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莲仍旧把玩着杨铎腰间那个事事如意的香包,说道:“等闲了我再给你做一个吧,这个当时时间仓促,又是第一次做这种东西,赶着做出来太毛糙了。”
杨铎微笑道:“我看着挺好的,冬日里天冷,就别做这些针线活了,等春天暖和了再做吧。”
林秀莲道:“我本来就懒,被你这样纵容着,益发懒了。”
杨铎闲闲的伸出手臂揽住她,“今天没有好生陪你玩儿,真是对不住。”
林秀莲闻言,就说道:“那你下次专门带我出去玩儿一次,也是一样的。”
杨铎不觉叹了口气,道:“等忙过这一阵子吧,到时候我再带你去玩如何?”
林秀莲至此,就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要忙的事儿,是对付太后外戚吗?”
方才杨铎与杜紫英商议时,她就在内室,听到也很正常,杨铎目光在她面上稍稍停留,就移开了,望向随着车子奔驰而晃动的车内帘帷,说道:“是。”他声音虽然不大,眼神却极坚毅。
林秀莲踌躇片刻,说道:“太后,还有皇上,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挺替你担心的。”
杨铎淡淡一笑,望着她,捏着她的手腕,指肚在她肌肤上轻轻摩挲着,“你不用替我担心,我会把握好分寸的,绝对不会引火烧身,相信我。”
林秀莲略点了下头,在心里稍微想一下杨铎要做的事儿,就仍是心神不定,忧虑不已,她努力的安慰着自己,说服着自己,良久才道:“好,我不担心了,我相信你。不过你这样做,是为了太妃吗?”
杨铎淡淡一笑,道:“也不全是为了太妃。”他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些复杂的东西,太后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对林秀莲下毒,他都是无法容忍的,这也是原因之一,还有就是先帝临终前的遗嘱了。
林秀莲神色怔肿的望着杨铎,想起先帝曾经许诺过要把皇位传给他,最终因为太后外戚专权,先帝被迫让步,把皇位给了今上。他说不全是为了太妃,难道他是想要夺回皇位吗?林秀莲忙掐断了自己这个想法,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虽然他真的要这样做也未尝不可,可是太凶险了,一个不慎就是粉身碎骨。林秀莲舍不得他有任何不测。
林秀莲想到凶险处,心中酸涩,眼圈也红了,道:“不管你要做什么,一定要保重自己,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你平平安安的。”
杨铎见她声泪俱下,说得动情,胸膛中也一阵发热,握着她的手道:“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本来是不想瞒着你,可是你知道了反而又生出这么多烦恼来。别哭了,我不光有你,还有太妃,不会莽撞的,要么做,做不好我就不会做的,不会有危险,你尽管放心吧。”其实杨铎不过是安慰她的话,他自己心里也没十足的把握。
林秀莲听杨铎说的认真,神色又坚定,慢慢就相信了,他既然能从北海那样的困境里险种求生,如今的情势比北海不知好了多少,他又不是莽撞之人,自然不会有意外,却是自己关心则乱了。林秀莲心里想着,必要时候,还可以找自己的父兄给他帮忙呢,可是想到太皇太后到如今还没有把大姐儿从太后宫中接出来,她又觉得自己的父兄只怕不会轻易出手相助的。
愁来如山倒,林秀莲禁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杨铎看她双眉深锁,想的出神,就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道:“你个傻子,又想什么呢?”
林秀莲勉强拼凑出个笑脸来,道:“也没想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大姐儿了。”
杨铎听她提起大姐儿,就知道她方才想到何处了,沉吟片刻,道:“你是为太皇太后不肯兑现承诺忧心吗?”
林秀莲轻点了下头。
杨铎不觉也喟叹一声,道:“你不用担心,太皇太后不怕得罪我们,却害怕得罪你伯父。”
林秀莲诧异道:“伯父可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子啊,太皇太后怎么会怕他呢?”
杨铎道:“内宫与外朝都是相互依仗的,你伯父如今任内阁首辅,在朝中的地位可是比太皇太后重多了,太皇太后自然要依仗他。”
林秀莲恍然大悟,默默点了下头。
杨铎又道:“太皇太后就是不念着姐儿是她的曾孙女,可是你伯父母还念着姐儿是他们唯一的外孙女呢,他们疼爱你姐姐,更疼爱这个孩子,所以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如今太皇太后一直没有动手,我猜不得其便也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大概就是姐儿如今住在太后宫中还没有危险,她就想着也不用急在一时。”
林秀莲心中禁不住发冷,原来都是自己在白操心。原来在最亲的人面前,利益也是摆在在情分之上的。自己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多少利用的价值,难怪被他们如敝履一样的遗弃。
杨铎见林秀莲又默然不语,大约猜测到了她的心思,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就说道:“你也莫要懊恼,反正不管别人如何对待你,我都会好好待你的。”
林秀莲心中一酸,就扑进了杨铎的怀里。
杨铎轻轻的抚着她的肩膀。
林秀莲把脸埋在他怀里落了几滴泪,又泪眼汪汪的望着他,“既然你早都知道大姐儿会没事儿,为何上一次还让我去找太皇太后呢?”
