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握紧拳头,眼睛里是漆黑沉凝的光:“母后的意思,朕虽然贵为天子,却不能够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了?”
太后站起来,身体微微颤抖,她强压怒光,对福临道:“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身为天子,更要自律自省,岂能以一己喜好定人恩宠,断人生死?那样的话,和昏君有什么区别?”
“好!好!朕不废她,朕让她继续做皇后,反正,大到国事,小到朕的皇后,朕从来就做了不主,多尔衮在的时候,朕得听他的,多尔衮不在了,朕得听母后的,朕真不明白,这大清的天下,究竟是我爱新觉罗的,还是你们博尔济吉特氏的?”福临说完,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听了福临的诛心之语,太后的脸色一片惨白,连站都站不住了。
四贞和苏麻喇连忙扶着她坐回榻上。
半晌,太后颓然道:“这就是哀家的儿子,哀家的好儿子,哀家为了他,处心积虑,事事谋划,却换来了母子离心的结果……”
说到最后,她像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坐在那儿,伤心难过。
“皇上只是一时年轻气盛,太后娘娘您别放在心上。”苏麻喇劝慰道:“皇上也是一时没转过弯来,等他想明白,就好了。”
四贞轻轻握住太后的手,也跟着劝道:“是啊,母后,苏麻喇姑姑说得对,等皇上想明白了,就好了,您别难过,不然伤着了身子,皇上也会难过的!”
“他会吗?!哀家的儿子,哀家了解,福临自小性子执拗,要转过这个弯来只怕不容易。”太后轻叹,反手拍了拍四贞道,“乖,母后累了,让苏麻喇送你回去吧!”
四贞走后,苏麻喇看太后的神色仍然有些怔忪,便端了碗茶递到她手上,轻声说道:“今个这事皇上也是受了人挑唆,您就别再责怪他了……”
太后轻啜了两口茶,将茶盅递还给苏麻喇,声音冷了下来:“他是皇上,如果连这么点识人断事的本事都没有,还怎么打理朝政?怎么管束朝廷那帮人?如今朝廷内忧外患,皇上想变‘勤兵黩武’为‘文德绥怀’,停止满人勋贵们圈地,整吏治,罢三饷,与民休养生息,推行汉文化,推动民族融合……这那一项不要人支持?可他倒好,还想着废后,他就不想想,真要离了博尔济吉特氏的支持,他这个皇位坐不坐得稳!”
苏麻喇大惊失色,连声道:“太后娘娘,这话不能说,若是让皇上听见,只怕更要误会您了!”
太后咬了咬唇,终究还是吁了一口气:“既然皇上对这事耿耿于怀,你就帮哀家查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顺便,给端顺妃说说,让她收起她那点小心思,皇后之位,只能是博尔济吉特氏的,不管什么时候,也轮不到她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来坐,她再这么煽风点火的鼓动皇上,哀家就不客气了。”
苏麻喇犹豫了片刻,答应下来。
其实她和太后都明白,这事就是一个糊涂账,那请人、指路的宫女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如何去查那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站在皇后的角度,可以说是端顺妃设计她和贞格格,站在端顺妃的角度,又何尝不是皇后在陷害她。甚至,还说不定另有其人,这一下就把皇后、端顺妃还有贞格格几个人都算计在里面了,等皇后和端顺妃互相怀疑,那人就正好坐收翁之利。
而太后派苏麻喇训斥端顺妃的事情,辗转地传到福临耳朵里,就又成了皇后善妒的罪证,他认定太后是为了给皇后出头,才会这么无中生有的为难端顺妃。
母子间的嫌隙就此滋生。
倒是孔四贞,经此一事越发明白了,要想在紫禁城里好好的生存下去,仅靠着她那点武力,或者是小聪明,根本就不可能,她必须依附于更强大的人,依附于太后和皇上,才能对抗那些对她不怀好意的觊觎。
至于后宫之中一些人的敌意,四贞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相信,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没有用武之地。
她的眼睛,她的心,都在更高远的地方,她要学习国情实事,要练武修文,要变得强大,才能为父母报仇,才能救出兄长。
她的时间才不能浪费在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上。
第31章厮打
千秋宴那日的事,最终以各打五十大板收了场,皇后以御下不严,管理不善被罚了半年的月例,而端顺妃则因为挑拨煽惑皇上,禁足一个月。
正月里,快要过年了,那一日四贞刚在屋里打了一套拳,塔尔玛就来拉她去御花园里赏雪。
这些日子,她们一道学六艺、练女红,相处的久了,倒比先前亲厚许多。
昨夜里雪下得厉害,这才一晚上宫里已经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主要的宫道已经被清扫干净,御花园的小路上宫人们还没来得及扫,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只是新雪下头还有以前的冰层,没走多一会,脚下就滑得厉害,唬得服侍几个女孩的宫人们战战兢兢。
四贞几个人穿得厚,脚下还是鹿皮加了毛的靴子,但宫女们却只有棉套鞋,走了没多久,就冻得哆哆嗦嗦,加上雪厚,深一脚浅一脚的,看上去甚是狼狈。
看见宫人们的模样,四贞就喊冷得受不了,要找个地方取暖。
“你还是习武之人呢,竟然这么挡不住冻?也太没用了吧?”阿云朵取笑四贞。
四贞把手往大毛的袖笼里缩了缩,笑道:“许是这两天冷,我受了些风寒,所以受不了,你们也别大意,这会儿才出来,穿得厚还不觉得,等到真觉得冷了,只怕骨头都冻透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塔尔玛噘嘴道:“好容易今天不用听马姑姑她们上课,难得跑出来,这才走了几步就回去,多可惜,再玩一会嘛!”
