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皆悦是对的,只有像他那样才是对的。重新来过,自己以为自己能改变,能救下所有人,果然还是太过天真了。
重新落入重重的混沌之中,蝶熙只觉得这一次痛苦极了,好容易才得到的安宁总算被无情叫嚣着撕的粉碎。
不想回去,不要再做回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情愿从来没有得到过,也不要得到了又重新被剥夺的。
蝶熙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就没有了子然,想要撑起身体,只觉得浑身软绵无力,想要抬手,却被握进一个温暖的手掌里。
“小花?”她努力的睁着眼,想要适应一下照进屋里的阳光。
“疼吗?”花皆悦的脸越发的清晰起来,脸上的关切之情也溢于言表。
蝶熙微微摇了摇头,想要牵起一个笑来让他安心。
疼吗?在那一个疯狂的夜里,他也这么问过自己。
淮王殿下。你撒谎了,你对着我,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撒谎了。
花皆悦点了点头,“那你再歇上一歇吧,他们准备要走了。”他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我也要走了。”
“你们都要走?”蝶熙一下想要弹坐起身来,天旋地转的眩晕立刻又压的她倒了下来,“你们都要去哪儿?”
“本就不同路,也许就分道扬镳了吧。”花皆悦有些无奈的稍稍叹了口气。
“那你又打算去哪里?”蝶熙被他扶着稍稍坐起了一些来。有些神思幽幽的看着他。
“你要跟我走吗?”
蝶熙摇了摇头。这哪里像是邀请,更像是调戏。
“既然不打算跟我走,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花皆悦依旧这么笑着望着她。
“你要去和丞相谋划些什么是吗?”蝶熙直截了当的问他,“因为你选过一条路。你走了一遍却发现它是错的。所以你后悔了。重来一次你就要选择走不一样的路,这条路又是什么?是要让我爹通敌吗?”
蝶熙的脸色渐渐冷沉了下来,有几分警告的对着花皆悦继续说道:“我说过。我不管那个祭祀中你受过了多少苦,我也不在乎奇哒的将来究竟会怎样,是你确认了我是世子妃也好,还是火凤凰确认了我是世子妃也罢,我都不会让我爹和师父被卷进来。”
“是吗?”花皆悦笑着凑近她一些,“那你那位夫君呢?”
凤修筠吗?“当然也不会。”
不会,当然是不会的,自己怎么也想不到淮王居然会对自己下这样的幻术,如果是这样的幻术,那当然也只有师父才能下,也只有这样的幻术才是值得下两层的。
不是要忘了凤修筠,只是忘了对他的感情,他依旧是他,依旧是那个妖魅邪美的睿王殿下,可对自己而言,他却成了一个名字,一个代号,一个只可远观的清隽皇子。
“那淮王呢?”花皆悦看出了她眼底的坚定,继续问道。
淮王……吗?蝶熙好像明白了花皆悦想要说些什么。
他们都是不同的,为了各自的目的,曾经在一起过,也曾经分崩离析,但是他们本就是不同的。
“小仙儿觉得你是在煮鸡蛋呢,还是在装鸡蛋?”花皆悦渐渐收起笑容,正色对蝶熙说:“你想要用煮的,还是用装的?”
“你什么意思?”蝶熙的眼底尽是寒光,透着丝丝的冷意对着花皆悦。
“一个是从未被玷污的皇权,一个是投机摇摆的夺利,还有个彻头彻尾的逆党,你是想要帮呢,还是想要放呢?”
帮不了的,必须要放的。
蝶熙知道他想劝自己早点站队立边,想要帮,三个都得死,想要放说不定还能保上一个。可是要怎么放,该怎么放?
“丞相是一定要死的,你不是知道吗?”花皆悦有些不屑一般撇了撇嘴,“你上一世就知道的不是吗?”
