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吟风停下,将她抱紧了些,认真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弄月笑而不语,盯着他看,刚要点头便觉得心口一阵剧痛,一股腥甜之感自喉间涌上,瞬间面色苍白。
“我要如厕。”在慕吟风只看见她面色一僵,还未来得及出口询问,弄月便挣脱下地,说了这么一句便背对着他疾步离去。
慕吟风站在原地,怔愣片刻后,脸色变得异常莫测。
弄月走到拐角处,再也忍不住,身子踉跄扶住围栏,鲜血自口中喷出,落到围栏外的雪地上,红白相衬异常刺眼,她自袖中拿出那块染血的锦帕擦拭了嘴角,不放心的往身后看了看。
还好,拐角处正好能挡住慕吟风的视线。
就在她暗自庆幸之时,一道黑影站在她正前方的台阶处。
“夫人,您怎么……”非夜奔到她跟前,且惊且惧,担忧的话还未问出便被弄月点住哑穴。
弄月将嘴角上的血迹擦净后,又四处望了望,确定无人之时,才压低声音:“非夜,你听我说,我这样子不能让你主子瞧见,我给你解穴后,你也不许声张。”
见他眨了眨眼,弄月替他解了穴,忽然间软下身子,扶在围栏上艰难的呼吸着。
“夫人您受伤了?”非夜一脸急色,却也还是将她的话听进耳中,尽可能的压低了声音。
弄月扶着围栏渐渐站直身子,撩开斗篷,从腰间的锦袋中拿出一个精巧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下后摇头道:“无事,只是旧疾复发,歇息片刻就好。”
“夫人,主子他……”
“我们瞒不了多久,主子对您的事向来敏感,何不直接告诉他。”非夜扶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后停下,忧心的说道。
弄月摇头道:“能瞒一时也好,如今他不能因我分心,京中许多事还等着他去办,我是医者更知晓自己的状况,我并无大碍。”
“可我从未听说过您有旧疾,而且复发时竟是这般可怖,以前也没见您复发过这个旧疾是何时染上的?”非夜试探的问。
弄月心中失笑,这小子,年纪不大心眼倒是挺多的。
“也没多久,就是三个月前,在去青玄的路上被以前的仇家寻上,不小心着了道,今日忽然复发了。”
非夜道:“这般更应该让主子知晓,他定会想办法替你报仇的。”
“呵呵,我已教训过对方了,再说我并无大碍,只是看起来触目惊心罢了,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你主子知晓,他的心思过重,近日内又有许多事等着他去解决,再说了他知晓了也不能真的帮到我什么,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弄月已渐渐顺气,笑问道:“可是暗夜那边有消息传来?”
非夜点头,将手中的信笺递上。
弄月也不客气,打开来看了一遍没说什么便还给他。
“拿去交给你主子,让他定夺。”
非夜点头后,还要继续扶着她,弄月摇头摆手道:“我自己可以,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记着别在你主子面前说漏嘴了。”她不放心的嘱咐道。
“非夜明白。”他行礼后,快步往院中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弄月才松懈下来,弯着腰,左手扶在围栏上,右手捂在心口,额头冒出细汗,呼吸困难,久久不能平复。
“坚持不了多久了。”她颇为无奈的叹息。
慕吟风如老僧入定一样,长身玉立,站在纷飞雪中一动不动。
随意束在身后的墨发上已染上一层素白,碧色的轻裘在簌簌的雪中俨然成了一道风景,魏然如山,屹立不倒。
“主子,六公子那边传来消息了。”非夜在他身后站了半晌,一直也没等到自家主子回身,只得开口禀报。
“嗯,回屋说。”
慕吟风随意抖落肩上的雪花,踏着步子往屋内行去,刚踏上台阶,便见拐角处出现一抹与雪色无异的倩影。
薄唇微弯,他在门前等待。
两人携手走进屋内,非夜紧随其后,一时间暖意袭来,冲散了些许身上带着的寒气。
“弄月,景旭传来消息,祁灵国的祁阳郡王已向青玄求亲,求娶青玄太子胞妹毓秀公主,你怎么看?”