杨铎心里有些慌,他上次让林秀莲找太皇太后,主要目的是想让太皇太后知道他对朝政灰心,胸无大志,让太皇太后不再为天坛的事儿疑心他。那一次他也是在利用林秀莲。他稍稍迟疑,就想好了说辞,道:“我不过是不死心,想要让你去帮我试探一下,看在太皇太后心里,是我的话更有分量些,还是你伯父的话对她更有分量。”
同样是利用,这样的利用对于林秀莲来说,或许更好接受一些吧。
林秀莲果然相信了,也没有因为他的利用懊恼,反而嗔着他道:“你可真是傻,你在北海九死一生,她都对你不闻不问,她对你的态度,还用问吗?”
杨铎看林秀莲如今已是一心向着自己,自然是感动不已,点头道:“你说的对,我是太傻了,不过是想着她到底是我的皇祖母,我是她的孙子。如今我是知道了,我一个富贵闲王,对她用处不大,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林秀莲听杨铎这样说,更是心寒不已,连杨铎都对他们用处不大,自己对他们更是百无一用了。她伤心的倒也不是自己对他们没有多大用处,她伤心的是她最亲的人,还要利用她。
杨铎搬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道:“你还是心里难受吗?我不是说了吗,不管别人怎么对待你,我永远都会像现在这样待你。”
林秀莲脸上勉强露出几分笑意,点头道:“我不难受了。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着轻轻搂着他的腰,把脸庞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浑厚的心跳声,心里安定了许多。
杨铎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鬓角,“从前听他们说人生苦短,我总是不解。亲人的背弃,人世的艰难,那么多的伤心与苦难,那么多的日子要煎熬,我总觉得人生太长了,若是短一些才好呢,就不用那么孤独的一个人去挨,去熬,去面对。现下因为有了你,我才明白了,人生果然苦短,****与你相守都嫌不够。”
林秀莲听杨铎对她倾诉衷肠,终于从心底里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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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争斗 第六十七章 小皇子夭折
张茂林忖度着两人出去这一日,只怕没好生吃饭,就算着时间,让厨房备膳,等两人一回来,就命传饭。
两人回到文杏堂,都累得懒得动,张茂林一边看着宫人们布菜,一边向林秀莲回道:“王妃,晩隐居一切日常动用的东西,奴婢已经着人搬过来了,王妃等下吃了饭,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奴婢再去搬。”
林秀莲就以目视杨铎。
杨铎莞尔一笑,道:“我怕你不答应,就先斩后奏了。”
林秀莲听杨铎当着底下人就这样说,愈发显得他对自己爱重,就微笑道:“王爷做什么都是好的,我有什么不答应的呢。”便转过身去对张茂林道:“等我看了再告诉你吧。”
张茂林含笑应承着。
宫人们布好菜就退下去了,杨铎才对张茂林讲,“我已经跟小杜定下日子了,明天那些人就会去刑部告状,你知会周绍阳一声,让他警醒些,这些天莫要乱走动。”
张茂林看杨铎吩咐他这些事儿的时候丝毫不避讳林秀莲,心中微微纳罕,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就忙道:“奴婢知道了。”
杨铎便命:“你去忙吧,这里不用人伺候着了。”
张茂林行礼,告退了出去,领着外间几个侍立的宫人太监一起出了大殿,掩上了殿门。
林秀莲看一个钵盂中是金华火腿笋片炖的一只八宝鸭子,就拣了个鸭腿放在小碗中,夹了几块笋片,浇了点汤上去,端给杨铎。她自己盛了半碗鲫鱼汤,用汤匙舀着,小口小口的喝着。
杨铎看她也不动菜,就问道:“你是嫌这些菜不合胃口吗?”
林秀莲摇头道:“许是路上颠簸的太厉害,这会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先喝点热汤暖一暖吧。”
杨铎忙问道:“那可要传医婆来瞧瞧?”
林秀莲忙按住了杨铎的手,“不用了,躺着休息一下也就好了,又不是病,没得让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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