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君之赋 (镜回)

　　千年来，九贵姓涌现了无数能臣名将，也尚过王姬王子，出过贵妃贵君。樊王的血中揉合着九贵姓每一家的血脉，往上查十几代，总能找到沾亲带故的先祖。
　　九贵姓并不每一代都出仕，但很神奇的，例代英主身边或多或少都有着九贵姓子弟的身影。他们或驰骋沙场，或直言强谏，或立馆讲学，或协理后宫。当一代英主故去后，他们又齐齐归隐，毫不留恋。
　　也就是因为这份超然端谨，才让家族在千年历史中得以维系。他们或许有的日渐没落，有的几不可闻，但不知何时又会在一位王者身边重新出现。
　　上一次大批九贵姓子弟出仕是在息野姬时期。而后随着息野姬灭习国，樊国达到鼎盛。息野姬薨后老臣逐步归隐还政新王。几十年后息野姬之孙即位，影君作乱杀死王储软禁樊王，国势急转直下，九贵姓诸臣虽因天下勤王令入都勤王平叛，却在平叛后拒不入朝为官。甚至后来面对即位的禹王报复性的挤兑，九贵姓仍不改其志。
　　几百年沉寂后，终于在昭禾王时期又出现了九贵姓的身影。大司马卿闾川夫人蔺岳，大司徒卿廉玉夫人薄奚琅，太祝元钦夫人钟离献。她们辅佐昭禾王，与祝雍，毕宾人等能臣良将一起，征战四野，劈开王座，令樊国从腐朽的朝局中重生。即使在昭禾王最暴戾的时期她们仍稳稳站立于朝堂之上。直到昭禾王故去，除了钟离元钦，蔺氏与薄奚氏皆辞官归隐。
　　君宁虽然很早就知道这些家族，但直到近年才慢慢发现九贵姓与樊王室的渊源。彼时，她也早就与九贵姓家的子弟们结成了深厚羁绊。
　　君宁将闾川夫人扶起，廉玉夫人以及其他世家的老祖宗们也依次上前见礼。这还是君宁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些活跃在昭禾王时代的能臣名将们。她们大多将家族交给子孙打理，自己或隐居山林含饴弄孙，或云游四野行踪不定。如闾川夫人般仍在封地担任宗主之职的，倒是只此一家了。
　　诸人寒暄过后便携手入城主府。一番推让，君宁为王者坐了首座，其下右手为家主闾川夫人，左手为廉玉夫人。现下以左为尊，廉玉夫人反而比身为东道主的闾川夫人份位更高。
　　诸夫人依次就坐，而君宁带来的使者团，包括纯阳姬甚至滕织等人只有在门口末席跽坐的份。至于岁寒姬一干贵女连入席的资格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因祖母大人在此，纯阳姬一改城楼上的嬉皮笑脸，整个人都僵直了。她从开席起就端端正正的坐着，双手交叠置于膝盖，收腹收得脸憋得涨红。
　　君宁看着她诡异的略凹进去的腹部，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幸好闾川夫人起身举杯，转移了君宁的注意力。
　　“王上，今日王上与达拉罕达成合约，臣蔺岳先替陆极百姓敬王上一杯。谢王上德政，令百姓不再挨饿受冻流离失所，谢王上雄才，令百姓免于战火休养生息。”
　　“此乃吾国之德，吾国之幸，应诸卿共饮一杯。”君宁起身，诸位臣卿同起，共饮尽杯中酒。
　　杯酒下肚，气氛便渐渐热络起来。廉玉夫人与武峦夫人说起了昭禾王时期的趣事，笑谈当年人人上朝之前都要立好遗书，因为不知何时天威震怒就要人头不保。市井之中最吃香的就是医官，名医更是万金难请，个个都像祖宗一般供奉着。那时相邦祝雍与神医药郎交好，不知羡煞多少同僚。
　　“伯方姬当年一副文雅雍容的书生模样，待人如春风拂面，又生得副好皮囊，全天下无论男女都恨不得把她捧在心尖上，偏偏就她最是硬骨头。”武峦夫人酒量不高，没喝几口就舌头打卷地嚷嚷开，连对祝雍都换回了年轻时候的称呼。“哎呦，三天两头满身是血的被拖回来呦，臣这皮糙肉厚的武妇看着都服了。”
　　“说来惭愧，有那么段时间，也只有伯方夫人敢强谏大王了。”廉玉夫人倒是不急，捏着一只酒爵慢慢啜着。“大概也是从那时起，臣等这些长于世家眼高于顶的蠢货们，才真正认同了这个从异国流亡而来的年轻谋臣吧。”
　　夫人们纷纷含笑低下头，似乎陷入悠远的回忆。那是属于她们的时代，属于她们的苦难与峥嵘。君宁无法参与，只能站在后来者的道路上，静静地瞻仰。
　　瞻仰这些创造了樊国历史的老一辈们。
　　“真是惭愧啊，大王。”廉玉夫人仍是笑着，君宁却感觉似乎有一块沉甸甸的大石被放在心中。“臣等这些老家伙们明明还活着，却给您留下了一个这样的樊国。”
　　整个席间都沉寂下来，连一直喋喋不休的武峦夫人都放下酒爵，叹息着闭上眼睛。
　　静王羸弱，不知是昭禾王担心静王控制不了这一众权臣，还是他们遵守九贵姓不成文的约定，只辅佐一代英主。总之昭禾王故去后，除了相邦和太祝，真正陪伴昭禾王征战四野的能臣良将，三年之内全部辞官归乡。
　　“廉玉夫人勿须自责，您已经撑起了您的时代，而吾等自要撑起吾等的时代。”在樊国最风雨飘摇的时刻，君宁不是没想过若朝中都是像祝相邦一样的大臣，那樊国是不是就能轻松一些，自己是不是就能轻松一些。“那太过于软弱了啊，明明该努力的是吾等，该上下求索的是吾等，还像小儿一般推卸责任，等着别人将收获的果实送到嘴边，那这样的人又怎堪为王为臣呢？吾等樊国人一直是在逆境中奋勇求生的民族。就是这样看似狠心的放手，几近生死的挣扎，才养育出了樊国这千年之邦。”
　　君宁看见了滕织与纯阳姬，她们的目光追随着自己，当对视之时，她们的双眼点燃了星光。
　　这就是她的肱骨，她未来的祝雍，廉玉，闾川，毕宾人。是她的时代。
　　或许现在还很稚嫩，但总有一天，终会有一天也能像今天这样，笑谈曾经铁马峥嵘，成为后来者的瞻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已经正式进入后半段，新地图会逐步展开，许多曾经活跃在传说中的人物也陆续登场啦~

