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从嘉靠着青鸾,“今日得南星指点,回去可进一篇了,说来也怪,先生为何不象从嘉一般指点我,而是让我自己琢磨。”青鸾笑道,“先生自有他的道理。”从嘉直起身子看着她,“青鸾又向着先生了?”青鸾点头,“国师与贺先生相谈一日,这会儿犹不肯让他离去,我再无怀疑了。”
从嘉一笑,手掌轻叩打起节拍,和着节拍唱起歌来:
天风吹我上层冈,露洒长松六月凉。愿借老僧双白鹤,碧云深处共翱翔。
和着歌声,真有声声鹤鸣入耳,从嘉惊喜揭开马车帘,就见一双白鹤在青天中盘旋,青鸾仰脸看着笑道:“国师的白鹤出来送客了。”
随着一声长长的马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的袍袖被风鼓荡着猎猎作响,飞一般经过马车旁,转瞬间行得远了。
白鹤回转,鹤鸣声渐远,从嘉感叹道,“贺先生才名满天下,可得国师白鹤相送,骑术又如此精湛,竟是完人吗?若是南星与贺先生对弈,不知高下如何。”青鸾笃定道,“自然是南星更胜一筹。”从嘉笑问为何,青鸾放下车帘道,“世间没有完人,且,我最信南星。”
从嘉没说话,默然良久道,“困了,我睡会儿。”青鸾身子侧过来让他靠着,隔竹帘望着马车外,马车行得缓慢,隐隐青山迢迢绿水悠然而过,心绪宁静安然,青鸾一笑低语,“从嘉,我想学骑马了。”闭着眼眸假寐的从嘉,嗯了一声,说好。
回到鸾苑,青鸾洗漱换衣后,安静坐在轩窗下写字,试着写几笔金错刀,特意的颤笔看起来十分别扭,青鸾一笑,揉做一团扔入纸篓,认真临摹卫夫人的《名姬贴》。
再抬头时,无诗在外探头探脑,青鸾搁下笔起身,来到廊下问道,“何事?”无诗拱拱手,“珍珠姐姐说郡主在写字,拦着不让小人进去,可小人有急事。”青鸾挑挑眉,“可是有关贺先生?”
无诗点头,青鸾笑道,“没顾上嘱咐无诗,以后不用跟着贺先生了。”无诗眨了眨眼睛,朝令夕改是太子殿下的做派,非鸾郡主的作风,拱拱手道,“小人知道了,不过今日的事奇怪,还是跟鸾郡主说说。”
青鸾点头,无诗小声禀报:“贺先生今日只身去了云台山,两名禁卫便跟着他的侍从,那琴心在都城内到处闲逛,逛了一会儿发现被人盯梢,东拐西拐的,三下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青鸾微蹙了眉头,“无诗觉得,何处奇怪?”无诗道,“那两名禁卫可是训练有素的探子,发觉他们盯梢已是不易,再摆脱盯梢更是艰难,那琴心……”青鸾斟酌着,“琴心比训练有素的探子还要高明。”无诗愤恨道,“那小子整日装傻充愣,险些被他蒙骗过去。”
青鸾想了想,“贺先生是殷朝大儒,又出身名门望族,书童兼侍卫也不奇怪。”无诗眼珠转了两转,“侍卫就侍卫吧,也没什么,怪就怪在他遮遮掩掩。”青鸾嗯一声,“改日派一名高手,假作劫他,看他身手如何,试探一下门派底细,无诗呢,投其所好,跟他交个朋友。”
无诗一笑说晓得,拱手告退,回东宫的路上途径西院,正碰上贺先生打院门里出来。
贺先生青着脸,琴心在身后急急说道,“有人盯梢就设法摆脱,小人不明白那儿做错了。”贺先生声音有些发沉,“你如今是书童琴心,不是剑客湛卢,何来的本领摆脱盯梢,发现盯梢也不应该,蠢货。”琴心恍然,捶着头道,“小人是蠢货,果真是蠢。不过他们也许以为,是巧合吧……”
贺先生哼了一声:“巧合?那鸾郡主可不好骗,爷天不亮就起床赶往云台山,打起十二分精神与国师周旋一日,拿小鱼诱出国师的白鹤,又在她面前展示了一下美妙绝伦的骑术,本可消除她的戒心,你这一犯蠢,爷都白搭了。算了,勾阑改日再去,回去补觉。”
无诗躲在太湖石后,能听到贺先生与琴心说话,却听不清楚说些什么,往前凑了凑,贺先生声音大了些,不紧不慢说道: “别鬼鬼祟祟的,早看见你了,衣袍角都露出来了,躲猫猫都不会。”
琴心一哆嗦从太湖石后出来,拱手道,“小人与琴心一见如故,这会儿轻省,来寻他作耍。”贺先生点头,“随便。”琴心鼻孔向天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谁跟你一见如故?”