看完后,慕吟风随手将信笺往炉中一扔,一股青烟腾起,瞬间化为灰烬。
第十五章 愿如梁上燕
被问及关于青玄之事,弄月平静道:“这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儿,你不应该问我。”
“喔……弄月的意思是祁阳郡王与你姐姐楚映月的事儿也不打算管了?祁阳郡王若是娶了毓秀公主,这让你姐姐情何以堪。”慕吟风笑得一脸无害,目光却不离的盯着她看。
弄月很想在他那伪善的俊颜上糊一团稀泥,忍了又忍,压下蠢蠢欲动的情绪,宛然一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我嫁了个无所不能的夫君呢,大姨子情何以堪,想必郡王您作为妹婿才是面上无光罢,我着什么急?”
瞧见自家主子吃瘪的样子,非夜低头暗笑,
他就知道主子敌不过夫人的。
慕吟风微愣后,冷冷地斜了一眼笑得正欢的非夜,让原本低着头的非夜不看他也感觉到了那股寒意,很自觉的捂着脸走了出去。
非夜决定主动到雪地里迎雪思过。
“我让你走了吗?”
主子淡淡的声音毫无波澜,却是让非夜一股寒气自后背升到头顶,他僵住身子,缓缓转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耷拉着脑袋走了回来。
弄月上前,轻拍他的肩道:“你先回屋去歇息一下,这几日你几乎是日以继夜的忙活,到了夜里再来见你主子,听他吩咐便是。”
“非夜的职责便是保护主子与夫人的安全,需时刻不离左右,此处更是危机四伏,不能掉以轻心。”非夜心中感激,对弄月摇了摇头。
弄月看了眼慕吟风,眼神示意他,非夜只会听他的。
“非夜你先下去好生歇息,夜里我有任务交予你去办,此处四周都是暗卫,外人插翅也飞不进来,不用你在这里熬着。”慕吟风适时开口。
“多谢主子,属下明白。”非夜不再说什么,行礼告退后便离去。
屋中陷入沉默,只有香炉中燃起的缈缈轻烟,寂静得连屋外簌簌的飘雪声都显得异常突兀,却是更加让屋中的沉静了几分。
“你整日里都在琢磨些什么?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算是怕了你了。”弄月解下斗篷,移步挂到屏风上,也不管他,自己走到里屋的床上坐下。
慕吟风也跟着动作,解下裘衣挂在她的斗篷旁边,碧色与素白竟是出奇的般配。
“我在想该什么时候去将夏泠弦带出来比较好,又是该怎样出场才能让高傲的泠弦公子心怀感激,最后无地自容,再不好意思在我面前晃荡。”他半开玩笑的说道。
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弄月斜他一眼,不再理会,翻身躺下,盯着帐顶发呆。
“你面色怎地如此苍白,可是方才在院子里着了凉?”慕吟风坐在床边,细看之下发现了她的异常。
弄月挡住他探过来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疲惫的说道:“无事,我只是有些倦了,歇一会儿便好,一个时辰后你叫醒我。”
慕吟风给她掖好被角,站在床边片刻,听见她平缓的呼吸后便知她已入睡,心下的疑惑也越来越浓。
这半个月来,她似乎很容易疲倦,而且方才在院中……
在她忽然挣脱,跳下地时,他分明瞧见了她嘴角处一丝鲜红,虽然被她快速掩去,可又如何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这一觉,弄月睡得很不安慰,时不时说着梦话,面色异常惊惧,额头布满细汗,手不停的挥舞着,似乎是想要抓住些什么。
慕吟风在外间听见响动,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卷,疾步走了进去。
“弄月,你醒醒。”握住她挥舞的手,慕吟风轻声叫唤。
“弄月,醒醒……”
挣扎许久,眼珠动了动,弄月张开眼睛,哑声道:“慕吟风,这是哪儿?”
“这是南疆。”他将她扶起,连人带被的搂在怀中,轻柔的替她擦着额上的汗珠。
“你方才做噩梦了,醒来便无事了。”
弄月打了个寒颤,又将身上的棉被裹紧,靠在他的怀里,闷声道:“嗯,方才做了个可怕的梦,醒来就见到你了。”
“真好。”
慕吟风听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好似又要睡去,着急的唤道:“弄月。”
听见他的声音,弄月迷惑的抬头,见到他面上的忧虑,立刻强打起精神来。
“我真的无事,就是前几日赶路太累了有些受凉,歇息几日便好了,看你急得,就好像我病入膏肓了一样,阎王还没那么早来收我呢。”
在她的额上印上一吻,他道:“别胡说,我在这里,你哪儿也不许去,只许留在我身边。”
“真霸道。”弄月口中说着,身子又往他怀里拱了拱,很是依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