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君之赋 (镜回)

　　待到百官除素服，南尧勾结金狼汗王岱钦联手来犯，而后三年里兵事不断。樊国将领以熊挚、申公猛、池勇姬为首涌现出一批后起之秀，右将军无名及左将军毕澜帅边塞诸军数度拒敌于国境之外。樊国于风雨飘摇的乱世中屹立不倒。由于稳固的后方，樊国军士从不担心粮饷军需供给，三年厮杀中百炼成钢。即将致仕的三朝老臣大司徒卿曼之卯曾言，如今樊国的军事只怕比昭禾王鼎盛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这三年中虞家宗主愍宗公于襄原辞世，君宁持子侄礼，为愍宗公守齐衰，葬其于虞氏祖坟，世人皆赞其厚德。
　　又是五月春浓，君宁换下厚衣着了轻薄的春衫，正在安息殿与滕织翻着一卷邸报。
　　两年前君宁下令在襄原设“邸”，定期将各郡，及附属国奏议呈上，同时也负责传达王都的各项谕旨、诏书。如此一来在襄原朝廷也可更方便掌握各地的情况。经过几年邸报往来，各郡郡守城主同样受益于邸报中各项信息。
　　为了往来政令畅通，君宁规范了各郡县文字，即使战争再紧张，仍旧从国库拨款建立县学、郡学。有族中蒙荫推荐的贵族子弟仍旧要考过县学中最基本的书、术和策论三科才可为官。君宁登基多年，手握重兵，世家族长不敢违逆，何况书、术和策论只是为官的最低门槛，如果连这都考不过就算出仕也是给族中丢人。而对于贫寒士子甚至庶民，若天资过人者不但可以束脩全免，还可以推荐为官。不过最初五年需到贫瘠地区坐堂县学，教化百姓，以抵学资。
　　君宁如此安排一是为国家培养人才，增加官吏对朝廷的归属感。二来也是逐步统一文字、发音，以及度量衡。县学、府学中的教员都是由襄原统一教导，再派往各地，考试也都是按襄原语言及度量衡的标准考核的。若仍持各地方言、度量准则那考生便直接失去了资格。
　　语言一通则百通，从此以后，樊国各地避免了郡县之间的沟通不良，鸡同鸭讲。也避免了商人、官署之间货物流通的不畅。襄原文字语言才是樊国的“官话”，而襄原的标准才是樊国的标准。
　　这项政策也许在短期并不如军事、或农业方面能看得见明显收益，但百年树人，从长远来看，这却是民族融合实现大一统的必经之路。君宁如今先在樊国实行，待到日后霸业可得，大一统也将推广天下。
　　樊国官员贵族们对此不置可否，因为习惯性服从王令，倒没提出异议。反之卞都及周边一些附属城邦就免不了说些风凉话。意外地，卞都的反对意见竟是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解决了。
　　此人名为广培公，自太后虞长舒执政后便挂印辞官，云游四海，而虞长舒因其声望背景却偏偏奈何不了他。广培公曾立馆讲学，门人无数，而后受上代天子延请出任三公之首太师一职。他出身名门却礼贤下士，就算云游四海仅带一书童随行也从不必担心人身安全，因为每到一地游侠儿都会自发护送，盖因他少年时在江湖也享有盛名。
　　如此人物在祝雍祝相邦的年代可是名公子之首，其所著《政家七论》在君宁求学时还曾经与同窗拜读过。当他出现在襄原时君宁整个人都惊呆了。
　　有种看见传说中男神的感觉。
　　老先生面容清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后面则跟着一串垂头丧气的卞都官员，据说每个人的屁/股都与他的的手杖有过亲密接触。出乎意料的，归隐多年的广培公竟请职担任襄原国子监大祭酒，称这是在见证一个开国天子安陵平盛都没能成就的时代。他也希望能在这时代中“略尽绵薄之力”。
　　君宁本考虑授予其相邦一职，毕竟广培公曾为天子域太师，位列三公，而如今樊国朝中没有一位来自卞都的高级官员，这也不利于卞都归心。不过老先生年逾古稀，以年老精力不济为名推辞了。比起从政，他更愿意坐馆讲学。
　　国子监设在格物院隔壁，由于他的到来，之前尚有犹豫不愿出仕的卞都世家子弟蜂拥而至涌入襄原。而本国，甚至其他国家的士女也慕名跋山涉水远道而来，只为在其座下聆听一二。
　　广培公经史礼仪天下第一，对军事法律也有涉猎。除了本人略迂腐了些，总爱给学生灌输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大义，君宁不得不说他是个完美的天下座师。当然，经过广培公的反复洗脑，君宁发现他教出来的学生好像都更一颗红心向大王了……
　　君宁正和滕织翻着今年西境各郡的流民情况，突然感到裙子上一轻，她低下头，然后便笑了。
　　“你这懒虫，总算醒了。孤的腿都被你压麻了。”
　　君宁入眼的是一对睡眼朦胧的大眼睛，因为从上往下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几乎占了整张脸的一半。
　　小姑娘迷迷糊糊好一会才想起不好意思，红着脸身子一扭，几乎在君宁怀里扭成了股麻花糖。每次看她用那张和她父亲越长越像的脸无意识卖萌君宁都要默默囧一下。
　　“好了，母王在和你王姨商量春耕的事情，你若听得烦就去院子里找小宫侍们陪你玩。”
　　那小姑娘也不答话，头一埋，只把自己种成了一颗萝卜，见君宁用手推她才闷声闷气地哼唧：“他们没意思，阿德不去！”
　　君宁的长女君昙乳名阿德，今年三岁半，虚岁四岁。从小闷葫芦加宅女一枚，对君宁却黏糊得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就连君宁入厕她都想蹲在门外守着。
　　君宁发誓这点绝对不是遗传自她！
　　因为从小没了父君，君宁对长女多少更偏疼一些，不过也就在她入学之前。等过段时间正式拜师有些规矩就得立起来了。毕竟阿德占嫡占长，未来不出意外的话会承袭王位，总这么当她的腿部挂件可不行。
　　“哦，他们没意思，就母王这里有意思？”君宁弯着唇角要笑不笑地看着女儿，“你倒说说母王这里什么有意思啊？”
　　小姑娘噎了一下，翻着眼睛想了想，慢吞吞地说，“他们总是怕这怕那，什么都不让我玩，还笨。我问打雷下雨，他们就会给我讲雷神雨神，不如母王讲得有意思。”
　　……这可真不怪宫侍们，估计能像君宁一样给女儿讲异性电云接近放电的整个天下也就只有她自己了。
　　不过女儿有求知欲还是好事，看来送她上学是该提上日程了。
　　不知道自己即将走上王储精英式培养道路的君昙小朋友，还天真地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默默腹黑的母王，随即被她的母王摸了摸头毛。
　　“阿德乖，如果想留在母王这里就安安静静的听好吗？没意思的话可以玩七巧板和九连环哦。”
　　君宁把阿德的玩具箱抱出来，箱子里都是君宁给这几年陆续给孩子们做的玩具，阿德便挨着君宁默默地拆九连环。对于君宁以外的人，她总是显得有些羞涩怕生。比如说现在看见滕织，阿德便只是行了个晚辈礼，嘴里咕哝一声就糊弄过去了。
　　比起和人打交道，她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动脑子，对于王者来说这并不是个太好的现象。不过孩子还小，宫里唯一与她年纪相仿的兄弟阿珠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他们俩在一起阿德就没有不挨揍的。君宁只能期望着等阿德入了学，有了同窗伴读，能把她在自己兄弟身边留下的阴影面积减少几分。
　　看着面前的阿德，君宁有时会不期然想起那个与她五官极其相似的男人。他在阿德这个年纪的时候，是否也这样早慧黏人，是否也这样……缺少安全感呢？
　　因为生而丧父，在这个偌大的后宫里，阿德才本能的更加依恋母亲吧。
　　