说着话傲然转身,跟在贺先生身后殷勤说道,“小的这就进去换香炉。”无诗哼了一声,小爷可是太子殿下的近侍,正六品内给事,这宫中多少人巴结着,以为小爷稀罕你呢,比炭还黑。
正腹诽着,琴心的声音从门缝里飘了出来:“也是奇怪了,这些内侍个个身子软得象面条,脸白得象发面馒头,也不长胡子,说话一水儿的公鸭嗓,唉,人间奇景啊。”
无诗跳了起来,指着门破口大骂:“小爷咒你八辈祖宗……”
做足了架势,满肚子的话待要倾泻而出,被一声低喝堵在了嗓子眼儿,噎在那儿直了眼,从嘉踱步而来:“好几年了,那些脏话还没忘?还想回奚官局抬死人去?”
无诗缩缩脖子,五年前他在奚官局抬死人,没有那么多死人可抬,闲着的时候伺候掌事的老中官,端茶倒水铺床叠被洗脚捧夜壶,有一次被老中官在臀上捏了一把,他跑出去对着宫墙破口大骂,儿时听过的所有脏话都骂了出来,正好被从嘉撞见,从嘉问他何事,他横下心一五一十,大不了一死。
从嘉将他调入东宫侍奉,因他满口脏话目不识丁,改名无诗。
无诗指指西院已紧闭的院门,委屈道,“太子殿下,那琴心侮辱小人,侮辱所有内侍黄门,说我们……”从嘉摆摆手,“别人的嘴,你管不住也赌不死,自己瞧得起自己就行了。”
无诗眼珠一转,“太子殿下言之有理,小人受教,不骂脏话了。不过,小人有个现成的段子,说给太子殿下听听?”从嘉笑说好,无诗扯了嗓门喊道,“那么黑那么黑,怎么就那么黑,气死黑敬德不让猛张飞,东山烧过炭西山挖过媒,开过几天煤场子卖过几天媒,当过煤铺二掌柜,就是黑就是黑,就是这么黑……”
从嘉憋不住笑了,院门吱呀一声打开,琴心怒气蓬勃冲了出来,瞧见从嘉垂手行礼,从嘉刚说声免,无诗说道:“太子殿下,鸾郡主在鸾苑等着呢。”
从嘉在前无诗在后匆匆而走,走几步无诗扭头,冲琴心做个大大的鬼脸。
琴心这叫一个气,心里暗暗发誓,改日堵住这个死太监,狠揍一顿老拳。琢磨着进了院子,在廊下隔着纱窗一瞧,贺先生醒了,盘膝坐在榻上,面无表情看着他。
琴心心里一个咯噔,这位爷最厌恶睡梦时被人惊扰,他的府里从不养鸟,近身服侍的都是哑巴,有的说是天生的,也有传言说是被这位爷毒哑的。琴心自然是不信了,可是对上贺先生沉沉的目光,还是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硬着头皮进去刚要开口解释,贺先生瞧他一眼,皮笑肉不笑说道:“之前没仔细看,今日那黄门在外一喊,再看琴心,果真挺黑的。下次再有人盯梢,藏煤堆里就好。”
琴心呆愣站着,是该气被人嘲笑呢,还是该庆幸爷没有生气?
次日,从嘉与贺先生下棋,从嘉赢了,欣喜若狂,贺先生面无表情,让从嘉研习第二篇,青鸾在旁低着头笑,就知道南星棋艺更胜一筹。
笑容被贺先生看个正着,咬一下牙出了书房门朝琴心招手:“国师的大弟子南星,探一探他的底细。”琴心惊问道,“一个出家人,又是国师的弟子,为何?”
贺先生一声冷哼,“爷下棋,可输过?”琴心笑道,“那自然是很少,除了贺大儒,还有几个对手。”贺先生瞪他一眼,“爷原来算着,这太子怎么也得半年后才能到下一篇,如今看来,前往一次无为寺,就得进一篇,学得这样快,岂不将爷累死?”
琴心茫然道,“可是,查那南星的底细,也不能替爷出气啊。”贺先生扇子一敲,“国师不会下棋,他的弟子却棋艺高超,十分可疑,查去。”
进了书房负手站在窗边,庭院中有人喊一声青鸾,喊声刚落,青鸾已跑了出去,贺先生回过身隔窗看去,就见青鸾攥着一位少女的手,少女身形窈窕鹅黄薄衫,杏眼桃腮笑意盈盈,画一般撞了满眼。
☆、12. 憋气
青鸾攥着少女的手惊喜喊道:“芳菲,何时来的?”
少女温柔笑道:“想我了吧?”
青鸾点点头,话音里带一丝罕见的撒娇意味,“去岁中秋宴饮后,说好春日再来的。”芳菲含笑道,“春日及笄礼后,母妃说长大成人了,不能再四处乱跑,拘束着不让迈出府门半步,这次皇后娘娘召见母妃,我死皮赖脸求了又求,才肯带着我来。”
二人手拉手坐在树下石凳上,芳菲笑问道,“太子殿下呢?”青鸾指指书房内,“今日通过了棋经十三篇初篇,正研习第二篇呢。钻到书里去了,定是没听到你喊,要不早跑出来了。这就喊他去。”
芳菲摁住她手,“叫他做什么,我们两个说说话,听说前些日子,太子殿下犯了头风?”
青鸾点头:“皇后娘娘操劳国事病倒了,从嘉说要为皇后娘娘分忧,埋头发奋读书,开头只是隐约头疼,后来就疼得抱着头在床上打滚,皇后娘娘给他服一种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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