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嵩川是世所罕见的高手,加上性情骄纵行事无所顾忌,一怒之下当场取了自己的性命也是极有可能的事,当着众人写那首诗时,文笙已经将生死置之了度外,可出乎她意料,凤嵩川看到那首诗,虽然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焚化,屁股却好似长在了座位上,愣是坐在那里一动也未动。
按凤嵩川的为人推测,这事情不算完,他必定会用更加恶毒的办法来找回面子。
而她同凤嵩川相比,不管是武力权势还是经验人脉,无不落在下风,下一次未必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文笙不想坐以待毙,她决定去探探费文友的口风。
毕竟她这次进京是费文友应了李曹所托,自己进京之后,能否进玄音阁,还要看费文友是否尽力,而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文笙觉着费文友和他几个师弟虽然难打交道,但正因为乐师们这份深入骨髓的高傲,才使得他们若无必要,懒得说谎。
酒宴散后,文笙独自去了费文友的住处。
费文友正在擦拭他的古琴,对于文笙来找他并不觉着意外。
“顾姑娘,你画确实画得很好,为人也很有急智,只是我不觉着你方才那是聪明人的做法。眼下白彰两州的惨事正在民间流传,你那诗用不了多久就会跟着传开,你可知道,如此一来你要得罪多少人,尤其是凤大人。”
这些利害,文笙都知道,她来找费文友也不是想请他由中代为调和,只是想着多了解了解眼下的大对头凤嵩川。
费文友到是没有瞒她:“凤大人当年曾经追随过国师,同许多乐师都有交情,后来更因救驾有功,得到国主的赏识重用,他的面子,比你想像中要大得多。”
“费先生,依你看,我是否还有可能进入玄音阁?”这是文笙眼下最为关心的。她虽然隐隐有了答案,毕竟还想着听费文友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果然,费文友淡淡地回答:“我正想寻个机会和你说这件事,这一路上你若没有办法取得凤大人谅解,化干戈为玉帛,恕我没有办法完成李录事的托付。”
言下之意,到京之后,他连为文笙在谭国师以及诸位权贵跟前提一句都不会。
文笙微微蹙起眉,到玄音阁学琴的机会她原本十分珍视,谁想中途竟会生出这样的变故。
不要说学琴,就是叫她在生与死之间选择,她也不会向凤嵩川那等人低头。
费文友难得自琴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他虽然赏识文笙的才华,却颇为不喜她身为女子如此刚强。
念着答应了李曹,才耐着性子点拨她道:“你与凤大人原本素不相识,何来那么大的矛盾?你要知道,自来男人为天,女人为地,他独独针对你,你觉着是刁难,其实在他而言却是难得的欣赏,我这么同你说吧,凤大人虽然年逾不惑,却一直未有妻室,他在京中的几房姬妾都是难得的才女。你今日当众给他难堪,令他名声受损,按凤大人的脾气,我也猜不到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来,不过好在你是女子,不妨去服个软认个错,你可以得尝心愿,他也算成就一段佳话,没有白白被你骂。”
什么佳话?费文友没有明说,等着文笙心领神会。
自然是凤嵩川英雄雅量,不予计较美人的出格之举,那位当堂写了骂诗的顾姑娘从此跟了他,什么事情一扯上男女风/流韵事,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凤嵩川应该也是打了这样的主意才强忍着没有当场发作吧。
在费文友看来,女子天生就应该像蒲草一样攀附于男人。凤嵩川这等人物能看上文笙,实是文笙祖坟上冒青烟,不存在她愿意不愿意的问题。
可文笙生平最厌恶的恰恰就是这种论调。
有些人,你可以试着努力去说服他,而费文友这样的,他的观念早已经是根深蒂固,和他说再多也是徒劳。
何况这天底下,有太多的人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
文笙叹了口气,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借先贤的话回答费文友:“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说罢不再多言,施礼告辞。
我想进到玄音阁学习音律,如果可以,哪怕叫我做那最下等的差事我也愿意,可若要我必须放弃尊严出卖自己,违背心中的“道”,那还是算了,我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
