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染深知,每次搬出鬼神之说,都屡试不爽。这一次也不例外,全场不乏知识渊博的文官,竟没有一个站出来质疑她。
她缓缓叹了口气,又道:“却没想到,今夜又发生嫁妆失窃,妆奁中的物品被替换成石头一事……妾身如今仔细想来,大概昨晚府中下人并非造谣,而是真有什么人在林府作祟,还劫掠了妾身的嫁妆。”
嫁妆成了石头这事,燕肃祁原本觉得丢脸,想先捂着,等见了林博再细问。没想到如今却被林陌染主动提起,还是当着自己皇兄,当着这么多熟悉官员的面。他面色瞬间变得不太好。可当听到嫁妆有线索能寻回时,他动了动嘴巴,却没再说什么。
燕乐晟的面色也非常不好,他转向自己的九弟,欲言又止。既不能告诉他,那人并非私闯林府,而是光明正大从林府大门走进去的;又不能说那人去林府根本没动嫁妆,只是闲得慌想看一下林博手里有多少钱……因为无论怎么说,都会暴露出昨晚出现在林府的那个人和他有密切关系!
而再看众官员,俱已陷入一片惊诧之中!
那可是整整六十四抬,本朝九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的嫁妆!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替换成了石头?!
再瞥一眼皇上和九王爷,一个面色沉敛,默不做声;一个面色苍白,欲言又止。都捉摸不透是何人所为。难道……真是鬼怪显灵?
眼见在场众人都被勾起了求知欲,林陌染这才小心翼翼从袖中掏出那枚玉符,故意避开燕乐晟着恼的目光,正声道:“其实昨晚之事,下人所言非虚!只是林府为免妾身名誉受辱,才对外声称是造谣。其实那日在林府后花园,确有奴婢拾获玉符。现今,这枚玉符就在妾身手上。妾身私以为,嫁妆被替换成石头一事,跟无端闯入林府的此人有莫大关系!”
35 看戏的反被入了戏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心道,只要偷嫁妆的是个人,就还能捉回来!总比是个虚无缥缈的鬼要强!
然而等他们探头看了一眼玉符——却又纷纷止住了正欲说出口的话语,面色僵白一片!
“这……这玉符!”有人低呼一声,显然已经认出,这枚玉符乃是宫中之物!
刹那间,几双眼睛不约而同望向了端坐主位的皇上燕乐晟。
燕乐晟一手撑着额角,侧着头,默不做声地看着林陌染将这出戏演完,嘴角微微有些扭曲。
从鬼怪到家嫁妆,再到玉符,她全套戏演下来简直是水到渠成!今晚本是想来看戏的他,竟也成了她戏中的一角!
他果然还是小觑了她的胆量!竟敢当着他这个北燕帝王的面,公然拿出他的东西来编排他!偏生他还不能做声!
燕乐晟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这枚玉符,咳……有何特别?”他只觉得特别碍眼,让他很是头痛!
“皇上,这是宫中之物!”方才低呼那人,还以为卖弄聪明的机会到了!赶紧将玉符双手呈上去,请燕乐晟过目,口中振振有词,“请皇上细看!这枚玉符不是普通玉符,而是出入中宫宫门的宫禁令符!宫里的人想要出宫,即便是妃嫔贵人,也要向掌管宫门的公公申请了才有!”
那人说得兴起,丝毫没有发现眼前的燕乐晟已然黑了一张脸,还自顾自继续解析事情经过,“据属下猜测,昨晚的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想是宫中哪位奴才得了命令出了宫门,就将玉符随身带着,私闯入林府时不慎遗失在后花园,而后被林府中的下人拾获……皇上若是要追查此人,只需找来昨晚掌管宫门的公公细问,就能得知到底是谁拿了玉符,又是受了谁的命令!”
这还用问吗?!拿玉符的是他,下命令的还是他!
若真按这个人说的,差人去将昨晚职守宫门的常喜找来,一问之下,所有人都知道,昨晚私闯林府后花园的小贼,竟是他这个堂堂北燕皇上!更尤甚者,事情若是传出去!让他这个皇上的面子往哪儿搁!
燕乐晟狠狠瞪了一眼林陌染,见她依旧一副无辜的面容,沉沉静静立在中堂。
一句话没说,已将他逼上了绝路!
真不知道那恬然的笑容之后,藏着多少歪主意!
林陌染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微侧了侧头,朝他眨眨眼,明媚的大眼睛里神色飞扬,那小模样……端的是无比得瑟!
看在眼里,他是又气又怜!
试问谁会因为花瓶被打破,就将一向宠爱的猫咪丢出门?!
他只会怪花瓶没有放对位置。而若是这个时候,有谁站出来公然指责是他爱宠的错……呵呵,那可真是活腻了!
