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皆是望过去,片刻便见一个红色身影,一头华发。
是复始。
她看着蹲在地上收拾食盒的翠竹,不禁赞道:“还是翠竹贴心,不愧当过相爷的贴身婢女。”
刚好合上食盒,翠竹站起,看到复始身后跟着芳华,手中同样提着食盒,恭敬道:“夫人。”
复始的目光在她脚边的食盒上停留片刻,“芳华,我们回吧。”
“夫人。”
翠竹喊住了她。
“有何事?”其实翠竹能进来,萧何是有发话,不用阻止的,复始自是也知道,也知道翠竹什么时候来的。
“夫人来此,是有何事?”翠竹到底是开口问了。
半梦噙着笑。
到底,翠竹还是对自己忠心的。
翠竹问这话,是源于复始的身份,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带着食盒而来,可她却挑在半梦吃完饭的时候进来,还带着食盒,其中意图,耐人寻味。
复始一惊:“呀,你不问我都给忘了,相爷明日说,一起出城。”
“出城?”半梦惊恐道。
她隐隐约约嗅到了诡异的气息。
复始亲自来告诉自己,明日出城,亲自来?
——————
一夜之间,没有入眠的半梦更显憔悴,眼窝下的影子加重,皮肤暗淡的发黄,似在快速消老下去。
折磨她一夜的神经,在不断做着心理防备。
她想,或许是萧何一起出城,是想在大婚之前,弥补自己,对的,是弥补他带给自己的伤害。
不,也许是,萧何是想放她走。
不不,也许是,萧何想杀了自己。
不!
萧何不会这样对自己的!
可是她设想了种种可能,都无法去为‘一起出城’四个字找到合理的借口!
她的神经紧绷了一夜,她知道,等天一亮,就要做出判决。
如今的萧何,做事杀伐决断,昨日已如此对自己,在他大婚之前,一定要个明确结果。
大婚,还有两天。
两天啊!
她感叹。
此时坐在马车之内,手脚被束缚,身体斜靠软垫,是翠竹为她放的。
翠竹坐在她身边,沉默,十足的沉默。
半梦问:“你知道什么事?”
翠竹摇头:“不确定。”
“什么意思?”半梦忽然警戒。
翠竹侧了身,把身旁的车帘挑开,半梦恰是能看到马车外的情景。
“回春堂?!”半梦惊呆。
回春堂三个字,映入眼帘。
恰在这时。
马车停。
“是的。”翠竹答。
“来这做什么?!”
或许是自己太多心了,一定是的,一定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脑袋才会胡思乱想。
“听说,何夜的毒,找到解药了。”
翠竹的一句听说,吓坏了半梦,涣散的瞳孔紧紧收缩,圆睁,死死盯着回春堂门口。
碧绿身影映入眼前。
半梦厉声质问:“六年前何夜不是说不让查吗?!”
六年前,何夜中毒,相府一直没有动静,她害怕彷徨,睡的不安稳,最后还是问了萧何,萧何告诉她,何夜说了,不查。
他不是一直遵守着何夜的意愿吗?
为何?!
“姑娘,您不好奇,为何何夜不让查?”翠竹悠悠开口,手指为她挑着车帘,不曾放下。
这时,红色身影再次入了她的眼前,回春堂的门开。
是于老大夫。
正处于高度紧绷的半梦,十分想把自己隐藏起来,奈何,“姑娘,相爷请您下车。”
一晃神功夫,已不见了萧何身影,回春堂的门还没关。
.
于老大夫给萧何行礼之后,这才望向身边的人,一头白发的老妪,却身着红衣,端的雍容,眉眼之间,有种让人不可小觑的光芒,像极了身旁的丞相,可总觉得,有些眼熟。
他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萧何先开了口:“本相的夫人。”
于老大夫有片刻的怔忡,他也听闻萧何即将大婚,但是,他一直以为,萧何娶的是那个名叫半梦的女人,而上次,也来过这里。
六年前,萧何一直让他称呼半梦为夫人的。
但他在宫中呆的够久,也知不是自己该揣摩的事,毕竟,这人,是受过诅咒的。
“夫人。”于大夫开了口。
“于大夫不必客气。”
复始上次来这里,还不是这副模样,于大夫是不认得她。
“于大夫,如何?”萧何问出了来这里的目的。
“草民查看过,又试验过,是一样的毒。”
前日,萧何命人送来了白色.粉.末,让他看看这种毒。虽没有明说,但他已瞬间明白,与相府有关的毒,还来找他,定是因为六年前。
其实苏岂告诉萧何的那日,他就命人送来,毕竟六年前,着手于这件事的,一直是于大夫,苏岂并没有插手过这件事。
萧何点头。
这时,门口又多了两道身影,翠竹扶着
半梦而入。
此时屋内的氛围有些沉寂。
半梦睁圆着眼一直凝着萧何,似乎再也放不下任何人。
复始倒是先开了口:“扶她坐下吧。”
一旁的药童立刻搬了一个凳子,放在一旁,翠竹扶半梦坐下,此时半梦身上已经去掉了被束缚的绳子,似乎已经不怕她逃跑。
其实,在萧何面前,半梦根本就没有逃跑的能力,这点,半梦是知道的。
她揉着被束缚的发红的手腕,头微微垂着,定在萧何的衣摆处,却是不敢抬头看一眼。
“翠竹,我渴了。”
今早的饭还没吃,这会她突然放松下来,唯一的感觉就是渴。
药童很快端来一杯茶。
这药童很勤快,倒是吸引了复始的注意。
却恰是听药童笑问:“半梦姐姐,上次您来还精神呢,现在来这是看病吗?”
