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铎就又给林秀莲碗中加了些鱼汤,“那你多喝点汤,若是没胃口,就先歇着,等会好一些,饿了再吃也是一样的。”
林秀莲就点了下头。
一时两人吃完了饭,杨铎扶着林秀莲在东进间的卧房里躺着歇息,出来传了人进去收拾桌子,正要拿一本书去卧房与林秀莲作伴,但见承德殿里皇上跟前的一个太监领着几个小太监匆匆奔来了。
杨铎看见这个架势,心中一震,就知道发生何事了,果然是小皇子于未时初刻在坤宁宫夭折了,如今皇上悲痛不已,不能理事儿,传晋王入宫主理小皇子的丧事儿。
杨铎表示要先把府里的事儿安排一下,随后就到。那个公公就说如今小皇子的事儿出来了,承德殿有好些差事要办,没工夫相候,就急匆匆的回去了,只请晋王快些过去。
原来林秀莲在房中听见宫里来人,就起来了,杨铎送走了承德殿的上差,也正要去找她,两人就撞了个对面儿,林秀莲问道:“是小皇子的事儿吗?”
杨铎点头道:“是,皇上现在召我进宫。”
林秀莲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杨铎道:“说是让我办理小皇子的丧事,要好几天吧。反正我得空就回来看你,你好好在这里待着,不要到处乱跑,我会把张茂林留下,你有事就找他。若是有人要找你,能不见就最好不见,若是宫里或者外头的什么人,躲不过的,就让张茂林设法告诉我。”
林秀莲听杨铎叮嘱了她这么多的话,心里警觉起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杨铎握着她的手道:“不过是防患于未然,你别担心,我尽量找时间回来看你,你乖乖等我回来,不要胡思乱想。”
林秀莲越是听他这样交代,越是心慌,又怕他不放心,只得忍着,勉强微笑道:“我知道了,你也安心办事,尽量早些回来,我会看好家的。”
杨铎听她说看好家,心里一暖,却又无暇与她多说,匆匆向张茂林吩咐道:“这些天府里要禁宴饮,酒戏,反正宫里的规矩你都知道,一切都随着宫里来。”
张茂林肃容道:“奴婢知道该怎么办,王爷请放心。”
因为事出仓促,内务府还来不及赶制出丧服,所以杨铎只得换了一身颜色素净的棉布袍子,林秀莲服侍他换好衣服,杨铎就从换下的袍子上解下林秀莲做的那个事事如意香包,林秀莲知道他是要带在身上,就帮着他解下来。因为那个香包颜色鲜亮,杨铎只得把他揣入怀里。
杨铎换过衣裳就匆匆出去了,看见张茂林,又叮嘱了他几句话,不过声音极低,连林秀莲也没听清楚。
杨铎吩咐完了张茂林,又含笑握了一下林秀莲的手,就一阵风似的去了。
林秀莲追着杨铎奔到文杏堂外,看着他携了两个内官沿着小香山的山径渐行渐远,想着杨铎方才叮嘱她的那些话,眼圈禁不住就红了,山道上那个月白的身影也模糊起来,她只得在心里默默祝祷,希望他能够顺顺利利的办完差事,早日平安归来。
张茂林正站在院中指派人去各处传话,忽然一回身看见了林秀莲站在院门口像是在抹眼泪,他又匆匆叮嘱了身边几个小太监几句话,就让他们分头去办事儿,那几个太监转身就散开了。张茂林这才往院外走去,在林秀莲身后站定,轻轻唤了句,“王妃,这里风大,您请回去吧。”
林秀莲不想让张茂林看见她脸上的泪痕,略微侧过身点了下头,道:“张公公去忙吧,我这就回去。”
林秀莲直到杨铎在山下登上马车走了,连马车的影子也看不见时,才慢慢踱回文杏堂的正殿里。
日常服侍她的宫人们,萤萤,秦氏等人都还留在晩隐居。因为太皇太后在晩隐居安插的有眼线,后来又出了有人在林秀莲饮食中下毒的事儿,杨铎决意把她迁出晩隐居,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所以虽然命张茂林把她日常用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可是服侍她的人却一个也不叫跟过来。
如今杨铎又走的匆忙,林秀莲虽然来西苑也这么久了,可是文杏堂这边的宫人内官们,除了认识张茂林,别的人都不大认得。她走到屋檐下的台阶上,看见两个宫人迎了上来,就说道:“你们两个是负责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那两个宫人就一起蹲下来给林秀莲行礼,林秀莲就命他们起身。
左边那个先回道:“奴婢小七,掌巾栉。”
右边那个道:“奴婢小九,掌典籍书画。”
小七又说道:“张公公让奴婢两人以后专门服侍王妃。”
林秀莲道:“你们两个以前都是服侍王爷的吗?”
