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有旁人,房嬷嬷悄悄的把三房的动静说给老夫人听,丁老夫人忧形于色:“你说当年我是不是强硬一些,别顺着老三的意……”
当年给三老爷相看时,老夫人就看不上三夫人那作派,偏偏三老爷就吃那一套呢!唉!房嬷嬷只能捡好的说来安慰老主人。“三姑奶奶长进了,大姑太太使来的嬷嬷说,三姑奶奶的大姑子、小姑子相偕要往三姑爷房里塞丫头,三姑奶奶也不恼,大大方方的接了下来,又送了她们姐妹首饰衣料,亲家太太知道三姑奶奶大方,心里也高兴,再加上三姑奶奶在娘家侍疾时,还使了陪嫁大丫鬟回家侍候姑爷,见了人就直道好,三姑奶奶这日子比之前好过多了。”
丁老夫人冷哼!“她那个娘什么都没教给她,只教会女儿跟她学,予我添堵,成亲了,还得劳烦她大姑姑教她。”接过房嬷嬷呈上的蔘茶,抿了一口又道:“算她好命,她大姑住得近,还能提点她一二,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多了!她要是聪明,就趁现在赶紧多学点,把丈夫、儿子拢住,不然啊!往后可有得她受了!”
房嬷嬷不解:“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你傻啦?算算日子,大丫头她男人明年就要回京述职了!”丁老夫人笑着把茶盅搁下,“老大捎信回来说,原本瞧他在任上表现平平,本没打算帮他挪挪窝,不过,瞧着他今年表现不错,上头可能打算动他。便想着帮出把力,问我可否。”
“大老爷最是心疼大姑太太,有好的,自然是要紧着大姑太太。”房嬷嬷笑嘻嘻的称赞道。
因为丁文芙年少时婚事不顺,差一点儿被杜家那老太婆逼得去当姑子,丁文荷被姓周的贱人逼得差点一尸两命,因此丁文进兄弟几个,对姐妹都很照顾。王鹏程是个感恩的,没有宠妾灭妾,他与范长泽不同,王家不比范家,王鹏程虽有弟弟,但都不及他有出息,范家不同。范太傅虽非重臣,却是太子近臣,且范长泽三兄弟同朝为官,范长泽敢偏小妾、庶子女,王鹏程可不敢。
“那您打算?”看老夫人不语,房嬷嬷忍不住问。“能帮一把自是好的。”房嬷嬷闻言一喜,“看来大姑太太夫妻团圆之日近了!”
墨香怯怯的从暖阁过来。房嬷嬷睃了她一眼,与老夫人使了个眼色,“你家姑娘醒了。”
“是。”
范安阳觉得很丢脸!一开始是她的感受,不过哭到背过去的那个反应不是她的,是原主的反应,累积了两世的反应,原主重生前选择了彻底抛开范安阳的身份,投胎转世过新生活去,但深刻在灵魂里的伤,却没有被抹去。这具身体里有着原主前世和今生的记忆,母亲的遗忘,无疑是原主前世不幸的根源之一,因此一箱代表母亲想起她的衣物,引发了原主激烈的反应。
范安阳前世是孤儿,来到这个世界时,浑浑噩噩之际,确曾感受到范夫人那份母爱。收到那箱衣物,她能感受到里头满含着感情,可她不太确定是什么。
不是她薄情,实在是她从小得到的太少。之前范夫人给予的,对她来说实在很陌生,她也不确定自己该响应她什么。直到这两天,她才渐渐想明白,范夫人那恐惧、忧虑混杂着怜惜、疼爱的眼神,向她需索的,大概是女儿的信靠及倚赖。
只是那时的她,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满含着防备与戒心,看在一个甫被宣判女儿成傻子的母亲眼里,会是什么感受?那肯定很痛,痛到她选择遗忘,选择逃避。
不过这会儿她没空细想,因为丁老夫人进来了,“好好的怎么哭成这样?是谁欺负你了?”
范安阳腼腆的伸手挠着脸颊,“没人欺负我,是我想娘了。”
丁老夫人叹口气将小外孙女搂到怀里,“你别怪你娘,她打小就让我惯坏了,嫁人生子这么多年,还是没长进,她不是故意要忘了你的。”
范安阳点点头,乖巧的道:“我知道,娘是生病了,不是故意的。哥哥跟我说过的,外祖母放心。”
丁老夫人松了口气,范安柏这个哥哥当得很称职,只是难免心疼他,父母应尽的责任,全落到他头上了。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外孙做对比,老夫人不免对丁家的孙子们感到有些失望。
待哄着范安阳用过饭,服了药,看着她睡下后,老夫人对着房嬷嬷不免抱怨起来。
“老夫人您多虑了!二姑老爷不靠谱,范太傅只能把全副心力放在大表少爷身上,咱们老太爷去得早,几位老爷们又在任上,您一个人身上担子可不轻啊!再说,谁不说咱们家的少爷们个个上进有出息,您还嫌他们比不上大表少爷?要奴婢说啊!大表少爷那是没办法的啊!您没看,大表少爷都多久没回来了?上回回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哪!”
