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就跟祖父说过了,只怕是老人家事忙给忘了。”
范安柏倒觉得不只如此,老人看重长孙,看看杜云启身边的人,再看侍候杜云寻的,那叫一个天差地远啊!他以阿昭为例,对杜云启道:“可见你这当大哥的不用心,我家与你情况雷同,可你看我家阿昭身边的丫鬟、仆妇,一个个都是我帮她挑,帮她看,帮她敲打。”
“喂喂,你家阿昭小不懂事,你当大哥的帮她看着,盯着,这是应该的吧?”杜云启不高兴的回道。
“你以为复常没人教,自己能懂?”鄙视的哼了一声,不给杜云启反驳的机会,“你和我都是祖父带在身边,见过的世面比一般人多,复常体弱,除了太学就是待在家,纵使聪慧懂得很多书上的知识,但对人情事理,那些弯弯绕绕的,你说他能懂得多少?他今日对崔家人说的那些话,你我岂不知,但我们不会对崔家人说,为何?”
因为说了就是撕破脸,不留情面了!
“那时我没说什么,是因为觉得好解气所以想晾着他们,你呢?为何开口圆场子?”
杜云启像离了水的鱼儿,嘴巴一张一合,一时不知如何回他。
范安柏拍拍他的肩头,“你面对复常的时候,总是显得气虚底气不足,想帮他的忙,又想他聪明,比你懂得多,行事上便犹豫不决,怕他恼了你,怕他觉得你小瞧了他。”范安柏看进杜云启的眼中,问:“你到底做了什么,面对他时,总这样讨好巴结?”
杜云启被人一言挑破,觉得有种被看穿的狼狈。
“我…其实…也没,不对,不是做了什么,而是没做什么。”杜云启苦涩的道:“你也知,我自小就是跟在祖父身边长大的,祖父和父亲对我寄以厚望,因此对弟妹,我并不怎么上心,云瑶出事前,复常曾连着好些天找我,要跟我说话,我觉得很厌烦,你也知道云瑶很娇气,复常跟我说过很多次,起先我都捺着性子去帮他解决云瑶的要求,只是……”
一次又一次,相同的事一再发生,他有课业要忙,有祖父的要求要达成,渐渐的他连复常都不想见了!
“后来,云瑶死了!我才想到复常那几天一直在找我,许是有关于云瑶的事要跟我说,不过云瑶都死了!再去问他这件事,我怕他会难过,其实我更怕他会因此怪我。”杜云启垂眸不敢看范安柏。
“后来呢?”范安柏的声音清净如水,淡淡的似月光抚慰他不安的心,杜云启深吸口气,“我是懦夫,我一直没敢问他这件事,后来他溺水,差点就死了!母亲将他院里所有人所数发卖,连他奶娘也没留,我觉得不对劲,可是我什么也没做,直到祖父派人去找,才晓得不止他院里侍候的人,就连云瑶院里的人,都已经死了!”
范安柏看着窗外天色渐暗,雨,一滴,一滴的落下来,长叹一声后起身,“咱们两用点心,先帮他挑个得用的管事妈妈,帮他把他院子理起来,其他的,慢慢再说吧!”
他们都不是神仙,能挥挥衣袖让事情重新来过,死者已矣!发生过的事情,他们没有办法抹去,只能尽力善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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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赔礼
连日大雨令赶路的人十分不便,王家一行人略狼狈的在雨夜中,抵达广陵城外的自家别庄时,王进菀的丫鬟小心翼翼扶她下车,撑着雨具的婆子陪着笑侍候她跟在老夫人及夫人身后步入二门。
王进顺兄弟则是侍候祖父,与女眷们一前一后进入正房,怕老人家淋了雨着凉,丁文芙连声催赶人送上二老更衣,送来热茶、热食给二老取暖兼垫肚子,老人家没发话,当人媳妇的不敢擅离,做母亲的都没动了,小辈们当然是也不敢动。
直到两老换上干爽衣物出来,看到她们母子还在明间,才焦急的驱赶人回房更衣去。
丁文芙温声询问二老,知一切都好,才领着儿女告退,出了门,丁文芙让儿子们回房,然后自己带着女儿回屋。
别庄不大,离范家置的宅子不远,回屋更衣后,丁文芙便让人去跟大少爷说一声,令他写拜帖,给范安柏送去。
“不先去看二舅?”吃了热汤面正觉肚腹暖呼呼的王进菀捧着红枣燕窝甜汤问。
“你快喝了它吧!”
“刚吃饱,喝不下。”王进菀嘟着嘴,爱娇的小模样让丁文芙疼爱的拧了下,手下芙蓉颊面不若之前圆润,让丁文芙觉得心疼,曲姨娘那贱人生的贱种做的好事!人都死了,还得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替他善后。
王老太爷夫妻也正说这事,“你就放心吧!大媳妇都说了,她那外甥最是明理,定能明白是修哥儿自个做下的,与咱们家无关。”
话是这么说,但换做他是范安柏,那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就算是主犯已死,也拿他的家人来出气,所以他带着一家老小来。只要范安柏出了气,京里的范太傅也不好再出手,那几个儿子的前途方能安然不受影响吧?
