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宇文霓霞走远了,那唤作亭亭的女孩才方又做回了刚才的地方,拾起地上的柳枝儿,低下头继续编织着什么。
“果然是来找我们的,烟寒,我这位堂妹你就一点不动心么,论家世论容貌,天底下只怕再找不出第二位了吧。”宇文灏明边笑边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然后沿着小径朝与宇文灏明离去的方向相反的地方走去。
“正是论身世论容貌,我高攀不上。”陈烟寒跟在他身后,亦淡淡的笑了起来。
“哼,除了你,还真没人能高攀得上,只是看样子你心上是有了人了吧,看来那位叫什么,什么楚容的姑娘,将来是做定了将军夫人的了。”宇文灏明嘴角一抹浅笑。
“我在等第二个卿依。”陈烟寒亦笑了起来。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小径上,亭亭就在他们身外三丈远的地方,但她一直埋着头专心致志的打理着自己手头上的活计,竟似丝毫未曾觉察到身边不远处的这两人。
“走,刚才那小丫头编的那小船我看着有趣,让她也给我编一个,回去带给卿依去。”宇文灏明说完,便朝那女孩走去。
“时时刻刻都是卿依,你这分明就是刺激我。”陈烟寒面上带着笑,心中却一丝悲叹,照宇文灏明这个状态,他的计谋,太后的心血,看来都是要落空的了。
只是他二人这一转身,便心中暗暗后悔。
但见早已离去的宇文霓霞与那位小丫鬟,竟又折返了回来。
“啊,三哥哥,陈家哥哥,你们竟然真的在这里呀。”宇文霓霞远远的看见他二人,面上便绽开了如花的笑靥。
她受了母亲的嘱托,千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泄露皇上也来了的消息,因此只管宇文灏明叫三哥哥。
宇文灏明无可奈何,面上却做出意外惊喜之色道”我们随便走走,便走得远了,霓霞,你怎么不去太后跟前,也到这地方呀。”
“我,我是来找亭亭的,”宇文霓霞看了一眼陈烟寒,面上带着半喜还半羞之色,只是她无论如何是不会说自己是来这边找他的。
“啊,郡主找我么?”亭亭听得身后的声音,急忙站起了身子,弯腰从柳枝下穿了出来,然后来到小径上。
这时,她也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二位并肩而立的英俊男子。
一位身着绛色宽袖祥云织纹锦袍,腰间别着碧玉腰带,面容饱满,双瞳若星,气度高贵不凡,另一位身着一袭浅灰色长袍,与寻常布衣百姓似乎并无区别,但肩膀宽阔,身材挺拔矫健,面上皮肤被晒成了麦色,隐隐带着风霜之色,但神态又高贵从容,俊朗的眉宇间隐隐透着一丝寒凉,任谁也晓得此人绝不是普通的布衣百姓。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又被郡主那样亲切的称呼三哥哥,陈家哥哥,想来自然也是皇亲国戚之流。
而这两人此时也方看清了这个素面朝天身着单薄蓝色杏花春裳的女孩,她容颜清丽,论容貌似乎及不上艳若春花的宇文霓霞,而且可能是因为面对着气势凌人的宇文霓霞及两个气场强大的男子,面上难免带着几分怯意,但是那双清凉透彻充满慧气的眼眸,却似乎天下再难寻第二双。
这是陈烟寒与董欲言的第一次照面。
欲言不晓得该如何称呼二人,只得略显尴尬的朝二人弯一下身子施了一礼,便匆匆来到宇文霓霞身边,嘴上道”郡主找我有何事?“
”唔,方才太后说宫里的人给出了几个灯谜,让大家猜着玩,我晓得你,“她说道这里,便有些支吾,急忙话锋一转道”回头你跟在我身边就好。“
她与欲言二人自幼相识,彼时家里常有人出谜语让孩子们猜,王府的这些个小亲王小郡主就从来没有能赢过欲言的。
宇文霓霞说完,便不再理会欲言,而是对着宇文灏明与陈烟寒道”三哥哥,陈家哥哥,快走吧,太后一定等着我们呢。“
她的声音娇柔可人,与方才完全判若两人。
这永安王妃为了这次游园,不可谓不用心,单说这满园子的奇花异草,就耗费了数百花匠从全国各地甚至暹罗等国搜罗而来。
“这水上的是凤眼莲花,”宇文霓霞指着河边浅洼里长着的淡紫色的花朵道:“你看那花瓣上的纹路,像不像凤凰的眼睛。”
