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时说我罔顾朝臣?只是朝臣非议也分该听和不该听。在我眼里,君足以为后。指摘君清白者,不过是些内心怯懦污秽之人,何必挂怀。非议君人品者,只能说瞎了他们的狗眼。”
清白者,除身体外,更有品德操守。安陵云初一时不知君宁所指为何,不过为国之后者,比起贞操,反而品行更加重要。
很不幸的是,在世人眼里,他二者皆无。
“樊王……”他称君宁为王,就是将二人放到了公对公的立场,“您应该知道,卞都之围是我……”
还未待他说完,君宁便抬手制止了他。
“我曾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一位知晓上一代旧事之人,得知南尧王对令母曾存过龌龊的心思……暮合,我不知当年是什么逼你走到了那一步,可是身为一国之主,我知道有时即使身败名裂,也有需要做的事,需要保护的人。”
安陵云初几乎以为君宁知道了什么,可当年之事,除了自己与寥寥数人,又有谁知晓其中隐情?!他身败名裂,他无可怨尤,他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可原来只需她一句话,便可令自己溃不成军。
多少年了,眼中竟然泛起酸楚。
“暮合,你还记得十余年前,那个安陵山边被你救起的女孩吗?”
安陵云初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多年蹉跎,曾经的旧事有许多都记不清了。
“想必你听说过,我年幼时曾流落民间。当日被仇家追杀,师兄身受重伤,却偏有小人见财起意要夺了那救命的银两和药材。”说起曾经最艰难的日子,君宁如今也只是如讲述他人故事般娓娓道来。“那一刻,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若非遇见你……”
说着君宁便笑了,安陵云初心神震动,他恍惚想起了十余年前,他背着弃城逃跑的恶名,正要往那龙潭虎穴中跳。
那一日,他听说了他尚且年幼的未婚妻子的夭亡。
那一日,他听说了支撑安陵王室千余年的宗门的覆灭。
那一日,他见识了人心险恶,他体会了世事无常。
那一日,他被千夫所指,他知道自己作为上太子所有尊荣闲适的岁月都将远去。
那一日,是他十五岁的生辰。他被迫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男人。
“那一日,我的性命因你得救。暮合,那一日能遇见你真好。”
——啊啊,这许多年过去,那地狱般不堪回首的一日竟还有着这样一段温暖的插曲。当年那个浑身脏污但仍挺着脊梁不卑不亢的小儿,已经长得这么好了。
君宁伸出手,扶住男人僵硬的双肩。
“暮合,我今日想立你为后,并不是为了报恩。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我的缘分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了,早到超乎你的想象。”
他们曾有婚约相系,他们曾于歧路相逢,他们曾在彼此落魄时伸出援手,然而都比不过此时四目相对时那一份悸动。
他们彼此皆有家国背负,情却不知因何而起,一往而深。
唇齿相交间,皆是品不尽的苦涩与甘甜。君宁气息绵长,安陵云初被灵舌纠缠得几乎喘不过气,待到下意识地推拒,反而被抓住双腕,推到墙角。
君宁技术极好,只一个吻就让安陵云初浑身软得没了力气。衣袖顺着被按住的手腕滑下来,露出一截伤痕累累的小臂,手腕处,有一道几乎将手斩断的疤痕。
“唔……”
因窒息迷离的视线中映出那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疤,他挣扎了一下却被更深的吻住了。两片温暖的唇吻过面颊,吻过脖颈,然后握着他的双腕,珍而重之的吻在那条狰狞的旧伤上。
经年不绝的疼痛慢慢淡去,反而泛出一丝丝火烧似的麻痒。
她吻着他,缓慢地,温柔地,不让他感到一丝侵略的不适,又无时无刻不让他感觉到她压抑着的热情。在这样缱绻的轻吻里,他咬着牙,泻出一丝破碎的低吟。
不知何时,安陵云初的双手已经握住君宁的肩,如同邀请又如推拒,而君宁的双手也在他脊背和腰线流连。除了那一声如同低喘的呻/吟,安陵云初一直死死咬着牙,仿佛唯有沉默才能维持他仅有的理智。他握在君宁肩上的手指尖乏力,甚至在轻颤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几乎可以预见。
果然君宁停了下来。
她琥珀色的双眼深沉地注视着对面的男人,然后慢慢俯下身。安陵云初浑身僵硬,下意识地大睁着眼。他从君宁瞳中看到自己面色苍白,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不让自己逃走。
然后,他等来了一个吻。
温暖而温情,她在他眉心印下了一个吻。