　　☆、王者器

　　
　　阿德在旁边拆九连环，君宁便和滕织继续看邸报。
　　三年前滕织被君宁外放到卞都曾经的附属城邦濮西担任城主，三年间滕织协助无名整合了濮西以及周边新攻打下来的三座城池，成为樊国的新郡濮西郡，滕织被任命为郡守。这次她是回都述职，不过经过一年多收拢流民，分发田地，稳定农业官制，濮西郡已经基本走向正轨，滕织也积攒了许多农商方面的经验。君宁打算过段时间就把她调回襄原，待年迈的大司徒曼之卯卿致仕滕织会被任命为下一任大司徒卿。
　　由此，滕织将成为君宁朝中最年轻的九卿重臣。幸好她不仅能力出众更身为王族，本身的血统决定即使年纪轻轻身居高职朝中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对声。
　　“以濮西郡、城阳郡为界，近几个月尧国显得攻势不足，流民不减反增，恐怕尧国之内也是动荡连连。”滕织回国都前一直在和流民打交道，在临郡城阳郡任职的岁寒姬还与她抱怨过好几次。
　　“尧国动荡对吾国是好事。”君宁看着城阳郡呈上的邸报，“尧国争储也闹了四五年了，孤在昌城时曾经与年长的几位王姬打过交道，每一位都是野心勃勃。如今尧王迟暮，对王姬们约束力减弱，她们可不就把原来的暗斗变成了明斗？现在昌城争权，王姬盘剥封地导致人口外流，这是对对方国力的削弱。不过流民也要妥善安置，一来防止奸细煽动饥民导致民变，二来春日容易引发疫症，城中流民聚集处要注意清洁防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