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便笑着打了圆场后,问起范安阳日常生活起居,范安阳乐得不跟那个脸色古怪看来十分别扭的老太太打交道。与大姨母和菀表姐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高兴。
男人这边就有点小尴尬。范安柏兄弟与杜云启兄弟同是苦主。老太爷抿口茶,放下,再端起抿茶,再放下。如是重复两三回,站在角落侍候的丫鬟觉得那杯茶应该是被喝干了吧?正想上前端走重沏碗茶来,身边的另一个丫鬟扯住她,朝她摇摇头,丫鬟不解,却也知这会儿不方便追问,只得按捺住性子忍着,回头再问吧!
王老太爷那儿还在重复相同的动作,丫鬟忽地懂了。这位客人是有话难以出口,正纠结着怎么开口,是吧?
念头刚闪过,就听到老人家清清喉咙,“范大少爷啊!”
“老太爷。您若是要说那件事,那可以请回了。”
“不,不是。”王老太爷倒是不曾设想过范安柏根本不听他辩解,一时急得不知如何往下说。
杜云启开口了:“老太爷,那王进修既已出族,就不是你王家的人,你还替他来说什么?”
王老太爷一愣,范安柏笑道:“人,都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王进修已负起责任出族伏诛,王家与他何干?”
若不是看在丁文芙一向疼阿昭,王进菀拿阿昭当亲妹看,范安柏才没这么轻易放过王家。
王老太爷满怀心事而来,亦满怀心事而归。
杜云启送走客人后,搓着下巴满心好奇的看着他,范安柏没好气的嗔他,“看什么,再看我还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不会变成大美人儿!”
“我是在想,你怎么会这样放过王家人?”
“王家大表哥是个好的。”他低低的回答。
“废话。”杜云启没好气瞪他,“谁不是好的,你且去问那些杀人放火无恶不做那些家伙的家人,那个不说他们好?”
范安柏瞪他,他说的是王进顺,杜云启扯那儿去?
杜云寻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道:“长青的意思是,王进修已死,再揪着这事没意思,反让王进顺与咱们生了嫌隙。”
范安柏没回他,“王进修失踪那回,我让人通知他,人在江离镇,让他去领人,后来他与我说,他实是不懂,王进修到底在想什么?嫡长子难为,当大哥更难。”
“呿!那个不难?你我就不难?王进修那是自个儿找死,王大人也是,给个小妾这么大权利,能随手给儿子这么多钱,可见她手头有多宽裕,这还是个通房抬举上来的姨娘咧!那来这么多钱?”
这就是一条连锁反应炼,王进修若身无分文,遇到不愉快的事,空想着如何出气,也就过了,偏偏他身怀巨资,引得有心人撺掇着他做坏事,好借机从他身上捞钱,钱是胆,他的胆从何而来,还不是被王姨父委以重任管着内宅的曲姨娘给的,追根究底,王姨父纵容曲姨娘坐大,是王进修作歹的底气吧!
“日后我们都将出仕为官,这个教训都得记在心上才是。”范安柏语重心长的提醒三人。
范安岳年幼,听了犹懵懵懂懂,杜云启若有所思,杜云寻却是扬眉轻笑,“王家姨父命好,他老子替他下这个手,不然有那个姨娘在,断无这般利落了断的理。”
范安岳忽地一颤,“王家老太爷真狠,王进修也是他孙子,做错事丝毫不给反省改过的机会,直接了断他的性命。”
杜云寻似笑非笑的问他:“你怎知他没给改过的机会?只是有些人不到黄河心不死,贼心不改啊!”杜云启闻言微愣,先看向范安柏,范安柏回以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再看向弟弟,忽有种感觉,若是小万氏再犯到复常手里,只怕落不得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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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佳节1
王家人甫离,丁知府便派人来通知,丁老夫人一行人已经抵达广陵城了。
范安柏先问来人:“外祖母可好?都来了什么人?”
来的是丁知府身边得用管事的媳妇,年约四十许,笑起来很亲切,“回大表少爷话,老夫人很好,就是路上辛劳,看起来有些疲累,奴婢过来时,二老爷已请了大夫过府诊脉,想来是无妨,老夫人难得出门,二夫人和三夫人都随身侍候着,几位少爷、姑娘全都来了,还说要在广陵看了赛舟再回去。”
范安柏经她提起才想到,可不是,一年一度的端阳节又到了,今年因为范安阳遭劫,获救后又张罗着给她治病,倒忘了端阳节将至。
又说了几句,管事媳妇欲告退时,范安柏交代她,“劳请嫂子回头与舅父说一声,我们明日上门拜访。”
外孙是晚辈,自然是该去拜见外祖母和舅父,管事媳妇笑吟吟,捏着范安柏给的赏红回去复命。
自范安阳遭掳归来,晚饭都是范家兄弟陪着她用,偶尔杜家兄弟也会过来做陪,不过他们两来,晚饭就在范安柏的长青斋吃。
范安阳得了消息,知道外祖母已经到了,对显得坐立难安的房嬷嬷道:“不如嬷嬷今儿先去见外祖母吧?顺道跟她老人家说一声,我和复常表哥很好,请她老人家安心,也好让她老人家好好休息,晚上你也别急着回来,就在二舅府里歇一晚吧!”
