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遥是真心有些饿了,此时听见齐滦这话,这心思也就放到吃食上面去了,满屋子的饭菜香味早就让她食指大动了,听了这话,便笑道:“我也不再多添什么了,这会儿正饿着呢,就吩咐厨房跟你要个一样的吃食吧,小米粥和笋子就挺好的了。”
齐滦听了,便照着凌遥的话吩咐了,又做主给凌遥多添了几样她爱吃的菜,毕竟他自个儿也知道,他在病中要忌口要吃的清淡些,但凌遥却是不需要的,她奔波了这么久,肯定得吃些好的补充体力。
凌遥也没管那些,只转头吩咐侍立在屋中的北影和尚希道:“你两个跟着我一路也辛苦了,回去换个衣裳就吃饭去吧,我这里也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吃了饭就歇着,等我叫你们过来,你们再过来就是了。”
北影和尚希素来也知道凌遥的规矩,吃饭的时候不需要人伺候,所以两个人答应一声,也就挑帘出去了。
齐滦正从北影和尚希两个人身边擦身而过,两个丫鬟出去,他正好吩咐完了厨房的人进来,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他倒是闻到了两个丫鬟身上有些他很熟悉的味道,他是病中的人,嗅觉比平日里又要灵敏几分,当下就吸了吸鼻子,觉得这两个丫鬟身上的味道,跟凌遥方才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他方才牵着凌遥的手,与凌遥靠得很近,早就闻到那一股味道了,只是他当下只觉得奇怪,也并没有多想,这会儿闻到两个丫鬟身上的味道,就由不得他不多想了。
毕竟,承恩侯府是绝不可能有这种味道出现的。
一念及此,齐滦就问凌遥道:“阿遥,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血腥味啊?”
他是常常出入战场的人,就算近两年很少带兵出京了,但这种味道几乎是刻骨铭心的味道,绝不可能有错。而且,凌遥身上的血腥味也不是那种浅浅淡淡的味道,相反,还挺浓重的,以至于,一靠近她,他就能闻到。
齐滦这问话,还真是问的凌遥一愣,凌遥也没想到齐滦会突然问这个,更没有想到齐滦竟能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
其实,她从内刑司里出来之后,就闻出自己身上有些血腥味了,毕竟,秦嫣儿死的时候她就在跟前,虽然秦嫣儿是被勒死的,但内刑司那样的地方,要么都是受刑受罪的人,要么就是死人,血腥味是最为浓重的,她既然进去了,出来后身上自然也会沾惹一些的。
只不过,凌遥想着,外头也有风雨,在外间走动一会儿,味道很快就会散去的,可她哪里会想到,之后又去明王府见凌齐氏自尽,凌齐氏死时的场景还挺血腥的,自然血腥味就更浓烈了。
她本来以为,在外头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又吹了一会儿风,她身上应该就没有味道了,结果没想到齐滦的鼻子这么灵,居然还能闻到她身上有血腥味,明明她自己都不觉得的。凌遥这样想着,一时也怪自己太过心急了,就想着快些回来看齐滦,一心惦记着他,结果就没有先去更衣。
凌遥脑子里想得多,其实也不过只是迟疑了片刻,但这迟疑的片刻看在齐滦眼中,就是大大的有问题了,他视线一扫,目光又落在了凌遥的裙摆上,当下便又皱眉道:“阿遥,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迹?”
凌遥闻言又是一惊,倒是想起凌齐氏吐血溅到她身上来的事情了,那会儿她是亲眼看着血迹淡去的,听了齐滦的质疑,还只当是那血迹复又显现出来了,忙低头一看,原来不是凌齐氏吐出的血迹,而是那平安撞墙而死时,因为太过用力,就算她当时站得远,但也未能幸免,腰身显眼处被溅到了几点血迹。
齐滦眼尖,倒是一下子就看到了。
凌遥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厨房就把她的饭菜给送来了,凌遥被那香味所诱,干脆也不再去想怎么回答齐滦的问话,直接望着齐滦一笑,拿起碗筷就吃起饭来:“阿滦,我饿了,我吃饭啦。”
齐滦闻言一愣,看着凌遥大快朵颐的样子,越发觉得她有事情瞒着自己,否则,怎么会正面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要顾左右而言其他呢?
想到这里,齐滦便又正色问道:“阿遥,你去承恩侯府,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迹呢?难不成,你是受伤了吗?”
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如果凌遥受伤了,应该不是这样的状态。再一想,凌遥去承恩侯府只是去见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能有什么危险呢?再者说了,她身上的血迹像是从旁人身上来的,难不成,是外祖母和外祖父受伤了吗?
