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字都如当头棒喝一般,更因为其中带过一句有女警示,才得灾民部分周全几个字更是锥心不止。
有女,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父皇才会来召见了自己?
皇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凤修筠的表情,他虽是极力的克制,可泛白的指甲,微动的唇瓣还是出卖了他的慌张。认出来了,那就是确定了?可一个小小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会预测了天象?
“傅泓之。”皇上总算出言唤了一声,立即让下头候着的两个人身子微微一僵,挺立了一些。
☆、第一七六章 更深的人
傅泓之立即回是,深深弓着身子,让人瞧不清他的表情。
“这奏折里说,高峻得人警示,称天有异象,会因地震引发山崩之势,可有可能?”
傅泓之想了想,依旧没有起身,却又坚定的回“是”,“回皇上,书中早有记载,地动山摇之前,天象有异,如果此人通晓天文地理,那是极有可能的。”
“得通晓是吗?”皇上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一般,“通晓,可不易。”
“极难。”傅泓之恭敬回话,“而且,需要天赋。”
“哦?”皇上的手指顿了顿,脸上起了些兴趣,身子微微前倾着追问道:“那现在的钦天监里有多少人是有天赋的?”
傅泓之脸上微微一凝,有些尴尬的刚想要开口恭维几句,却听得皇上又调笑的乐了乐,“呵,依朕看,有天赋的人远不止是钦天监呢。”
凤修筠的视线斜视着傅泓之,见着他面露慌张之色,想了想,像是慰藉一般柔声说道:“傅大人还是如实回话的为好,就算是个死人,也是存在过的,为朝廷效过力的。”
在场的其他几人脸上立即浮现出不同的神情来。皇上的脸上有了些寒意,看着身后的童贯都呲起了牙恨不得凑过去提醒几句,而傅泓之立即脸色煞白的一下跪倒在地上。
“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
“好好说,谁要过你的命了!”皇上不悦的坐了回去。有些厌弃的看着伏在地上的人。
钦天监最高的官职不过正五品,这傅泓之的仕途到此也算是完了。不过,说是完了,可这前朝后宫里想要巴结他的可是不少,他说一句谁是吉星就能得上几天宠幸,他若说上一句糟糕,那被点名的人可就真得倒霉上些日子。
这可是个隐产丰厚的肥差呢。
“谢皇上……”傅泓之抖着音站了起来,低着脸瞟了身边的睿王一眼,这才低低的回话,“微臣曾听闻轻衣卫里有一能人。观天象半刻便可推测日后数月之事。是得天神开窍所致,只是……早亡。”
皇上像是不耐烦的扇了扇手,“那就是你们中没人天资能高过此人,你可说说。这次的地震为何你们未报。”
因为不知情……
傅泓之心里哀叹一声。这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事情谁又能才得到。更何况,他们观的是星象,比的是大势。那堤坝听说早就决堤了,之后那些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最糟的都经历了,那还能更糟吗?
“钦天监渎职,那就按例罚了。”皇上冲童贯使了个眼色。
傅泓之被当成了可怜的替罪羊,却也只能无奈的承担下来,便退了出去。
童贯跟在他身后出去,大殿的门再次被阖上,一直没有开口的凤修筠这才站直了些身子。
就这么得腰杆就硬了。
皇上觉得好笑,之前说决堤,他愣是不做一句辩解,任由晋王落井下石,今天倒好,依旧是闷声不响,倒还捡了个大便宜了。
“以为没事了?”皇上不由的揶揄了了一句,身形也轻松了不少,像是随着这份奏折,自己的心里的担子也落了地一般。
“儿臣不敢。”凤修筠动了动嘴角,转瞬便掩去了一丝得意,“即是天灾,儿臣也不敢推卸。”
“即是天灾,又如何能防。”皇上盯着他这个儿子,眼神沉下了一分,“只是……如果只是天灾,那也无话可说,如果掺进了**,那……就罪无可恕了。”
父皇要查?凤修筠微微抬眼看向座上,有些疑惑不解。
做的天子,当然是知道下头那些细细碎碎的脏事,官场上的人情和斡旋在所难免,靠着那些月钱是远远不够的。钱从哪儿来,如果总没人送,又没有丰厚的家底,那就只能靠着民脂民膏来补偿了。
“父皇的意思是?”凤修筠心里有些不安,这情景他经历过,就在前一年,座上那人也是这般,告诉他要去除了神威,要去除了丞相,这一次……又轮到了谁?