不得不说,药童挺迟钝的。
他虽有看外面的情形,是两辆马车,有几个侍卫跟着,倒没觉得怪异,他认为,若是萧何不大摇大摆的,才叫怪异,谁让萧何的那嚣张狂肆的劲已深入人心。
于大夫凝眉,这药童到底是跟在他身边,呆在这城外,没见过居心叵测。
“进去!”于大夫呵斥。
药童都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何错,被师傅这么一招呼,也看出了气氛不对,便立刻跑开了。
复始看药童一股子稚嫩之气,倒是笑道:“心性不错。”
“丞相夫人过奖。”于大夫回。
半梦喝了一半的茶被突然掉落在地,因着于大夫的话。
她凝着被溅湿的地,白色茶杯没摔碎,滚了几下,被门槛挡住。
“爷?”泪光闪闪地仰望,伸手轻扯萧何衣服。
她想问,刚刚他已经和于大夫说,他要成婚了?
可是,于大夫一直喊她夫人的啊!
凤眸垂着她的手,眉目细凝时,眸底闪着厌弃之色。
简直比蛇口蜂针还要伤人,她惊瑟间缩回了手,放在腿上抓着衣服,无所适从。
恰在这时,萧何说:“就她。”
于大夫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萧何,已然忘了身为百姓的不敬。
半梦听心底猛然窜起恐惧,因为萧何的淡若风轻之语。
翠竹安静地站在旁边,一如身为奴婢的垂眸稳静。
而复始。
她虽不知道萧何这是做何,但在来时,一贯斜卧的他,竟是挺直了背,凤眸从没睁开过。
其实她隐约猜得到,凤眸若睁,面对她的,怕再也不是那个一直温柔的萧何。
可能,很可能如那夜发红的双眸一样,让她害怕畏惧,惶恐不安。
所以,一路上,她的手紧握着他的,还是忍不住冒着细汗。
“于大夫,开始吧。”萧何催促。
这时有两个侍卫走来,走向半梦。
半梦何其敏锐,猛然站起,向后闪躲,却因脑袋发昏有些虚晃,她嘶哑着声音问:“爷,您要做什么?!”
她讨厌这种被人拿捏,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她无法逃脱的状态。
十足的讨厌!
两个侍卫冲上前,半梦捞起椅子就砸过去,被侍卫一掌挡开。
侍卫一步步逼向她,她惊恐地随手抓起身旁的药,杂七杂八地扔向他们,扔的力道没什么劲,打在侍卫身上就掉落了下来。
这几日她被折磨的消瘦,已经很累了,身体有些虚脱,可这个时候她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她虽不知道萧何要干什么,内心的惊恐已经告诉了她,今日便是她的结局!
“爷!您以前那么爱半梦,从不舍得半梦受一点委屈,连老丞相的惩罚都是让翠竹代过,甚至喝水都不舍得被烫到,爷,您这是做什么?!”她凄吼着。
萧何不语,凤眸凝在她身上。
见他终于正视了自己,半梦立刻带着期冀喊道:“爷,让他们走开,走开!”
萧何不发话,侍卫继续向前走。
她害怕地再次退缩,抓起药罐子扔向侍卫。
而,这药罐子似是装了什么东西,侍卫挡住的时候,药罐子破碎,药材迷了两个侍卫的眼,两人痛苦的缩在地上。
于大夫一瞧那罐子,里面的药材是不能触碰双眼的,很有可能会瞎,立刻喊了药童,把两人拽到一旁,吩咐药童上药。
凤眸闪过狠厉,邪肆的容颜满是怒色,他说:“半梦,不要试图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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