“这是虎皮兜兰,只有岭南那种南蛮之地才有的,为了移植活它我母亲可费了不少心血呢。”宇文霓霞又指着小径边一簇白底黑点如虎皮一般的兰花道。
“唔,陈家哥哥,你看,这藤上垂下来的是凌霄花,这可不是一般的凌霄花,这种鲜红色的凌霄花只怕三哥哥家里都没有呢。”她微扬起头,举起胳膊,指着小径两旁爬满了木架的一种蔓藤植物上的红花说道。
她在最前边走着,边走边指点着身旁的花木,夏蝉捧着小花舫紧伴其身侧。
陈烟寒与宇文灏明并肩走在她身后,欲言则默默的跟在了最后面。
宇文霓霞的姿势很优雅,特别是她举起胳膊的时候,衣袖微微褪下,露出带着麝红串珠的洁白手腕,腰肢微扭,说不出的婀娜多姿。
只是这样优雅的姿势却换来了一声惨叫。
☆、第二十一章 百足之虫
“蜈,蜈蚣!”宇文霓霞说罢,身子一软,人便似要摔倒下去。
身后的陈烟寒一步迈前,便用一只手臂将宇文霓霞揽住,另一只手在她的胳膊上一拂,但见一只褐色的三寸来长的蜈蚣掉在了地上。
夏蝉见状,也大声尖叫了起来。
“痛,好痛。”宇文霓霞倚在陈烟寒怀里,有气无力的说道。
“蜈蚣有毒,你赶紧去喊太医来。”宇文灏明面上带着紧张的神色说道。
夏蝉正要跑去喊太医,忽然听见身后欲言凉凉的声音说道:“这不是蜈蚣,这是草鞋虫,不咬人的。”
“胡说,”宇文霓霞先是怒气冲冲说道,只是说完,又将声音一软,面带痛苦的**道:“痛,好痛。”
“这明明就是蜈蚣吧,还是赶紧叫太医来。”宇文灏明终究害怕郡主出事。
欲言随手折了一根树枝,然后弯下腰将那条虫子挑了起来,放在眼前道:“蜈蚣的身子是扁扁的,而这个圆鼓鼓的,蜈蚣头上有一对长长的触角,这个触角短的几乎看不见,再说了,郡主手臂上有伤口么。”
蜈蚣也罢,草鞋虫也罢,在她眼中,晒干了都是药材,她自然清楚其间的区别。
“确实不是蜈蚣,”陈烟寒瞥了一眼欲言手里挑着的虫子,又看了一眼宇文霓霞那只露出来的胳膊,接着道:“郡主手上也似乎并没有受伤。”
“胡说,我好疼,呃,我还头晕得厉害,我一定是中毒了。”宇文霓霞这时也感觉自己的手臂并无异样,只是若要她承认,那在陈烟寒面前岂不是丢人死了。
于是她依旧软软的倚靠在陈烟寒怀里,不住的痛苦**着。
“郡主应该是受了惊吓了。”陈烟寒眉头微皱,只得继续揽着她慢慢向前走去。
“这种虫子一般都是成群聚集的,肯定别处还有不少,想是王府近日栽种了大量的外面的花草所以带进来的,只是要是吓着了太后跟小姐们就不好了。”欲言跟在后面道。
欲言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其余诸人,宇文灏明急忙对夏蝉道:“赶紧让人好生注意太后身边有没有这样的虫子。”
宇文霓霞也急忙道:“赶紧告诉我母亲,让她找多些花匠来把这些虫子都除了去。”
陈烟寒却一言不发,只回过头来看了欲言一眼。
果见欲言静静的道:“这虫子藏在草丛腐泥深处,一时半会哪里除得尽,郡主还是让那些花匠用石灰粉拌上些雄黄酒,悄悄的洒在潮湿的花根处,那些虫子便半日不会出来,只消等过了这半日,再怎么大开杀戒都无所谓了。”
“还不赶紧去照办!”宇文灏明对愣在那里的夏蝉吼了一声。
夏蝉是认得宇文灏明的,一听此言,晓得是下了圣旨,吓得撒开两腿就跑去找王妃了。
“三哥哥,你怎么就这么相信这丫头的话,要是她是胡说的呢。”宇文霓霞嘴唇微翘,面露不满之色。
“你还有更好的法子么,总不能真的大张旗鼓的派上几百花匠进园子除虫吧,那太后今天还能玩得尽心么。”宇文灏明开始不耐烦了起来。
皇上都这样发话了,宇文霓霞终究只得收敛了怨气,于是又哎唷哎唷的叫唤了起来,身子更软的靠在了陈烟寒臂弯之间。
待得这一行人好不容易行至了小镜湖的湖畔,就见一身艳丽头戴珠冠肩裹霞披的永安王妃带着一行人朝他们这边急急走来,宇文霓霞的贴身丫鬟夏蝉也随在其中。
她行至这四人面前,先是用他人极不易觉察的姿势朝宇文灏明轻轻一拜,然后便急急走向宇文霓霞身前,关切道:“霞儿没事吧,可吓着你娘了,这可要多谢寒儿了。”说罢又朝陈烟寒微微一点头。
“不敢当。”陈烟寒带着恭敬又平静的微笑回应道。
“痛啊,母亲,全身都疼。”宇文霓霞见到了母亲,更是要借机撒娇了。
王妃上前仔细的审视了一下宇文霓霞的胳膊,确信并无伤口,这才放下了心,急忙对身后两位婢女道:“快扶郡主去太后那里,她老人家一直在找霞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