长夜寂静,文笙辗转难眠。
这种形势之下去京城还有什么必要?有凤嵩川在旁虎视眈眈,费文友几个乐师也都不是同路的人。现在的自己实力还是太弱小了,硬抗下去做不到玉石俱焚,最可能的结果是自己如流星一样划过这个世界,而凤嵩川却不痛不痒。
前生后世加起来,她也只活了十几年,有太多的风光没有领略过,为什么非要在玄音阁这棵大树上吊死,不另寻一条出路呢。
文笙打定主意,要在接下来的路途上寻机脱离灵扶回京的队伍,悄无声息摆脱这姓凤的纠缠。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等到她足够强大的那一天,再来与这凤嵩川算一算旧账也不晚。
第五十三章 分道扬镳
文笙决意要避开凤嵩川的耳目脚底抹油。
既然要分道扬镳,自是越早越好。
只是她刚在大庭广众之下讽刺了凤嵩川,此时县衙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
文笙不动声色,安然高卧。
众人在明河休整了两天,腊月二十九一大早起程,继续赶往大兴。
这两天凤嵩川新得了美人儿,有孟蓁昼夜陪伴,足不出户,好似忘了和文笙之间的恩怨。
走的时候凤嵩川叫明河县衙的人帮他备了几辆马车,他带着孟蓁上了打头的那一辆,费文友几个也都跟着改乘马车。
安排到文笙这里,麻烦来了,凤嵩川吊着白眼看了看她,冷哼了一声,当着众人的面道:“顾大才女不是想进玄音阁学习音律吗?那说起来首阳先生要算是你师祖一级的前辈,你与他扶灵,一不戴孝,二不步行,这成什么体统?别说本大人没有提醒你,你若是继续这么目无尊长不懂礼数,到了京里别说玄音阁不会收你,任何一个乐师都不会拿正眼瞧你。”
说完了这番话,他冲着兵马卫的军官们斥道:“看着她扶棺步行,不许掉队。”
队伍中原本有扶棺步行的,全都是最低层的大兵,身体强健,受过很多训练,一天路走下来并不觉着特别辛苦。
文笙却不行,她在几个月之前还是个见风就倒的病弱小姑娘,这段时间事情又多,虽然已经十分注意调理,比起她上一世来还有不小的差距,要跟着当兵的长途跋涉,遭罪不说,不用太久,只要四五天折腾下来身体非累垮了不可。
不过出乎凤嵩川和费文友等人的预料,文笙一句话也没有反驳,更没有服软求饶,她沉默地照做了。
不就是走路吗,有首阳先生的棺木在车上,害怕颠簸,本来也不能走得太快。文笙自忖咬牙坚持一下还跟得上,她不怕吃苦,身体吃苦头远远不及精神上受到压迫叫她无法忍受。
开始数里还好,文笙只是觉着两腿酸疼,呼吸不畅,脚步越来越沉重,她竭力调节着步履,试图跟上旁边兵士的节奏,思绪飘飞出去,暗忖脚下这“叭”的一声,到有点儿像是角音,角音属木,最是伤悲,那“嗒”的一下,像是羽音,羽音属水,平和纯净,她现在满耳都是“叭嗒”“叭嗒”之声,像是有许多人在刻意弹奏,十分有趣。
文笙这般苦中作乐,手指微微动了动,怅然叹了口气,她虽然长了一双好耳朵,可惜只会听听,前世错过了学习的机会,而今想学了却只能纸上谈兵。
坚持到了下午,文笙脚下已经有些踉跄,汗水早打湿了她的鬓发,厚重的里衣黏在身上好不难受,一呼一吸间火辣辣的,最难捱的是每一步迈出去脚底下都针扎样得疼。
脚底肯定已经磨出了血泡。
这一天的路途格外漫长。
一直走到天黑得看不到路,需要点亮火把,所有人都饥肠辘辘了,凤嵩川才下令就地休息,埋锅造饭。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靠店,夜里只能扎帐篷。
夜阑人静,文笙避着众人打水洗了脚,用绣花针将那些泡一一挑破,挤出了里面的血水,又穿上两层厚厚的棉袜,受条件所限,她没办法做得更多。
第二日照旧早早起程,文笙脚下虽然稍有蹒跚,却始终跟在棺椁旁边没有掉队,更没有哼过一声苦。
凤嵩川半躺在车里,温香软玉抱满怀,开始还得意洋洋地看好戏,见文笙这样,不知哪来的一股躁意,目光渐渐阴沉下来。
孟蓁依偎着他,好似柔弱无骨,以纤纤玉指捻起一块点心,送至凤嵩川嘴边,见他这样,不禁欲言又止:“大人,蓁儿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凤嵩川哼了一声:“你说就是。”
“奴婢怎么觉着,大人叫那人跟着队伍步行,反到成全了她的好名声。”
凤嵩川也正是回过味来,才觉着心里不舒服。
好像每一次他特意刁难那顾文笙,最后丢了面子的人都是自己,那臭娘们儿不知道畏惧,反把自己当成了跳梁小丑,她这么一直硬撑着不低头,随队那些当兵的看在眼里,只会因此更加看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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