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莲心中震惊不已,她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才慢慢坐下去,“昨日进宫请安,太皇太后特意问了我上次挨打那件事儿,王爷今日发放李夫人,未尝不是因为太皇太后的斥责。王爷原也没打算要打袁娘子的,只是王夫人多事儿,偏要攀扯上她。虽然如此,只怕王爷会恼了我。再者,袁娘子小产,王爷也会伤心。”她急急说着,忽然又站起来道:“妈妈,你给我拿件披风来,我这就去文杏堂一趟。”
秦氏急道:“小姐何必这个时候去触那晦气,再说这晚膳都好了,小姐就是要过去,不如吃了晚膳再过去吧。回头又凉了。”
林秀莲道:“我哪里还吃得下,你快去吧。”
秦氏无法,知道劝不住,只得去拿衣服。
林秀莲匆匆系好披风,就携着萤萤往文杏堂去,出了晩隐居,才觉出天已完全黑透了,也冷了许多,苍穹如墨,阴沉沉的没有一颗星子。风极冷厉,太液池上波涛汹涌,水花拍打着岸边石头,涛声震人。
萤萤缩了缩脖子,道:“只怕要下雪了。”
林秀莲想起杨铎前几日就说要下雪的话,抬头看了看天,又紧了紧披风,只道:“快走吧。”
两人不多时到了文杏堂,却看见张茂林站在殿前门口,正在吩咐两个小内官做什么。
林秀莲就放慢了步子,待那两个小内官走开了,才快步走上去。
张茂林一边给她行礼,一边陪着笑脸回道:“不巧的很,王爷这里有客,一时不得空见王妃,若是王妃没有要紧的事儿,就请回吧,若是有要紧的事儿,不妨给奴婢说一声,奴婢回头替王妃转告王爷。”
杨铎从邀月厦回来,心绪极其不佳,故而吩咐下来,不管谁来都一概不见。
林秀莲只当他说的是实话,便心不在焉的答道:“王爷这里既然有客,我就在这里等吧,有劳公公了。”
张茂林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这里风大,王妃既然要等,不如移步到偏殿里吧。”
林秀莲略点了下头,张茂林就在前引着她往偏殿去了。
张茂林安置下了林秀莲,就悄悄溜进正殿,杨铎这会坐在书案前翻着卷书,手边搁着一杯茶水。张茂林不敢打扰他,就隔着隔扇道:“王爷,王妃来了,奴婢说王爷这里有客,王妃执意要等,您看..是不是请她进来?”
杨铎脸色依然不好,皱着眉极不耐烦的道:“她既然要等,就让她等好了,半个时辰后,再带她进来。”
张茂林应了一声,心里略微松泛一些,想着杨铎既然还愿意见王妃,就说明他自家已排解去了许多感伤。
那件偏殿里原没有人居住,故而一直空着,所以入冬后就不曾烧地炕,林秀莲方才匆匆出来,虽然加了件披风,却忘了捧手炉子,她在殿里勉强坐了一会,就有些冷的坐不住了。
萤萤自然也冷,一边搓着手,一边道:“小姐,只怕王爷那边一时还不得见,奴婢回去给你拿个手炉过来吧。”
林秀莲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只是你快去快回。”
一时萤萤走了,空荡荡的殿里就剩林秀莲一人,文杏堂的宫人内官也不知都去了那里,林秀莲苦苦挨着,在殿里来回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张茂林含笑走了来,说是晋王那里的客人已走了,请她过去。
林秀莲随着张茂林穿过书房,径直到内间去,见杨铎这会正坐在罗汉床上,闲闲的翻着一卷书。
林秀莲看他气度沉静,面容恬淡,心里寻思着莫非晋王真的不看重袁娘子,故而流了个孩子,也不伤心?若是这样,未免太让人心寒。若是在掩饰,那只怕他心里头更苦呢。这两种情形都是林秀莲不愿见的。
张茂林引她进来,就退了出去,重新关上隔扇。
杨铎抬头看了林秀莲一眼,道:“你来了。”
林秀莲含笑道:“王爷看什么书呢?”
杨铎道:“《册府元龟》”
林秀莲看见一旁茶几上有汤婆子,就揭开倒了一杯茶给杨铎,“王爷喝点茶吧。”
杨铎放下手里的书卷,接过那个青花缠枝花卉盖碗,饮了一口。
林秀莲便斟酌着词句开口说道:“妾身听闻袁娘子的事儿,心里很是不安,就过来了。王爷下令打两位夫人并袁娘子,都是因为妾身。那日太妃打了妾身,原就是妾身的不是,太皇太后是妾身的姑祖母,心里偏袒一些,怕妾身委屈,大约也是心疼,才会斥责王爷治家不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全都是妾身的罪过。王爷心里若是不好受,抑或有火气,请都冲着妾身发就好,就是打几板子也好,只要王爷能消气就成。”她说罢,就在罗汉床前跪了下去。
杨铎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看她目光坦然,不似作假,片刻后,微微一笑,走过去拉她起来,道:“我已不生气了,你起来吧。”
第一卷 初入王府 第二十一章 总进晚膳
林秀莲慢慢起身,望着他的眸子道:“王爷真的不生气了吗?”