“你去把这一次疏浚运河用的账目细细的理清了,列张清单呈报给朕。”皇上俯下身子,手指哆哆的敲打着桌面,“到今天为止的所有账目,都查清楚了。”
凤修筠皱起了眉头,要查这些,可也是个旷日持久的大工程了,且这一动,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皇上看出了凤修筠的疑惑,微微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南境有些密报你不知道,但也不需要知道,因为有些人没用了,就不要再担心了。”他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怒气,看着让人起了些冷意,“你要担心的,是那些藏得更深的人。”
更深的人。
凤修筠了然的点了点头,作势要拜下告退,却被皇上摆着手制止了,“朕有一道密旨要传给你,急时用,及时用。”
凤修筠恭敬的走前几步,接过皇上递来的黄封圣旨,疑惑的看了看他,见皇上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抖开旨意略略读了一遍,脸色一下巨变。
“父皇……这!”
“记好了,就去办。”皇上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缓缓的环视了一圈大殿,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凤修筠端着圣旨恭送了皇上,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查……细细查!
睿王被解了禁足的消息在翌日的朝堂上掀开了锅,皇上早朝时亲自下旨免除了他的禁足,改为罚俸一年,淮王也出了府,因为兼办,也被连坐罚了半年的俸禄。
只是这样,就让晋王大为不满。明明高峻的奏折自己也看了,也问了,可怎么就成了这样?!
下朝回府,他看着坐在一边神色笃定的衡王,气不打一处来,一下抓过他手里的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一声怒骂似要冲破屋顶一般,“娘的!到底是他娘的谁在跟老子作对!”
衡王有些可惜的看着破碎的瓷杯,慢慢悠悠的提醒道:“二哥怎么还看不明白,是她回来了,要来报仇了。”
“她?是她?”晋王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早在西域那次碰面之后,自己的死士赶回来回报,称派去的人失了行踪,去找,却杳无音信,只是很快他们就收到了一份黄帛,里头的是一张精细的地图。
☆、第一七八章 发酒疯
无疾而终,两人各自怀揣着心思散去,送别了晋王,衡王这才收起了那副恭敬的表情,来到了书房的衡王冷着脸却默不作声。¢£頂¢£点¢£小¢£说,x.
一边的寒墨见此情景,不由问道:“殿下,可是晋王殿下察觉了什么?”
“恩,他也没这么蠢。”衡王点着头,脸上更是阴沉。
他虽然不蠢,可到底是个武夫,藏不住神情,说到底不还是蠢。只要是蠢人,就好对付,怕是难对付的还在后头。
“那殿下的意思是?”
衡王转头饶有深意的看着寒墨,有些阴阳怪气的拖着声音,“恩~你再重新说说南境那位谢将军的事。”
“谢将军?”寒墨惊异之情一闪而过,即刻了然了衡王的意思。
是殿下想要的,那自己就是肝脑涂地也要替他做到,就是是刀枪火海,自己也要保全了自己的主子。
蝶熙也是这么想的,却再也没有了可以去保全的对象了,也许师父就不该给自己取了那么个名字,应验的时候让整颗心都揪着痛。
重新来到京师的城墙外,巍峨矗立的城墙上高悬着先帝爷亲笔题写的京师二字,铁画银钩,苍劲有力,可这堵墙里却是勾心斗角,让人不寒而栗。
不想进去,身后那些讨厌的人已经除去的差不多了,可却不得不进去,因为面前的仇人还在里头悠闲得意。
他们笑着,活着。却不知自己哭着,死了。
那位被一堵堵墙围起的人啊,就因为一句不喜,那么多的人就此天人两别。墙外的苍生炎凉,他是不出来绝不会知道的。
这次进去,没有了之前那般要费了周折,却让蝶熙心头多是些寂寥。
前一次和师父一起来的情景,自己还历历在目呢,师父指着脑袋说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傻子的时候,自己还有些嗔怪呢。多想再来一次。多想再重来一次。多想再……
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每走一步都如刀锥,蝶熙却面色坚定,牵着马儿一点点的往那个熟悉的地方去。
是和师父一起吃过的涮锅店。还是那个油头的小二过来。只是这时候的天气热了。要吃涮锅的客人少了很多,他的态度要是热情了些。
“客官是一个人?”
蝶熙点了点头,“一个清水锅。上些热气羊肉,一壶……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