“你说的是,嗯,你帮我记着,挑个擅做药膳的嬷嬷给他和小路送去。”
“是。”
房嬷嬷一一应下不提。
隔天丁筱楼乖乖的上课去,老夫人在她来请安时,只让她注意身体,并未减轻她的功课,丁筱楼乖顺的应了,让丁筱湘姐妹大感讶异,王进菀去陪范安阳时,就道:“她倒是老实了,就不晓得能撑几天?”
范安阳觉得自己没事,不过老夫人要她休息,她也乐得偷懒。
范嬷嬷见丁筱楼来上课,只淡道:“老夫人觉得姑娘是个有前途的,才会严格要求,姑娘可不要让老夫人失望才好。”
三夫人心疼女儿,但女儿不像从前一样乖顺,气恼万分的三夫人又干起老勾当,修书跟大女儿抱怨去。
却不晓,竟因此惹出大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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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怒发冲冠
金水镇六房东院小厅里,丁筱明正与几个管事婆子说话,只见她们涎着脸奉承着丁筱明,她却是神色蔫然,才打发走人,她身边的仅剩的大丫鬟芳草倒了杯茶给她。
“奶奶歇一歇吧!”
“怎么歇?这些不省心的,就是金山银山也禁不起她们这样挖。”丁筱明气愤的一拍桌,芳草皱着眉头劝了两句,火气才平复一些,外头就传来喧哗声。
芳草使个小丫鬟去看,不一会儿小丫鬟就跑得飞快回来。“奶奶,是新来的红莺姑娘来了!还红着眼呢!”
话声才落,门外就听到院里的小丫鬟气急败坏的嚷着:“红莺姑娘,红莺姑娘,等等,等一等啊!”
“奶奶没唤,你你你怎么就往里闯呢?”
“奴家要请奶奶做主啊!奶奶,奶奶啊!”有一管娇滴滴嗓子那个叫红莺,是她大姑子王绢绢送的,另一个弱柳扶风叫玉环的是小姑子王佳佳送的,丁筱明皱着揉额,眼见外头吵嚷不休,芳草见不是个事儿,便开口道:“奶奶,还是让她进来回话吧?总在外头吵,万一给传到老太太和姑奶奶那儿就不好。”
丁筱明想想也是,不要回头又指着她鼻子说她刻薄人了。“让她进来,再派个人去问问,看是怎么一回事?”
芳草边使人去看情况,边走到外头亲自己去请人进屋。
丁筱明说起来还不到二十,但看着那肤白姣丽的红莺,那似被滋润得十分丰足的脸蛋。丁筱明就觉自己老了!红莺穿着一袭秋香镶绿缎边条的衣裙,硬是在这秋冬时节,穿出一身春天的气息来。
乌云鬓上只有簪着几朵绢做小花,琼鼻彤唇眸带泪,欲泣欲诉惹人怜。
就芳草见了也忍不住为之砰然心跳,这个红莺是个连女人见了也生怜的尤物,丁筱明却只觉恶心!王绢绢那个贱人,不是穷得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吗?哪来的银子买这么一个尤物来给她弟?
红莺捏着帕子细诉着自己被欺负的可怜。要请丁筱明给她做主云云,可是坐在上头的奶奶却没反应,怎么跟大姑奶奶说的不一样啊?
不多时,就有丫鬟回报,红莺姑娘仗着是大姑奶奶送给大少爷的人,开了一大堆菜,让大厨房给做。可是她连姨娘都不是,不过是爷儿们房里的通房,想吃香喝辣?成啊!自个儿掏腰包呗!
红莺哪儿晓得宅门里,吃穿住用皆有份例,想要额外吃什么用什么,都要自个儿掏钱的!她还以为进了王家门,就是享福的份儿了!
丁筱明听了暗嗤笑。却是没搭理她,只让底下的婆子道:“红莺姑娘,你是我们大少爷房里的通房丫鬟,这通房丫鬟的份例,就是二菜一汤,想吃点别的,你得自个付钱。”
“嘎?”红莺一愣,美人儿呆愣也是美人儿,丁筱明却没心情看她耍笨,“大姑奶奶送你来侍候我们夫妻的。不是让你来享福的,你倒好,不过侍候大少爷一日,就要寻大厨房的不是了?你这是来给我们夫妻添乱的?还是来侍候人的?”
“我……”红莺被丁筱明咄咄逼人的口气给吓住了,没有反抗的被婆子们拉了出去。
“那个玉环和香草没闹起来?”
“闹了,昨儿夜里那两个不知何故打了起来,今儿这般安静是因为两个都挂彩了。”芳草对香草实在有恨铁不成钢,三姑娘明明就说了。会给她们寻个好人家,结果她在姑娘跟前一点消息都没透,没想到趁姑娘在娘家侍疾,就爬了姑爷的床。
“让人请个郎中回来看看。省得人家又往她们背后的主子那儿告状去。”
“两位姑奶奶也真是的,那有管到兄弟房里来的?”芳草忍不住抱怨。
丁筱明冷哼,然后迟疑的问:“你说,大姑姑是不是早就知道,王绢绢她们两想给相公送通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