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便轮到钟天政上场。
他这一次到是规规矩矩地坐下来,当着谭老国师吹了一段箫。
待他吹完,偌大的丝桐殿前一时竟然鸦雀无声。
钟天政的箫声与前几日相比有了不小的变化。旋律更加婉转多变,其中好似多了一种不同寻常的韵味,引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谭家两兄弟面露惊诧之色。连谭老国师看着都有些意外。
隔了一会儿,谭睿博才问:“你以前可曾学过妙音八法?”
“回谭大先生。学生并没有学过。”
“我想也是。可怕的悟性啊。”谭睿博感叹了一句,直接给了钟天政一个优等。
妙音八法是目前乐师们所掌握最高深的法门,玄音阁里就有不少乐师潜心学习了很多年,仍然困在前三重。他们也曾有机缘听到谭老国师弹琴,却从来没有哪个人像钟天政这样,连法门诀窍都不知道。就隐约窥到了门径。
听钟天政适才的箫声,同真正的乐师已经相差无几。
考试虽然进行得很快。这一百二十名甲等学徒全部考完也用了两个多时辰。
天将正午,丝桐殿内传出来建昭帝的旨意,考试暂停一个时辰,叫大家休息吃饭。
而建昭帝父子和伴驾的文武大臣们则留在大殿内用膳,今日宫里的御膳房和玄音阁这边早有准备,酒菜流水般送上来。
建昭帝由两个儿子陪着,又特意把谭老国师和李承运都叫到他这一桌,道:“御医不让朕饮酒,国师那里也是一样,你们兄弟三个多喝两杯。”
李承运沉声道:“是。”坐下来也不先吃点东西垫垫,拿起面前的酒杯,仰面一饮而尽,而后自己又将空杯子斟满。
建昭帝见状扫了两个儿子一眼。
二皇子杨昊俭赔笑道:“表兄真是好酒量。来,大哥,咱们也把这杯酒干了。”
杨昊御应声,兄弟两个把酒喝了。
李承运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吃了两口菜,复又拿起杯来,这一次到是冲两位皇子举了下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手腕冲外,向着那两人亮了一下杯底。
两位皇子只好又满饮了一杯。
李承运将空杯子往桌案上一放,招呼一旁的侍者:“给我和两位殿下换大杯来。”
杨昊御酒量浅,闻言登时吓得脸色发白:“表兄,还是不要了吧,当着这么多人,喝醉了失仪不好看,再说呆会儿父皇还要钦点前十甲,你难道不想看看热闹?”
建昭帝望着他们三个,好似全未发觉三人之间的风起云涌,笑对谭老国师道:“承运性子直爽,酒量也大,这点到像朕年轻的时候。”
谭老国师笑眯眯地附和道:“万岁说的是。老古语说‘外甥像舅’,这都是有数的。”
一顿饭下来,李承运酒意微醺,杨昊俭满面通红,杨昊御最为不济,被李承运和弟弟联手灌得两眼发直。
建昭帝看大儿子脚步踉跄,话都快说不清楚了,笑骂了一句,吩咐来人将他送去休息。
李承运带了一两分的醉意,脸色到不像先前那么紧绷着了,和杨昊俭陪在建昭帝左右,间或着也能说上几句笑话。
建昭帝用完了午膳,又稍稍休息一阵,叫谭老国师去安排接下来的大比,他站起身。
李承运和杨昊俭一起来扶,建昭帝就着李承运的手站稳了,往殿上正中的座位走去,临坐下的时候还在他胳膊上就势拍了两下。
这一幕,叫与延国公等人坐在一处的凤嵩川微微变了脸色。
一连三日大比成绩都是优等的学徒只有六个人。
按说这六人都应该被点为前十甲,但既是建昭帝钦点,总要给他做决定的余地,谭老国师得建昭帝首肯,将成绩在两次优等往上的二十三人全都挑了出来,此次大比的三甲、十甲都将在这些人中产生。
接下来的比试将在丝桐殿内当着御前进行。
比试的题目是建昭帝定的。
他命全优的六人出列,其他的人若想争先,可在这六人中间选择一人挑战。
建昭帝也学过琴,虽然最终没有成为乐师,乐师的道道他心里却很明白,题目也是他这几日挖空心思想出来的,自觉十分合适。
七情当中最易用音律来表达的莫过于悲和喜,他这题目便是叫比试的两个人以抛掷铜钱来决定哪一方发悲声,哪一方发喜声,两人一起演奏,相互影响,看最后是哪一方占到上风。
文笙原以为自己伤了手,又是女子,必定有人不服,来挑战自己的人怕是很多,结果不然。
其余那十来个人多是绕开了钟天政和她,就连挑战项嘉荣的人都不少,最终只有杨兰逸一个人不怕死地选了钟天政,而选她的竟是一个都没有。
其实这很好理解,入选甲等的一百二十人只有文笙一个女子,坊间都传她背景深厚,得到了程国公和谭五公子的鼎力支持。
就算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文笙的琴声也显得高深莫测,她连正经的乐师都淘汰了,众人对于战胜她实在是半点把握也没有。
