸中最后一点审视的目光,也渐渐消退。她压低声音,先是指了指正院东面那个从葱绿树枝间刺出的飞檐翘角,道:“王府内宅人不多,每月的各项开支一向稳定。尤其最近江南旱灾严重,连累王府的俸禄减少许多,各项开支由是拮据不少。因此,王府中馈这两个月来并无大额开销。要说最大的一笔费用,恐怕就是拨出了三十万两银子,在东院西厢新盖了一个小楼,说是侧妃娘娘体寒怕凉,王爷专门赏给她过冬的……”
江南旱情,俸禄减少的情况下,还拨出三十万两盖楼用来过冬?这个九王爷对他的侧妃倒是真爱呢!
林陌染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王爷真是性情中人。”
余嬷嬷便知她听进去了,接着更加隐晦地跟她说了些王府后宅的现状。林陌染一一用心记下。
42 朕找你就不能有别的事?
两人说完,已是过去半柱香的时间,两个小丫头极是伶俐,这会儿都双双守在正院回廊另一头,并未跑去前院找软轿。
林陌染正想挥挥手召她们回来,余嬷嬷却忽然一手拦住她,正色道:“娘娘切慢!今日约娘娘单独见面的并非老身,而是另有其人!还望娘娘随老身前去,进一步说话。”
林陌染皱了皱眉。闹半天,余嬷嬷支开丫鬟并不是为了跟她讲王府内宅的事情,而是受了别人的委托!能在王府之中轻易使唤余嬷嬷的人,除了燕肃祁,那便只剩下一个人……可林陌染这会儿,实在不想见到他!
“我有些累了。”林陌染敷衍道。
余嬷嬷察言观色,道:“娘娘若是不愿见,自不必勉强。但恕老身多言,当断不断,反受其害,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以绝后患……”
林陌染何尝听不出她的话外音?这是要她仔细考虑清楚了,是留在王府,还是嫁进皇宫?是九王爷,还是燕乐晟?挑好了是谁,就要一心一意向着谁,绝不能有二心!
林陌染掩嘴一笑,道:“他要是能再赏我十几二十万两银子让我砸,我倒是愿意见的。只是赏得再多,也不及自己家的钱来得踏实,余嬷嬷,你说是吗?”一番话,顿时将方才的紧张情势轻松化解。
余嬷嬷脸色渐缓,应道:“娘娘说的对。”
两人转过回廊,走到尽头,就见一身龙纹锦袍的燕乐晟负手立于两株桃树下。
微风轻拂,勾起纷纷扬扬的桃花雨,香气阵阵袭来,那人挺拔的背影却在风中岿然不动,唯见衣袂翻飞,似要化鹤绝尘而去。
风停后,他却缓缓转身,面如冠玉,眸色缱绻,几片殷红花瓣正巧落在他左肩,缠着肩上散落的发丝,一丝一缕,黑红相间,越发显得妖艳。
燕乐晟身旁除了一个掌灯的魏公公,再无旁人。
林陌染正要福身施礼,却见原本一直随在身旁的余嬷嬷并未跟上来。再一细看,就连魏公公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暗处。
想来此刻这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顿时一个激灵站直了,也不再跟他客气,“皇上此番约妾身单独会见,可是想讨回那枚玉符?不巧妾身拿它还有用处,暂时不能还给你……”
燕乐晟却勾唇一笑,打断了她的话,“朕单独会你,并非为了玉符。”
“那是为了什么?”
“朕找你就不能有别的事?”
林陌染耸耸肩,“妾身和皇上只有玉符这么一个交集,除了玉符,大概无别话可说。即便有话要说,也是皇上在行缓兵之计,想趁机从妾身这套走玉符,如此一来,妾身觉得,还是不要跟皇上多说话比较好!”
这丫头,左一个妾身,右一个妾身,生怕他不知道她已经嫁做人妇么!看她那咄咄逼人的模样,燕乐晟笑意就上来了,笑骂道:“小东西,拿了朕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区区一枚玉符,朕难道还会跟你抢不成?”
43 我客气起来不是人!
“谁知道呢?”林陌染认真答道:“我身边形形色色这么多人,就属皇上鬼注意最多!”三番四次跟她抬杠!
燕乐晟顿时觉得好笑不已,到底是谁鬼注意多?
他乐道:“我要是真心想抢,你还能藏着掖着到今天?”说话间,已将朕换成了我,又正色道:“只是那枚玉符,事关禁宫安全,你且收好,不可乱丢!”
“这是自然!如此重要的东西,妾身定当贴身藏好。”林陌染答道,下意识伸手进袖中,摸了摸藏得好好的玉符。玉符贴着她的手臂而放,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如今被她的体温熨帖得有些发烫。
燕乐晟的目光便随着她的手,游走在她露出在外的小半截皓腕上,再一路延伸进视线并不可及的袖中,恍恍惚惚间只觉一阵心驰神往。
他深吸一口气,猛回过神,回到方才的话题,“朕今日此来,是想问你一句话。”
林陌染收回手,点点头,道:“你说。”
她目光坦然,看向燕乐晟,到让燕乐晟不知怎么开口,只是定定看着她。
林陌染被看得有些不耐烦了,低声喝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燕乐晟苦着一张脸,直将好看的眉折成深深的川字,脱口而出抱怨道:“我好歹是一国之君,你和我说话时,就不能客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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