齐滦再一想,还是觉得不可能。
排除这些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齐滦抿唇问凌遥:“阿遥,你实话同我说,你下午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去承恩侯府啊?”
凌遥眨眨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齐滦又追问道:“阿遥,你说啊,你下午去哪儿了?”
凌遥咽下嘴里的饭菜,心里却是一叹,她知道的,自己这会儿要是不开口,齐滦肯定会一直追问下去的。
于是,凌遥便望着齐滦道:“阿滦,这事说来话长,你等我吃完了饭,再细细的与你说,好么?”
她本来是不想这么快就把这件事告诉齐滦的,齐滦的情绪眼看着才好了一些,这时候听这些事,难免对她又是一个冲击,所以,她是想着明日或者后日再告诉他的,也没有想着瞒他太久,却没想到,自己关心则乱,粗心大意的倒是让他看出破绽来了。
但既然看出来了,她也就决意不再欺瞒齐滦了,他该知道的总还是要知道的,于是,凌遥就决定吃完了饭再来细细的同齐滦说下午她去干的这些事儿。
纵使齐滦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凌遥都这样说了,齐滦自然是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的,她都说了,吃完饭之后会同他细细说的,人家又不是不给他说,总不能拦着人家不让吃饭,非要先说清楚吧?
齐滦也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
所以,他也径自坐下,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凌遥吃饭:“阿遥,你先吃饭吧,我等着你。”
看凌遥吃饭的模样,齐滦紧紧抿着薄唇,心里暗暗的在想,听常庭和杜生说,在他午间喝了药安睡之后不久,凌遥就出门了,直至入夜方才回来,凌遥这一趟出去,少说也有两个多时辰吧?这两个多时辰里,她都忙活什么去了呢,还把自己饿成这样?
凌遥这一顿饭开头吃的挺开心的,毕竟事情还是解决了,还是很顺利的解决了,不管之前心情怎么样,这会儿顺顺当当吃个晚饭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可是自从齐滦看出端倪,然后追问她未果,被她说了之后,追问倒是不追问了,说是让她安生吃饭,但是,任谁被一双直勾勾的眼睛看着,只怕都很难继续慢条斯理的吃饭和享受食物带来的愉悦感和饱腹感了吧?
凌遥很快填饱了肚子,叫人来收拾了膳桌和碗筷,等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她才走到窗格前,又多打开了两扇窗户透气,盯着外头的雨幕看了一会儿,才转头望着齐滦正色道:“阿滦,我今儿下午确实没有去承恩侯府。”
齐滦望着凌遥的神色,烛火光影中,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还带了一丝丝的凝重,齐滦听了她的话,忽而就心念一动,静了片刻,不等凌遥再开口,他就问道:“阿遥,你是不是进宫见他去了?”
几日之前的发生在凤鸾宫的那一场对话,齐滦这几日都不愿意再去回想,只是,那些事和那些话,并不是他不去想就代表不存在了的。而且,就算他不愿意去想,在他睡着了之后的那些梦里,他总是会梦见元熙帝冷漠疏离的神情,说出的那些话让他十分伤心;然后,还会梦见小时候,那时候母后还在,他们一家人幸福又快活,即使他的父母贵为皇上和皇后,他也十分的自豪自己的父母有着天底下最令人称羡的感情。
这样的冲击和回忆都在梦里折磨着他,醒来之后,又继续折磨着他,让他痛苦,让他难受。他甚至觉得发热的时候才是最舒服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做梦了,只有最深沉的睡意,他什么都不必想,什么也不必记得,再也没有什么能折磨到他了。
但是,齐滦心里也很清楚,他不能够选择这样的逃避。逃避或者能帮助他缓解自己的痛苦,却不能够为他解决问题。
因为他的心里是这样想的,再加上药物的作用下,他的高热退去,身体也就慢慢地好起来了。
如今,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正视这件事,想起当初元熙帝说的那些话,他还是很伤心,但是心里却不再像当初那样绝望了,只不过,他再也不肯称呼元熙帝为父皇了,就像现在,他猜到了凌遥的去处,迫不得已提起元熙帝时,也只是用一个简单的他字来替代了。
凌遥默默的看着齐滦,就算齐滦没有明说,她也明白齐滦的心思,明白他心中的愤恨和痛恨,更理解和明白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她慢慢走到齐滦跟前,然后于齐滦并排坐在一起,用自己的手握住齐滦的手,才轻轻点头道:“是的阿滦,我确实是进宫去见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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