再者御前较量,一举一动都会落入建昭帝和谭老国师眼中,挑战个女子本已是胜之不武,偏她还受着伤,输了丢人,赢了难免会给大人物以趁人之危捡软柿子捏的印象。
所以综上几点,傻子才会选了文笙来挑战呢。
文笙就站在一旁,看别人两两相斗,争得不亦乐乎。
那杨兰逸对上钟天政,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很快败下阵来。
项嘉荣也是连胜了几场。
到后来,出来挑战的一一都比试完了,建昭帝歪着身子,同一旁的谭老国师商量了两句,突然点了项嘉荣和钟天政:“你们两个来上一场。”
众人见状尽皆神情凛然,两个状元的大热门奉旨较量,这看上去像是建昭帝想要据此来确定头名的人选。
钟天政和项嘉荣听命上前。
建昭帝已然发现了,他二人的乐器都是洞箫,忍不住冲谭老国师笑道:“国师猜猜他们两个谁会获胜?”
谭老国师心里属意钟天政,面上却不说破,道:“两个都是好苗子,且看谁发挥得出色吧。”
建昭帝点了点头,示意内侍代抛铜钱,又道:“他们两支洞箫较量,朕看选到‘悲’的一方要占大便宜,不如这样,若是相持不下,那就算‘悲’的一方输了。”
谭老国师对建昭帝这说法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没有辩驳,只冲着上座微一躬身,道:“陛下圣明。”
此时结果出来,项嘉荣拿以的是“悲”,钟天政拿到的是“喜”。
对战项嘉荣,钟天政举止颇为从容,文笙在旁看着,甚至有一种感觉,他根本未曾将这对手放在心上。
两人分立殿下,一起吹响了洞箫。
项嘉荣的箫声抢先出来,如江南的细雨,明丽秀雅,婉转而又忧伤。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逍遥游(粉105+)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是什么?
每个人的想法大约都不一样。
项嘉荣的箫声干净、伤感,还带着一点点脆弱。
彩云易散,美梦易碎。
所有的欢乐都像气泡一样,转瞬即逝。
任你为了生活辛苦奔波,为了权势汲汲营营,不管你是天之骄子还是王侯将相,有一件事对大家是绝对公平的,每个人最终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死亡。
这箫声似是诉尽了你能想到的一切凄苦。
生离、死别、失败,以及深深的绝望。
旋律听上去柔美哀怨,却又带着谜一样的空虚,叫人生出一种没着没落的不安来。
只听这段箫曲,项嘉荣距离真正的乐师,亦不过相差一步之遥。
这时候,钟天政的箫声加入。
他没有去和项嘉荣纠缠这悲与喜的思辨,上来便是以技巧以节奏将对方营造出来的意境打破。
钟天政的这段箫曲节奏很快,转折很多,曲调的起伏变化活泼如一阵“噼啪”疾雨。
文笙在他的箫声中感觉不到多么欢乐的情绪,但他却用技巧补足了,听他的箫声,只觉着生活是如此地繁忙,人们为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而四处奔走,没有空闲去伤春悲秋。
他这么靠着技法以快打慢,硬生生割裂着项嘉荣的箫声,令那些悲伤的情绪变得支离破碎,诡异地,在这种凌乱中却生出一滑稽诙谐之感,叫人忍不住想要发笑。
只是这么听着,文笙便轻易判断出来。这一场比试毫无疑问是钟天政赢了。
他以丰富的技巧,克制住了项嘉荣。
钟天政走的正是谭老国师的路子,他太适合学习妙音八法了,甚至自己就触类旁通,一旦他拿到真正的秘法,必定如虎添翼,实力会有一个巨大的提升。
项嘉荣仍在坚持。
钟天政的箫声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干扰。
不知道为什么。项嘉荣甚至觉着这种干扰比昨日玄音阁那位真正的乐师来得还要厉害。
他的心“砰砰”跳得甚疾。胸口有些烦闷,直到后来,他再也坚持不住。猛地挪开了洞箫,弯下腰去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钟天政停下了箫声。
胜负一目了然。
这种反噬,不但是由于项嘉荣情绪过于饱满,结果无法施展淤积在心里。更是因为钟天政已经有了乐师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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