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事情,不知道的话就不知道了,可是知道了却得不到,才是最挠人心痒的。
子然闷哼一声不接话,顺着她的目光看将过去。这处大殿是轻衣卫的正殿,是接见了贵客大员的地方,她……看什么看?
子然不知道,蝶熙心中惆怅的不是因为这个地方,而是在这里。是她和凤修筠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那个时候她虽然也是个孩子,可心里已经像是历经了沧海桑田的老人了一般,从教场上仰视过去,可以看着人人景仰的美艳男子,可那时候的她却是低首垂眉,眼里只有自己腰间的佩刀刀柄。
睿王是何人,与自己又有何干,自己是轻衣卫的二等同知,兼任暗影两卫,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这是一份骄傲,也是一份作态。
所以,凤修筠会选了自己。也许也是因为觉得戏弄一下高傲的人的自尊是件有趣的事儿吧。
子然见着远处一个向他们走来的身影,轻轻的又催促了一声,“走吧。”
蝶熙才踏出了几步,立即就被一个高大的人给挡住了去路。
“听说翼火蛇出去一趟就有斩获,真是……上天垂青。”
说话的人一脸戏谑,嘲弄之情全不遮掩。
他是轻衣卫的一等指挥使。白虎。
蝶熙没有抬头,只见着他腰间的一把把佩刀就已经知晓了来人。
“是呢。”子然心中暗叹一声不妙,眼中透过一丝无奈和愤然。死丫头,以为是郊游吗?走走停停的,惹来了最麻烦的人。
“听说要进地字号?”白虎走近一步,一把钳起蝶熙的下巴细细的打量,满脸的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蝶熙见着他的口水都有要溢出的样子,本能的皱了皱眉,心中立即起了层不详的预感。
果然,这个小小的表情没有被白虎错过,他咧着嘴几乎想要大笑出来一般戏笑着说:“好一个标志的小妞,不如就让我……”
他话没说完,脸色一下一沉下来,高大的身子一下抬起,长臂猛的向后挥去。
白虎没起杀心,身后的人也接的随意,被接下的手腕被用力的甩了开去,那人似乎有些嫌弃白虎一般还慢慢的拍了拍自己的手,直接无视了白虎越过他走来子然面前,“怎么才回来。”
“朱雀……”子然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都怪自己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一个两个的都是麻烦。
朱雀全然不理会他的无措,又平声问了一遍,“怎么才回来。”
“出去办事的时候,碰着些事情。”子然拽在手里的绳子向自己收了收,暗暗用力的指甲都被掐出了白印。
“卫所里这么多事,一个犯人,用不着二等同知来办。”朱雀说着,伸手就要去接捆住蝶熙的绳子。
白虎有些期期的一遍“诶”了一声,“翼火蛇既然这么忙,不如……”
“二等同知都这么忙,你个一等指挥使会很闲吗”朱雀一下用力扯过绳子,没好气的回了白虎一句,拎着蝶熙抬脚就要走开。
子然见状,情不自禁的出声想要制止了他,“等等。”
等等?白虎和朱雀都有些纳闷的看向子然。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了指挥使。
箭已离弦,就是后悔也没用了,子然定下心来问道:“朱雀大人……是打算怎么处置了她?”