他看一眼老妻,那个曲姨娘还是老太婆给儿子纳的,看来颇乖巧的一个丫鬟,生了儿女就开始作怪,“老大信里怎么说?”老太爷躺到床上,看着床顶的五蝠报喜问。
“查明白了,那女人真不是个东西,仗着帮理家务之便。竟收受贿赂。亏得发现得早。趁早抹平了,只是受累不少。”心疼儿子的老夫人心里暗抱怨,若是媳妇跟着,就没这些事了。完全忘了媳妇带着孙儿女回老家,是她要求的,因为她们两夫妻病了要人侍疾。“都怪媳妇儿,没帮鹏儿挑个好的帮衬着。”
老太爷瞪她,“那贱人可是你塞给儿子的,儿子外放那会儿说了,出门在外带着姨娘们不好,会影响官声,那时候你怎么说的?怕媳妇忙里忙外。又要照看孩子,要她和孩子留下,要不是儿子坚持,你还不放行。”
老太太急了,虎地一下坐起身。“怪我,怪我,都怪我!”
“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啊!”老太爷恼了,也坐起身来斥道,“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要烦恼的是,万一范家人不罢休,定要拿捏王家儿孙前途怎办?”
老太太讷讷的问:“不会吧?”
“不会?换做是你,被掳的是菀儿或菀儿她大姑,你看你会不会?”老太爷重重的哼一声,“倒茶来,要热的。”
老太太怔怔的照办,直到丈夫喝完茶,把杯子给她,她放回床边的案几上之后,才愣愣的问:“那你还带着一家老小去给范家人出气?”
“有他大姨在,他们几个小的真能对咱们两个老的如何?他们与顺哥儿又有同窗之谊,应该不至于太过份,但愿他家大人见小辈们出了气,就高抬贵手轻轻放过。”
他真正担心的是京里的范太傅,那位能扛住压力与太后硬顶的天子近臣,为了一个痴傻孙女,特意把两个孙子送下来陪她,虽有避祸之意,但不可否认的是,人家很看重这个嫡孙女吧?
就算不亲近,也容不得人被欺负啊!
老太太赶了一天路本就累坏,丈夫又来上这么一番话,害她睡意全消,那个始作俑者却是翻个身睡到打呼,气得她一宿没睡,天亮媳妇带着孙儿来请安时,她一脸倦意很没精神。
“都是媳妇不好,没安排好叫母亲受累了。您先用些早饭,再回去躺着歇歇,一会儿大夫来了,媳妇儿再来请您。”
丁文芙像在哄孩子似的问,老太太恹恹的应了声算是回答,老太爷倒是很精神,问了长孙,知已给范家送拜帖,满意的点头,“好,等会儿用过饭,咱们爷孙几个四下蹓蹓,后日就去范家拜访。”
王进顺几个齐声应诺,而丁家一行人此时才离东陵城,等他们赶到广陵时,王家人正往范家去。
丁老夫人一进广陵城,就使人给范安柏送信儿,一行径往知府去。
母子夫妻父子相见,依次见礼后,丁二舅亲奉母亲安歇,然后才转往妻子那儿。
范宅里,范安柏领着弟妹,杜云启兄弟作陪,一同候在二门处相迎王家人,不管怎么说,王家长媳是他娘的嫡亲姐姐,王进修已死又被出族,说起来都不算王家人了,他能怪罪王家人吗?虽是气难平,但这时,还是要给大姨母面子。
王老太爷一下车就看到范家兄妹及杜家兄弟,心底一松,看来这两个孩子是明理的,当下决定,待会儿他们就算说话不客气,自家忍了就是。
双方见礼后,男人们就到会客的大厅,女人们则往内院花厅去,范家也就范安阳是女的,因此宾客比例很悬殊,但,王进菀与范安阳最是要好,小姐妹一见面,就手拉手靠在一起窃窃私语,王夫人丁文芙是范安阳的嫡亲姨母,范安阳见礼后朝姨母甜甜一笑,丁文芙的心就软成了水。
王进修虽是王家人,但他姨娘没少给丁文芙找事,害得又是她亲外甥女,丁文芙虽是他名义上的母亲,然而实际关系却不如范安阳亲近,王老太太看着儿媳和孙女与范安阳这般亲密,忽觉得势单力薄。
进了花厅分主次落坐,王老太太呶嗫良久,想为王进修一事跟范安阳赔不是。可眼前的女孩都不到十岁啊!又还是个傻子……老太太觉得向个晚辈赔不是很难堪,张不了口啊!
丁文芙在旁看着,见范安阳神色自若与往常一样,心里暗疑,虽然说得药谷传人垂怜治她的傻病,可这治病急不得,现在不过才五月初,想来病还没好全呢!怕是不晓她们来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