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嬷嬷回过神时,这楼已经歪了,“大哥说,姜大老爷去东北上任前。姜老太太做主分了家,二房留在京里,大房则由大太太侍奉老太太南下湖州定居,之后没多久就开了姜家绣庄。”丁筱真继续贡献新鲜出炉的八卦。
“这肯定是二房怕大老爷当官不顺。回头又要他们帮忙疏通,才要求分家吧?”丁筱妍扬起下巴,一副我说对了吧的表功的样子,惹得大家笑成一团。
为这种事分家的不少,但碍于父母强势压着不分的也有。也有媳妇娘家人舍不得自家姑娘为他人作嫁,撑腰力挺的分家的也有,不过姜大老爷这样已在官场上冒头的,这种时候若是他要求分家,对其官声极不好。但分家后,是由他妻子侍候着老母离京,而把京中根基留给了二房,可以想见,这分家是何人主导了。
范安阳前世是孤儿,历史学得不怎么好,对这种亲族间的人际关系不是很了解,幸而大家当她是傻子,听不懂是正常,范嬷嬷见她一脸茫然,多会详加解释给她听,原本因她提问而存疑,现在看了她捧着脑袋瓜子一脸头疼的模样,反而释然。
看来方才她的问题,很单纯就只有字面上的意思吧?是她多想了。
当范安阳她们为金秋宴好奇万分时,广陵城中正因一桩偷窃案牵扯上了姜家绣庄。
因这桩案子,姜家绣庄成了茶肆酒楼中的谈资,于是就有人去扒姜家的八卦。
话说凡走过必留痕迹,姜家绣庄初到广陵落户时,他家的掌柜、管事们曾与人道,他们东家祖上曾是开国元勋,他们东家如今在东北为官云云,有一点点拿着官职压人之势。
原本大家全把这些当八卦,听听就过,偏偏近来那件偷窃案扯上了姜家绣庄,因此姜家的事全让人翻了个底朝天。
原来便是如意绣庄请名家绘制的绣样被盗一案,一开始,如意绣庄无端歇业数日,其后,掌柜的命人把自己的儿子捆了,亲押去广陵书院见东家,结果人家东家查问,说他儿子被冤枉了!掌柜奉命去报官,官府往下追查,最后查出是一名专接待女客的媳妇子所为,后来供出是姜家绣庄使人抓了她儿子,要挟她若不照他们意思去做,便要断她儿子手脚。
消息一传开,姜家绣庄大门深锁,掌柜、管事都被抓去过堂,三堂木下招是招了,却是全推了个干净,让那媳妇子去指证,看是何人挑唆,她又推说那人来都是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她认不出来,只声音似曾相识,却说不出来是在那儿听过。
衙差去姜家绣庄掌柜、管事及伙计家里探查,无果。追查绣样也没下落,最后只判那媳妇偷窃之罪,至于她的儿子,也没有消息,知府令衙差继续追查,如意绣庄的东家知此女是因人胁迫而为,特向官府求情,此举令广陵城百姓大为震动,纷纷言道这东家厚道。
另一方面,虽然掌柜、管事们全身而退,但姜家绣庄的生意却是一落千丈,与此同时,有一小道消息悄悄传出,道是有人曾在姜家绣庄的绣样本里,发现了如意绣庄失窃的图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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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失意人对失意人1
虽然偷盗一案,并无实证,但后头这条消息一出,大家便自由心证了!
因此姜家绣庄撑不了几日,便关门歇业了。
姜家绣庄歇业之后,如意绣庄并未立时重新营业,掌柜的说丢失的绣样还没找回来,他们没有足够的图样供客人挑选,尤其那些名家绘制的绣样,可是他们东家辛辛苦苦积攒的,就这么丢了怎不叫人心疼?指使偷盗的那人还没抓到,绣样没着落,实对不住那些名家们。
丁二舅责令衙差尽快将贼人缉捕归案,至于那些绣样,老实说,他和幕僚们都觉得,大概早被贼人毁了,以免留下证据,但面对外甥,他倒是温和劝慰,范安柏虽是气恼贼人狡狯,却知人情世故,不止买了酒肉来衙门请衙差们吃酒,还请了二舅及其同僚们上酒楼喝酒。
这一番作为下来,姜家绣庄又被踩着比较了一番,有人道,怪不得姜家会丢了祖上传下来的爵位。
事实上,如意绣庄接的生意已让绣娘们忙得昏天暗日,范安柏觉得正好趁此机会,再招收新绣娘,并与书画院的先生们再邀图,另外他觉得聘来的木匠,只让他们做绣屏、炕屏,有些大才小用,与杜云寻两个看了他们闲时做的小对象有意思,便想着趁此机会,让他们多做些好玩小玩意儿,如将画刻在木板上,再切割开来,做成拼图,还有他们之前买过的华容道,色彩艳丽画工粗糙,若能做的细致些,就能送去给阿昭玩。
于此同时,范安柏与书画院的先生们磨了好些时日,却不知如何拉近关系,好顺利讨得画作。
杜云寻这日趁夫子有事。特地跑来找范安柏聊天,谁知一来,就看他愁眉不展对着桌上的信柬发呆。
领他进书房的正是如意绣庄掌柜的儿子。随口问了几句,看到范安柏那个样子。他便问少年。“你家少爷这是怎么了?”