小七道:“是,不过多数时候都是由张公公亲自服侍王爷,奴婢们的只负责整理归置。”
林秀莲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小七惶然道:“王妃觉得奴婢们不好吗?”
林秀莲本以为萤萤等人会跟过来,不想连他们也被留在了晩隐居,她心中隐隐不安,只是如今杨铎不在,她暂时只得忍耐着,等他回来才可以问明缘故。虽然这样,她一时也不想由别的人服侍,迟疑片刻,就说道:“没有,我不太喜欢人跟在我身边,你们两个在殿外就好了,我有事儿会叫你们的。”
小七与小九互相望了一眼,就一起说道:“奴婢知道了。”
林秀莲便即跨进了大殿,小七与小九在外面关上了殿门。
林秀莲走到西进间的书房里,看见自己卧房书架下层那个小匣子也被搬了过来,如今也安置在书架的下层,林秀莲就打开匣子,把那一摞素笺拿了出来,都是杨铎从前吟诵过的诗,她默录在上面的,她慢慢的看了一遍,仍旧放回匣子里收好,合上木匣的盖子。
这会儿她肚子里略微还有些不适,就从书架上面抽了本花鸟图册出来,拿着在里间的罗汉床上歪着看。
一开始还是不太看得进去,对着一幅画良久也看不清楚纸上的图画。慢慢的,林秀莲迫使自己静下心来,她强迫自己镇定,强迫自己相信杨铎一定会安然归来,自己也会安然的等到杨铎归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本花鸟图册翻看完了,林秀莲心里也慢慢安定下来。她一抬头,就看见南窗下青石条凳上的瑞香也打了好多花骨朵,就走过去给那几盆花挨次松了松土,又从翠青釉罐里舀了水浇在花盆里。
莳弄好了那几盆花,一转身,看见白云铜炉里的银骨炭快要全燃透了,就拿起火钳夹了几块添进去。
张茂林从外进来,看见林秀莲亲自在添银炭,忙道:“王妃放下吧,让奴婢来,奴婢不在,王妃怎么不叫小七小九两人过来伺候?”
林秀莲就微微一笑,道:“我跟他们不熟,不习惯让他们服侍。张公公能否把萤萤与小蝉调过来?”
张茂林颇感为难,先是一笑,才说道:“这都是王爷的安排,奴婢也做不了主。不过王爷这么做都是为了王妃着想。”
林秀莲看张茂林这个样子,就知道里面必然有缘故,一时也猜不出来,沉吟片刻,就道:“那等王爷回来再说吧。”
张茂林方才悬着的一颗心就放下来了,此刻若是林秀莲要坚持,毕竟她是王妃,张茂林也是没办法。就忙陪着笑脸道:“奴婢多谢王妃体谅。”又说道:“方才王爷临走时交代,王妃没吃多少东西,让奴婢交代厨房再准备些吃食,不知王妃这会可要传饭?”
林秀莲这会儿肚子里也舒服了些,张茂林这一说,她倒也真是有些饿了,就点头道:“那就传吧。”
张茂林一边答应着,一边又说道:“方才内务府已赶出了一些丧服,送了过来。”
林秀莲道:“张公公看着今天该发下去的就分发下去,该换上的都让换上吧。”
张茂林便道:“王妃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王妃若是没别的吩咐,奴婢这就下去了。”
林秀莲点头示意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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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争斗 第六十八章 丧乱
且说王夫人在梧桐院西偏殿的房里听到小皇子夭折的消息,心中暗喜,暗暗祝祷道:果然是天助我也。
蝴蝶又在一旁会说道:“夫人,奴婢还听说,王爷被皇上招去宫里管事儿了,且得几天回不来呢。如今王妃独自住在王爷的文杏堂。”
王夫人早都听说了林秀莲昨晚宿在文杏堂,今日一早又陪着晋王去翠微山皇陵吊唁先帝,心中又是嫉又是恨。后来打听着晋王带林秀莲出了西苑,张茂林又带人去晚隐居搬来了林秀莲日常动用之物,眼看着林秀莲就要在文杏堂长住下去了。王夫人便由嫉恨转为着急,不想下午宫里就传来了小皇子夭折的消息。
王夫人就向蝴蝶说道:“上次王姑姑合的丸药快没了,你去找人请王姑姑今天务必来一次,再配些药出来。”
蝴蝶道:“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黑了,夫人要传王姑姑进来,不如明天再传吧。回头晚了,宫门下了钥,就出不去了。”
王夫人道:“你有所不知,如今小皇子夭折,宫里出了这样打的事儿,今日还好些,等到明天忙乱起来,只怕是不会让闲杂人等进宫,到时候再不让医婆们进来,我这里的丸药又没了,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呢。”
蝴蝶听王夫人说的在理,只得拿了几贯钱出去找人去请王姑姑过来。
王姑姑这次来的倒快,将近黄昏时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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