　　☆、世人污

　　
　　酒过三巡，君宁就离席了。
　　臣卿无事者不得擅离任地，纯阳姬等一众贵女皆在国都供职，樊国国土辽阔，路途遥远，等闲无法回乡，老夫人们上了年纪也极少挪动。君宁将接下来的时间留给她们，也可共享天伦。
　　北疆的酒比襄原还要烈，君宁罕见地有些上头，回寝室时便遣散了随从改道去城主府花园里醒醒酒。今日的天气极好，夜空中无半丝云彩，银河如练，漫天寒星闪烁。君宁呼出一口白气搓着被罡风吹木的手指，打算到旁边阁楼的暖房里取取暖。
　　汗王岱钦虽然走了，但也留下了一些达拉罕官员和随从处理岁币事宜。陆极人极度排斥达拉罕人，为了保护这些“使臣”，闾川夫人不得不让她们也住在城主府。
　　君宁事先便与闾川夫人说好停驾客院，不去惊扰她内院的男眷们。如此与达拉罕使臣就只隔着一座花园和几座院墙。
　　当然，君宁随身由影卫保护并不担心安全，只是似乎不小心撞到了一对野鸳鸯。
　　“吁——别弄出声！”
　　“按住他，按住他！”
　　“快，这公狗烈性的很，老娘这回非把他办了不可！图兰珠你行不行，不行俺来！”
　　“别别，少主您就成全俺一次吧，过了这次俺就再也没机会了！”
　　君宁本来转身欲走，听到这几句却又停下了。看样子那两人是达拉罕留下的使臣，在陆极区区几日，怕是成不了什么你情我愿的野鸳鸯。
　　不管那个男人是谁，敢在樊国的土地上欺负樊国的男人，还真是不想活了！
　　两道黑影出现在君宁身后，荒玉辟光手按在刀柄上沉默地等待君宁令下。
　　“跟我上去看看。”
　　花园阁楼有两层，一层是暖房二层用来赏月观星。不过春日天气尚寒，二层几乎是闲置的。
　　踩着木阶，君宁并未放轻脚步，但楼上的两人却似乎投入得根本没注意到楼下动静。
　　“腰带腰带，用腰带绑着手脚！快点把他弄出来，弄出来男人就没力气了！”
　　“少、少主，俺看他很疼……俺舍不得……”
　　“蠢货，男人就像狗，不操疼了他不知道谁是主人……”
　　话音未落一只手抓住她后脑，一把磕在柱子上。趴在男人身上撕扯腰带的女人刚要回头，就被君宁一脚踹在脸上鼻血横流。荒玉辟光一人一个，像捉小鸡在一样，几下卸了她们胳膊腿和下巴关节。被君宁磕了脑袋的女人已然晕了，另一个似乎叫图兰珠的还有意识，然而刚挣扎着反抗，一把黑铁长匕就捅穿了她的头颅。
　　“下辈子记住了，孤治下之人是不能欺负的。”
　　君宁厌烦地在血淋淋扎满辫子的女人衣服上抹抹匕首，随后用脚将尸体拨开。“另一个也料理了吧，有空就和达拉罕那边的使臣说一声，让他们管好自己的狗崽子，要不然樊国不介意替她们管教。”
　　荒玉行了一礼，提起两个女人的尸体消失在黑暗里。辟光手中玩着匕首，黑铁的寒光在他指尖翻飞，眼角偷瞄着角落慢慢支撑着坐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