少年摇摇头,“小的不知,杜二少爷请坐,小的去给您沏茶。”说完行了个礼就飞快的溜了。
“这小子倒是长进了!”杜云寻笑道。
“你每次来都套他话,被套了几回,罚了几遍,再学不了乖。就实在没救了!”
两人说笑一番,茶上来后,范安柏才道:“之前好不容易跟几位师长求得了画,结果现在闹成了这样……”
杜云寻知他心里不痛快。却也只能不痛不痒的劝慰几句。
范安柏叹口气,“这几位先生不受钱,也不受礼,我此前送去的礼金和表礼全都给退回来。可他们的画作实在很受欢迎,只是他们不收礼。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去与他们求画。”
杜云寻也头痛,他从不管庶务,于人情应对上更是差范安柏一大截,他要是能想出法子来,才有鬼了!只是范安柏一个人苦恼。想不出对策来,只能将苦水往杜云寻这儿倒。
“不然回去问问我哥好了,看看他有没有法子?”
“也好。”说到底,如意绣庄总不能一直歇业吧?
天色将晚,杜云寻与范安柏一同离开欲回书院,马车行到半道上,忽然一声长鸣,马车便骤然停住,小厮急忙护住他,边口气不善的朝车外喊着让车夫小心些,车把式憨憨的应了。
“问他怎么回事?”
这车把式年近三十,虽有些憨,但驾车稳当,范安柏出入都坐他的车,只听他瓮声瓮气的回道,前头有人,小厮抬头看去,只见道旁昏暗,一株老树随风婆娑起舞,树叶沙沙作响,竟是未离枝飘零。
“去瞧瞧。”范安柏令护卫去查看,小厮不会武,万一是歹人潜藏,见人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就砍可就不好。
两名护卫屏息戒备轻巧的靠过去查看,那指使人偷盗绣样的贼人尚未就擒,可不好大意。
过去一瞧,是个瘦弱气息不定的少年偎在另一壮硕少年的肩头上,壮硕少年鼻青脸肿的,看来挨了一顿好打,再细瞧,壮硕少年的手压着肚腹,空气中有股血腥味,这顿打不轻啊!
一名护卫飞快回报,范安柏和杜云寻好奇心起,靠上前去,赫然发现,那瘦弱少年,竟曾是太学学伴的姜唯。
“他就是姜唯?”杜云寻入太学时,姜唯已离开,所以他没见过此人,只听大哥提起过,也曾听范安柏说起,姜家绣庄的兴起,与姜唯当年所提不谋而合。
“是。”范安柏面色凝重的看着姜唯,壮硕少年应该是侍候姜唯的小厮吧?怎么主仆二人落到如此境地?
“大少爷,这位公子病得很重,这少年血流不止,看来……”小命快不保了吧?护卫话声方落,姜唯便睁开了眼,嘴唇无力的嗫嚅着,却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救人为先,先将人送到最近的医馆去。”
车夫憨憨的应了,帮着护卫将姜唯主仆二人抬上范家的车,范安柏则与杜云寻上了杜家的车,一行人急急忙忙赶往医馆。
医馆大夫先为姜唯把脉,开了方子令人去熬药,才招了药童数人为壮硕少年疗伤。
范安柏留下小厮守着,自己则与杜云寻先回书院,一回到书院,杜云启就找来了,“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小路快担心死了。”
坐在范安柏房里的范安岳,脸蛋红红的怒嗔,“哪有?明明是子守哥担心复哥。”
“回来的路上,遇上了故人,耽误了一会儿。”
“故人?谁啊?”杜云启让人端晚饭来。
“姜唯。”
“哦,他啊!他怎么也在广陵,等等,姜,不会跟姜家绣庄有关系吧?”杜云启反应倒是挺快的,毕竟他也曾听闻姜唯当年说的为商之策。
范安柏他们知道的也不多,能说的就那些,饭菜上来后,四个人草草用过饭,就各自回房歇下不提。
隔天一早,范安柏留在医馆的小厮回禀。“姜少爷已经醒了,请大少爷有空的话就过去一叙,他那小厮幸得捡回一命。不过还得好生调养。”
范安柏点头让他下去休息,派了另一个小厮回家。将这事告知范大总管,让他使人将姜唯主仆接回范家去疗养,他昨日才返家理事,接下来要考较,没空返家,让他与姜唯说一声,请他在范家好生休养。有什么事,等他忙完回去再说。
不管姜唯反应如何,范安柏他们忙着考较一事,连去东陵看阿昭都没时间。那有空见姜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