“地字号的人,配得上三等都尉来审,你去让淼过来。”朱雀说罢,又用力的扯了把蝶熙往一边立岗的副使那儿走去。
找淼……还好是找淼。
子然不作声色,在心中长长的吁了口气,朝白虎拜了拜,立即跑开了。
白虎饶有深意的看着已经被副使押着要离开的蝶熙,嘴角的那抹冷笑越渐越现。朱雀,真是个好领头。
蝶熙不以为意的被押进了地字号,狱门被紧紧的关上,一样的死牢,一样的那方小窗,蝶熙抬头对着空中哈了一口气,却没有一点痕迹。
无奈的笑了笑,蝶熙随意的坐在了一边蜷起脚来等着淼的到来。
☆、第一八二章 有客常来
见着快步跑开的子然的背影,朱雀慢慢的走回白虎面前,依旧是寒若冰霜的冷脸一副,语气却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衡王殿下又来了。”
“那她来做什么?”白虎也没了方才那副嗜血的模样,神色淡然的看着已经没了子然身影的前方。
朱雀怔了怔神,却哼了一声,“谁又知道呢。”
“难道不是睿王殿下派她来的?”白虎说着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底气。
连自己都不信的话,旁的人又怎么会信。
朱雀摇着头,却不说话了。
当然不会是睿王派她来的,好歹睿王殿下还是她杀父仇人的孩子呢,谁能这么快就恢复了心思去和前夫君在一起。
哦,对了,这位夫君不是还差点害死了她嘛。
“不打算管?”白虎收回视线,落在朱雀眼里的表情中多了些看好戏的意味,“那两个可都是你的人。”
白虎说的客气了,他原本想说,那两个你的人都是和神威牵连不断的人。
朱雀又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管,管什么管,两个人还是孩子吗?可笑。
没了人气的谈话索而无味,各自散开后的大殿教场里雨过无恒。
淼已经被子然提醒过了几声,来到地字号的里间见者的蝶熙的时候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她身子小小的蜷缩成了一团,正抬着头盯着那方铁窗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方遥望仕女图要是落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要让人浮想联翩,偏偏,她却在这里露出这一方娇态。
沉重的铁锁被打开,叮叮当当的铁链相互撞击着响个不停。
蝶熙没有回头,听着身后开了有关的动静,淡淡的问了句,“又见面了。”
“是啊。”淼走去蝶熙身边,俯视着底下的人儿。有些日子没见了,倒是越发的淡漠了。
“前一次走的倒挺快的。”蝶熙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扬着头看向淼去,“是他带你走的那条密道?”
他,杜承喆。
淼的心里想被什么轻轻的刺了一下,痛痛痒痒的说不清也道不明。
是她。从一开始就提醒了自己师父没死,也是她,一路透了杜承喆的消息让事情便的一发不可收拾。
“是。”淼不知道自己该谢谢她,还是揪着她胖揍一通。消息说,她从小就是个惹祸精。这长大了倒是越发的精干了。
“听说,他重新回了太医院。”蝶熙撑着身子站起身来,一边摸着有些发酸的脖子,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她。
淼的脸色更是一沉,却依旧短促回她,“是。”
“是他的主子出了变故?”
淼看着蝶熙看来的视线,像是在询问,却更像是在讨债。
这双眼里分明在说,我给过你消息,所以你也该还个消息来。
她为什么要打听皇上的事情?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为什么要惹出这么多事情来?是因为空死了吗?还是因为她爹死了?
可是白沐云违逆朝廷理当问斩。那空妄图劫囚,被当成射杀也是法理之中。
她是……一时不能接受吧。
淼的眼神晦暗了一份,点了点头回她道:“是,身子不畅也有些日子了。”
蝶熙闻言,走近一步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是从晋王回来开始?”
淼没有退后,只是眉间不由蹙起,低声呵止她道:“天子皇子,岂容你背后议论。”
“那就是是了,和太后那会子很像呢。”蝶熙站直了身子伸了伸懒腰,“听子然说了?”
子然不在那是最好不过的。蝶熙伸出手去,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淼却没有要立即拿下她的意思,“衡王殿下来了。”看着蝶熙的手缩了一下,她又淡淡的补充了一句。“悄悄来的,没坐府里的马车。”
蝶熙慢慢放下手去,平静的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淼负手走了几步,“现在事情太乱,你不要搅进来。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你先出城去避开些风头。”
“避风头?”蝶熙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缓缓走了几步去到淼的身侧,“我被瓜蔓抄株连九族共三百四十余人,女眷充入教坊司任人****,现在你居然叫我避风头?”
蝶熙说的情深意切,就连自己都有些讶异。
淼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啊。”
“我现在就是在作孽,你不必自寻麻烦,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蝶熙再次举起两手递将到淼的面前,一副要她赶紧动手的样子。
淼神情复杂的看了会那双手去,皱着眉头转身对外头吩咐了声,“拿人!提审!”
蝶熙此时此刻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蝼蚁,并不值得任何人注目半分。更何况此一时此一刻,朝廷为了山崩决堤一事忙的不可开交,轻衣卫明里暗里拿下的人已经很多,哪里还有空闲的余力去对付一个不知罪名的小丫头。
蝶熙说是被提审,却也只是过了场子走了一瞬又被重新投进了牢里关押起来。
夜里头的凉风吹散空气里的闷热,就连被深锁在死牢里的人儿也听得见外头的鼾声真欢,门外的黑暗里却响起一阵脚步声,走的很轻,也很小心,细细侧耳去听,却不是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