“就是,说好了出来赏雪,就算咱们不堆雪人,也得多看一会儿,就这么回去,太没劲了。”阿云朵拢了拢耳边发丝,笑着说。
建宁转了转眼睛,“我记得那边有个亭子,冬日里也会烧着炭火,给后宫里的娘娘歇脚用,我们去那里面坐着,既能赏雪还不冷。”
于是几个人就去了御花园的观景亭里坐着喝茶聊天。
那亭子的窗户装着琉璃,坐在里面,外头的景色一样能够尽收眼底,且四周烧着暖暖的炭盆,喝茶聊天,很是惬意。
四贞几个脱下外面大毛的“快看,快看,皇上来了——”站在窗前的阿云朵突然兴奋地说。
塔尔玛就扯着四贞过去看。
只见一队御前太监,引着一辆黄色宝盖顶的暖轿缓缓而来,许是要看雪的缘故,轿帘没有放下,她们正好可以看见轿上的福临穿着酱色缎面的中羊毛常服皮袍,石青缎面的灰鼠皮褂,头微抬着,黑貂鼠暖帽下露出大半张脸,就连暖帽前镶的镂空金佛和嵌着东珠的宝顶都一清二楚。
福临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眉毛如同泼墨似的浓黑,坐在轿里显得格外文弱温雅,从雪中行来,看上去简直美好极了。
阿云朵的脸忍不住羞红,她憧憬地说:“听说开春之后,皇上就要选秀了,不知道这一回会不会有秀女比那几位还要美貌?”
塔尔玛爱和阿云朵唱反调,闻言撇了撇嘴:“不管选谁,反正不会选你就是了。”
阿云朵气得跺脚:“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参加选秀了”
塔尔玛再度撇嘴:“你们浩齐特博尔济吉特氏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啊?不就是想着送你进宫里来,恭靖妃娘娘也有个帮衬嘛?可惜,皇叔对你没什么兴趣,皇祖母已经说了,将来让你做建宁姑姑的试婚格格,你就别再觊觎我皇叔了,免得建宁姑姑将来告诉姑父……”
清代的公主在选定驸马、确定嫁期后,会由皇太后或皇后亲自选出一名机敏干练的女子充当“试婚格格”,随同公主的嫁妆一道,先行一步到额驸家里,当天晚上由试婚格格与额驸同床试婚,第二天一大早,“试婚格格”就会派遣专人回宫,向太后或皇后详细禀报额驸有无生理缺陷、性格是否温柔,同床时额驸的尺寸、硬度、耐力……等等,都是试婚格格要禀告的内容。
一旦试婚合格,公主正式下嫁后,试婚格格会留下来做额驸的侧室或婢妾。
通常来说,试婚格格多是从伶俐乖巧的宫女里挑选,这一回,不知道怎么的,太后会选了阿云朵。
同样是侧室,进宫嫁给皇上和成为试婚格格,做一个世子爷的妾,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听到塔尔玛的话,阿云朵气急败坏,她猛地推了塔尔玛一把:“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从哪儿听来的?若是太后娘娘有这样的打算,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她看向建宁,却见建宁有些尴尬地扭开了头,情知塔尔玛说的话多半是真的了,不由更是恼恨,本来推塔尔玛的手,就变成了揪着她的头发,手里还噼噼啪啪的打:“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塔尔玛猝不及防,连声惨叫,扭过头,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宫女们连忙劝阻,将两人分开,阿云朵的贴身宫女抱着她连声喊:“格格!格格!格格息怒,使不得啊!”
塔尔玛吃了亏如何肯罢休,见阿云朵被抱住,转身回了过来,声音咆哮道:“阿云朵你这个贱婢,你害这么对我,本格格饶不了你!”
四贞拉住塔尔玛,塔尔玛这会儿气急了,看也不看,就往四贞拉她的那只手上咬下去,没等四贞喊疼,她就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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