“我上一世没见到丞相死。”
自己没有见到,因为他说要自己先死,自己死了丞相府很快就会来陪自己,可自己却活了,又哪里知道丞相之后究竟有没有死。
“你想知道吗?我们相遇之后的事情你想要知道吗?”花皆悦的语气里忽然多了一些期许和急躁,好像为了说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一般。
蝶熙却摇了摇头,不想,知道了又能怎样。
“是淮王,是淮王出卖的丞相,是淮王和曹真达成的协议,之后也是……”
“够了!”蝶熙低吼着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丞相还活着,师父还活着,我要他们都活着,所以你别掺和进来把局势搅的更乱。”
“你看看,你还是天真的。”花皆悦像是卸下了气一般落寞的站起了身来,“好好想想为什么丞相会来找奇哒吧。”
花皆悦说着,从腕上褪/下自己的那只手镯不由分说的套上了蝶熙是手腕,”小仙儿要去哪儿,要做什么,小花哥哥看来是阻止不了也改变不了了,小仙儿既然知道火凤凰的事情,那就让火凤凰陪着你吧。”
“我没答应要做你的世子妃。”蝶熙一边说着一边要去褪/下那只镯子,却发现那只镯子像是被深深的嵌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一般怎么也褪不下来。
“火凤凰很霸道,从来不会管你愿不愿意,你出生就注定了是世子妃的,不管你去了多少人的身边,对多少人付出过真心,你最后还是要做世子妃,要回来火凤凰身边的。”花皆悦的眼底深色幽幽,“因为它和你上一世一样。”
蝶熙手里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深锁着眉看着花皆悦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一一四章 等一等人家
可是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上一世是什么样,自己尝试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想一想,可每每抬头望向天空,想到的都是师父。
火凤凰是霸道的,可自己却不是。火凤凰是自私的,可自己却不是。
自己不是这样的人,自己只是个孩子,自己只想要和师父在一起,只想要跟在师父的身后,自己不是他说的那样的。
蝶熙的理智拼命的摇着头,可内心却越来越赞同起花皆悦的话。
自己是自私的,所以看着柳州的百姓惨遭灭顶之灾却熟视无睹,心里只想着要赶紧完成了任务。
自己是霸道的,所以亲手去拷打了柳州的知县,所以自己会扛在前头为凤修筠杀出一条血路。
也许他是对的。
蝶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动摇了,不应该动摇的,动摇了就是要放手了,坚持了那么久就要放手了。
不要放手,不想放手,不能放手。
这一世醒来,是爹让自己骄纵的忘记了过去的腥风血雨,他说过所有的选择只是立场问题,这个选择没有对错只有输赢的。
自己也放不了凤修筠的,爱了两世,那么刻骨,那么深切,原以为远远的看上一眼就能沉沦的凤五爷,要怎么放?
还有师父,失而复得的师父,自己怎么能再放开他一次!
蝶熙不顾自己还晕眩的脑袋,急急的下来地上穿上那双依旧脏兮兮的弓鞋,随手披起床边的那件披风,赶紧夺门而出。
左右张望了须臾也没有发现杜承喆他们的身影,见着正在一边吸着水烟的老爷子,蝶熙急的连珠炮式的询问:“老伯,他们呢?”
老伯吧嗒吧嗒的抽了会,这才指着一个方向对蝶熙悠悠然的说道:“去了那头了,没走上多久。”
蝶熙说好,转身跑回屋里随手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立刻就往老爷子指的方向跟了过去。
他们果然是要回去苍兰县,杜承喆果然是要去苍兰县。是他的命令吗?是淮王殿下又要重来一次了吗?他又想要师父去送命了吗?让那样的师父!
蝶熙气从心起,脚下的速度也更快了一些。
杜承喆他们凑了钱也只够买上一辆拉货的马车,车里粗造的厉害。他还是个重病患,驾马的淼只能缓慢的往前赶着,尽量避免了马车的颠簸对他再次造成伤害。
在他身边的子然倒是一脸的无所谓,随意的倚在一边看着杜承喆的样子嘿嘿笑了笑,“你说这车买的是真好。拉货的,你要是死了就货真价实了。”
“你这嘴才是最欠的。”杜承喆平躺着,身上被上了药,整个人看着倒是比前一日好了一些。
“那就是说你自己嘴欠了。”子然枕着自己交握的手掌,一副轻松自得的样子。
“哟,这位翼火蛇大人,我可不记得和你有些什么瓜葛。”
“我这一嘴的功夫还不是跟着你徒弟混出来的,你说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是不是欠了?”
杜承喆不由哼笑了一声,不甘示弱的回敬了他去,“依我看,还是白虎更欠了点。”
“看看,你这徒弟就是嘴不严。”子然一点都无所谓前一天和蝶熙的谈话被偷听了去,他也不会意外那一晚会有人在外头守着,只是唯一不确定的是有多少人守着。
“对了,把那个丫头留在那儿真的好吗?”子然这么问着,却听不出一点对蝶熙的关心。看好戏的成分倒是更多了些。
“有什么不好,我看那个世子还挺喜欢她的。”杜承喆说着,抬高了几分声音对外头驾马的淼也问了一声,“淼。你说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