燕乐晟收回目光,神色冷冷地看回自己面前这位侃侃而谈的仁兄,在脑海中费尽地回忆了一番,才想起他是每日早朝站在最后面,差不多就要站到大殿之外的九品散骑常侍,顾察升。要不是和林博府上那位二夫人沾了点远亲的关系,他这会儿还不知在哪个山旮旯里窝着呢!
36 朕的奴才出宫做了贼?
很好!若非他今日这么“勇敢”地……咳咳,说实话……他还不一定能记住他!
燕乐晟闷哼一声,冷冷打断道:“魏常侍这是在说,朕养在宫里的那些个奴才中,有人出宫做了贼,还抢了林府嫡长女出嫁的嫁妆?你倒是给朕继续分析分析,宫里哪些人嫌疑最大?嗯?!”
魏察升正说得口沫横飞,手舞足蹈,突然被皇上一番冷言冷语当头棒喝,饶是他再没眼色,也察觉了面前的皇上大人心情不对,当下哪里还敢分析?顿时住了口,惶恐地低下头道:“下官不敢。”
宫里头哪个人能得罪?随便一席耳边风,都能将他的脑袋生生吹掉!他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仗着那么点小聪明,竟公然指摘宫里头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燕乐晟挥手,语气颇为不虞,道:“方才还说得句句在理,如今让你分析是何人所谓,你却又不敢!敢情朕身边的官员臣子,都是些只会说虚话、不敢做实事的人?!”
这一怒喝,把方才还窃窃私语的几人也生生震住,当即都止住了声,缩起肩膀,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燕乐晟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开口道:“此事事关宫禁,朕自会命人彻查!尔等无需操心!”
又招来魏公公,将玉符递给他,道:“你且拿着这枚,去找掌管宫门禁令的常喜对质,看是何人所谓!”
魏公公两手接过,应道:“是。”
一直不做声的林陌染,却在这时站了起来,一双清澈大眼只看着魏公公手里的玉符,“贼人还未捉到,皇上却要将作为证据的玉符回收,妾身觉得不妥。”
“哦?”燕乐晟眯起眼,被公然反对之下,也不知是着恼还是起了兴味,笑道:“你又待要如何?”
林陌染对上他的目光,咬字清晰回道:“所谓银货两讫。妾身以为,玉符还是暂时归妾身保管。等皇上差人捉到贼人,归还嫁妆时,妾身才好一手收货,一手交符。”
燕乐晟从魏公公手中取回玉符,放在掌心把玩片刻,抬头看着她,声音飘忽玩味,“弟妹这是……在跟朕谈条件?”
若是换了旁人,被皇上这样一问,当即就吓得不敢吭声,哪里还敢和对方谈条件?
尤其燕肃祁,颇为担忧地投去一道目光,想制止林陌染继续开口说话。他就算再讨厌她,可毕竟两人是夫妻关系,一方触怒天威,另一方也要跟着受责罚。他可不愿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无辜受罚!
“还不住口!”燕肃祁登时就是一声低吼。
林陌染轻飘飘看他一眼,又轻飘飘吐了一句,“皇上还在问话,王爷却要妾身住口。妾身该听谁的呢?”
言下之意,皇上都没叫她住口,你急个什么劲儿!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燕乐晟瞥了一眼自家九弟,淡淡道:“朕在问弟妹话,你若是觉得有什么不能说不能听不能见人,那就原地转身,自己走出中堂。如此,听不到看不见,想是正和你意。”
燕肃祁只能闷闷不乐地闭上嘴。
燕乐晟又转向林陌染,“你且继续。”
林陌染躬身一福,掩去嘴角隐约的笑意,续道:“妾身方才想说的是,如今人证物证确凿,妾身并不理亏,斗胆想来,是有谈条件的资本,还望皇上予以考虑。”
37 多情却恨相逢晚
燕乐晟望着她嘴边转瞬消逝的笑意,心道,她确是有资本和他谈条件,却不是因为人证物证。
想他燕乐晟堂堂天子,说谁有罪,根本不需要外物的证明……她的资本,其实不过是仗着他的垂青罢了。
燕乐晟将玉符平放在掌心,递到半空,道:“过来拿吧,朕同意了。”皇上金口同意,旁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林陌染轻声谢过,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迈开莲步,缓缓走到他面前。
近距离相望,她额前那三瓣梅花竟如此张扬,墨黑而纯粹,几欲破茧而出,腾空飞舞;而那张莹玉似的芙蓉面,比之那晚在昏暗的树林中看来,更添无数俏丽,娇艳夺目!
她丝毫不避讳他审视的目光,轻轻伸手,自他手中拿起那枚玉符。
蔻丹红的指尖,像猫爪一样,从他掌心撩拨而过,带来细腻的触感——
燕乐晟微微怔忪,所有的神思一下子全涌到和她接触的掌心上。竟顿时觉得,心尖上,某个摸不着挠不到的地方,也随着她指尖的动作,被狠狠划了一下,一阵酥麻,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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