杨铎略点了下头。
林秀莲唇边便露出了笑意,“多谢王爷宽宥妾身的不是。”
杨铎仍旧淡淡笑着,问道:“你这会过来,还未用晚膳吧?”
林秀莲道:“是。”
杨铎道:“正好我也未用,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张茂林去安排,就在这里用膳吧。”
林秀莲含笑道:“不拘什么都成。”
杨铎道:“你还没吃过太原菜吧?只是你们南省菜清淡,太原菜重油重味,怕是你吃不惯。”
林秀莲淡淡一笑,道:“入乡随俗,妾身这次就随王爷尝尝太原菜吧。”
杨铎便命张茂林去张罗。方才晋王从邀月厦回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张茂林便寻思着只怕他盛怒之下,是不用晚膳的了,虽怕他饿着,又不敢问,这会听见要吃太原菜,就忙着去张罗了。
一时屋子里又剩下林秀莲与晋王两人。晋王仍旧坐在罗汉床上就着烛光翻着那卷书。林秀莲百无聊赖,就仍旧到南窗下去看那些花木。
那两盆山茶如今已是花团锦簇了,洁白的花朵堆锦砌玉般压在那墨绿的叶片上,素洁雅致,团团可喜。
杨铎见她蹲在那里只管赏玩那两盆海棠,忽然想起一句咏山茶的诗来,一时又触动心绪,禁不住念了出来,“鲁女东窗下,海榴世所稀。”
林秀莲知道这两句诗是李白的,想起诗中的含义,心中禁不住一颤,一时甜甜暖暖的,定了定神,接口道:“珊瑚映绿水,未足比光辉。李白说连珊瑚跟山茶花比起来都失去了光彩,只是这一首《咏邻女东窗海石榴》说的是红山茶,王爷养的却是白山茶。”
杨铎见她读过这首诗,自家倒没趣起来,心里寻思,怕是她已会错了意,便没有做声。
林秀莲顿了顿,一时想起前日读书看见的一句话,就起身望着杨铎说道:“妾身读《太平广记》,记得上面有一句话,说‘新罗多海红并海石榴。’新罗是如今的高丽,海石榴说的就是山茶了,却不知海红是何物,翻了些书籍,也没查到。王爷可知道?”
杨铎道:“海红就是西府海棠。”杨铎已不记得有多久,不曾有人与自己谈论这些诗书了,这几年来他所学所用都是谋略,一时有些恍惚,更有许多感慨。只管望着面前的虚空出神。
林秀莲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原来是海棠,妾身从前倒是养过几盆,只是海棠生于北地,在南边不大好养,总是不等到花开,就枯萎了。”
杨铎想了想,便道:“这西苑里就栽种的有西府海棠,只是如今不是季节。”
林秀莲便喃喃道:“是啊,今年的花期已过了,可惜过了年就要回太原,明年更不得见了。”
杨铎听她感慨,心里却是在想,若是过了年,果然能回太原才好呢,只怕过几日朝局一有变动,一切就不可预测了。
一时两人都无话说,林秀莲又看了一回花,便走到外间,在晋王的书架上抽出一卷书来,坐在一侧的桌旁细细翻着。
不多时,晚膳就好了。
张茂林带着几个宫人端着食盒进来,因为怕敞开了凉的快,故而都是先装入食盒再端过来。
林秀莲就收了书,在一旁看着他们布菜。
小宫人倒也麻利,片刻就弄妥当了,行了礼,依次退了出去。
林秀莲等杨铎坐下后才在他对面坐下,望桌上看去,只见当中是一个珐琅热锅,咕嘟嘟冒着热气,只是看不分明里面是什么,另外还有三道菜,一盘看着像是肉片,颜色极重,想是放了许多大酱的缘故,倒也有一盘鱼,虽然不知味道如何,单上面那一堆葱花,就让林秀莲望而生畏了,从小母亲便说,女子需吐气如兰,故而葱蒜芫荽这些有味的菜她是从来不吃的。最后那一盘却是冬菇烧冬笋,林秀莲心里寻思,只怕这一道是照顾自己口味烧得吧。
只听张茂林在一旁介绍道:“这些都是太原本土的特色菜,府里的厨子做这道热锅羊肉是极老道的,奴婢方才去厨房,见刚好有新鲜羊肉,要用的羊骨汤更是午后就熬上了,炖的白如牛乳,就自作主张,让他们做了这道热锅。辅料是萝卜,又加了枸杞,黄芪,党参,冬日里用这个是极滋补的。这一道过油肉,还有这个红烧鲤鱼,做起来倒不费什么事儿。算是家常菜式。这一道冬菇烧冬笋,是按照宫里头的法子烧的,并没有放太多大料,口味略清淡些。王妃就陪着王爷多用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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