房嬷嬷巴不得这一声,连忙曲膝福了福,带着范安阳这几日的习作,温暖的姜红色细绒抹额及一对葫芦形荷包,先过府探望老夫人去。
这头范安阳却有点小纠结,她和杜云寻两个一同遇难一同获救,这交情非比一般,可不知为何。从回来之后,她再看杜云寻,就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很想见他,又怕见到他,真见到了人,又觉得手脚都不知要往那儿摆的好,怪啊!
幸而他们兄弟虽在府里住着,与她见面的机会却不多。墨香几个看她长吁短叹的,不由面面相觑。姑娘这是怎么了?
直到饭毕。几个丫鬟还是没搞明白自家姑娘怎么了?
丫鬟们撤去碗盘上香茗。杜云启问:“人伢子可有消息了?”
范安柏摇头,“哪这么快,总得让人准备一番,不然送来的歪瓜裂枣的。你都要收下?”顿了下又问:“这回你打算挑什么样的丫鬟?”
杜云启想了半晌,不带信心的说:“这回可不敢再让奶娘和平嬷嬷她们来帮看了。”
上回就是她们帮着挑,结果很是令人失望。
“这也不是她们的错,上回那地方小,人伢子手头上能有什么好的,就算她们两想挑得严格些也没辙,只怕是把那人伢子手里的人全挑了遍也没半个能用的”
方奶娘还罢了,那平嬷嬷有私心,能挑出什么好的来?
“大哥又找人伢子做甚?”范安阳好奇的问。
“我知道。我知道。”范安岳抢着把事情说了一遍,范安阳遂道:“为什么不请外祖母和二舅帮忙呢?二舅母之前要给四表姐买丫鬟,就是二舅让人伢子送人去东陵,让外祖母和二舅母挑的。”
杜云启和范安柏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是啊!他们没有官身,请二舅父出面,官伢那儿的人兴许更齐全些,而且有丁二舅出面,谅他们不敢送些不好的来。
“明日我们就跟二舅说一声,请他帮忙。”杜云启心中大石终于落地,“有姑祖母和二舅母帮掌眼,想来这回找的下人,应该比之前那些人要靠谱。”
知府正房花厅里,丁老夫人让儿媳带着孙辈先回房安置,自己则与次子说话。
“流匪?”老夫人一手紧抓着扶手,一手紧握住儿子的手追问。
“是,乐州卫所在巡视河岸时,发现有一河边小村竟是遭流匪毒手,全村尽灭。”
丁二舅为母亲沏茶,老夫人接过茶碗,才问,“乐州的事,怎么会跑来问你?”
乐州与湖州两卫所为湖乐都指挥使司管理,原乐州、湖州各有一都指挥使司负责管理两卫所,然先帝时,裁两地都指挥使司,合而为一并名为湖乐都指挥使司,现任的都指挥使姓姚,曾为先帝御前侍卫。
“湖州此前剿过一股流匪,是儿负责审查的,那回已经逮住所有的流匪,可是这回的流匪手段与那股流匪如出一辙,姚都指挥使便使人将儿请过去,看看是否为那伙流匪的余孽,儿看过了,手法很像,但不是一伙的。”
“那就与你无关了是吧?”
“娘放心,儿不过负责审案,并未负责逮捕,就是有漏网之鱼,也不归儿管。”丁二舅道。
其实抓流匪事关治安,应属知府及当地父母官管辖,但各地的州、府、县、乡武力不高,常有衙役在追缉流匪、剿匪时牺牲,对父母官来说,这件差使真令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当今登基后,诸相奏请将职能分属,将追缉、剿匪等事交各地卫所负责,审理案件则交由各地知府来审理。
以前职能归属不清不楚,卫所与府县互抢功扯皮,造成不少冤案,也令百姓受累不少,当今明旨将职能归属区分后,各地父母官不用再提心吊胆领着武力不高的衙役们剿匪,也不用与卫所的人抢功,而卫所的指挥使、千户、百户们也不用伤脑筋去审案,直接把人丢往知府,将搜到的物证交出去,其他杂事就不归他们管了。
而且剿到贼窝,里头的油水随他们捞,不像以前,要中饱私囊还得防着那些衙役们发现,得分他们一杯羹,这些也还好,就怕遇上那种油盐不进的家伙,硬要往上告他们一状。
老夫人听儿子这么说,方才放下心来,管事来报,范府来人,丁二舅忙让人进来,一看来人,竟是母亲身边的房嬷嬷,他怔了下,随即想起来,母亲不放心外孙女,特把房嬷嬷派去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