安陵云初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他的视线里是女子挺傲的胸脯和劲瘦的腰线。他感到一双手臂拥住他,将他搂在怀里。他的脸摩挲着女子柔软的秀发,最终倚在她的颈窝,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眨了下眼。
“……暮合,不要怕。我等你。”
那一双手将安陵云初搂得紧紧,宽大的衣袖将他整个包容,呼吸间都是女人温暖得令人心安的气息。
他仿佛成了一个木头人,即使这样被拥抱着,也不知如何反应。
阳光划过窗棂泼洒在他身上,胸口传来属于另一个人的,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沐浴在那一片撕破黑暗的金黄中,安陵云初慢慢闭上眼,双手反搂住君宁。
——果然是太耀眼了啊,这阳光。
他默默地想。
这样的温暖而耀眼,让我软弱的流泪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第二更,给大家发个糖o(* ̄3 ̄)o
☆、新动向
整个后宫都感到了微妙的新动向。
自从君宁在朝堂上提出要立上王子安陵云初为后,久不运作的宫正署便开始了中宫的采买和翻修。中宫被东西二宫拱在中央,四周环绕着春夏秋冬四宫。如今虽然东西二宫尚未有贵君入主,但四宫之首已存其三,待王后入住,这后宫可就有真正的掌事之人了。
宫侍和寺人被敲打过几次都不敢再嚼舌根。不过八卦是人的天性,每个人都暗自寻思宫中日后是怎样个风起云涌。
朝臣见君宁铁了心要立安陵氏为后,口头虽不再吵闹,心中却仍有不服。其中一半是因上王子非清白之身,诸国皆以之为耻,以他为后终究觉得面上无光。而另一半大多是即将致仕的老臣,她们最大心愿就是临死前能看到嫡王嗣出世,樊国后继有人。可这上王子已年近三十,之前被那般糟蹋都没听说过有受孕之象,难不成……
此事到底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谁也不敢明面上质问上王子是不是生不出孩子——那可真是嫌命太长了。
与前朝的暗潮汹涌相比,真正该汹涌的后宫主子们可是再省心没有的了。他们平日就呆在自己宫里,除了庆典和给太贵君请安难得见到君侍出来走动。本来最能折腾的淑君晏风冉闭宫修行,仿佛一日之内,整个后宫都默认了这位即将统领后宫的新主夫。
唯一有所动作的反而是贵人若木。
自从其长姊桀因格物院之功被封为司空丞,她便上书恳请君宁赐“司空”为其族氏,并娶了大司空的庶孙为夫,生下一儿两女。如今她在襄原城买了一座府邸,算是真正在这个国家扎下根来。
司空桀近年官途顺遂,人也渐渐发福起来。她不是什么大忠大贤,但身怀格物绝技,也算识时务。这么多年里从没越过君宁容忍底线,君宁对于她私下里的小动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若木身为贵人份位不高,按例除了王上特别恩准是见不到亲人的。君宁怜其孤弱,准司空桀每月初三入宫探望。
君宁在朝中宣布立后后接下来的初三司空桀果然入宫探望胞弟。若木向来安分,司空桀却深恨他安分过了头。
“君上,王后入宫在即,不知君上到底是个什么成算!”
屏退房中下人,司空桀强压着怒气质问道。
“什么成算?”若木莫名其妙地看了长姐一眼,“王上说新后是位宽和的男子,长姐放心,他不会为难我的。”
司空桀险些被气了个倒仰,她不由再次怀疑这小崽子到底是不是和她从一个阿父肚子里爬出来的。多年来她到底和贵族同僚磨得多了些城府,知道面前男人身为后宫贵人,就算再气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揪住一顿暴打了。
“君上,您知道阿姐都是为了您好。说到底整个襄原城里只有咱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如果不相互扶持,又怎能在这些生来高贵的人里站住脚呢?”
说了这么多若木更听不明白了,他挠了挠头疑惑道:“阿姐今日好生奇怪,总说这些让人听不分明的话。您……您可是缺了银两?听说两个小侄女越来越能吃,我这里还有攒下来的月俸。阿姐都拿去给小家伙们买糖吃吧。”
如今司空桀算是明白,和她这个弟弟说话委婉那就等于放屁。你说东他说西,这么多年的后宫生活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她也懒得再绕圈子,沉着脸问他:“王上最近可常来你这歇息?”
若木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阿姐你……你问这个干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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