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朗神色认真:“我初与你结交,目的不纯,我不希望这份心思对你有所隐瞒。君子可欺之以方。我素来行事,虽有诚心,亦不乏手段相佐,但我不想也把这份心思用在你的身上。小楼,对不住了。”
“没那么严重啦。大哥你对我的关照,又不是假的。没什么好对不住的,朋友相交,以诚相待。未必就要事事坦白,有一点个人的心思,呃。这个,也没什么的。大哥你言重了。”
那个。玄朗老大啊,你这点心思真没什么,比起我来真是小巫见大巫,芝麻比西瓜。
“呵呵,小楼真是心思坦荡,为兄自愧不如。”
有句话他没说透,对小楼瞒了心思,仿若对自己使了手段似的,玄朗自嘲一笑:“可能我在夜里走久了,习惯了,却忘记了阳光明丽照身的感觉。”
嗯?语焉不详,似有内幕?
荣娇现在最怕的就是秘密,故轻松一笑:“大哥说得好夸张,你这般光明磊落之人,怎么看也不可能做杀人越货的生意,你就不要故意逗我啦。”
“你呀,”
玄朗失笑摇头,“哪里会杀人越货?你是偷看了话本还是看戏文里说的?无非是为自己求条生路,谋个安身立命,罢了。”
他的眸光投射出暖暖的幽远,清雅的眉宇间仿若有了一丝仲怔。
荣娇的小心肝儿就扑腾开来,玄朗起的这个话题,她真心不敢接招。
这是要交换秘密吗?可以拒绝吗?她的秘密暂时说不得;她对玄朗的秘密没有好奇心,知道的愈多,死得愈快。
“呵呵,是吧?生活是挺不容易的,无论贫贱富贵,各有各的难处,万事皆顺的人少之又少。”
荣娇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感同身受的笑意,干巴巴地接了句是人都知道的至理名言。
“嗤!”
见她小大人般老城持重又有点不自在地说出这句话,玄朗顿觉好笑,那点子因思及往事而生出的怅惘,立即云消雾散,他点头赞同:“说的是,顺意与否与贫富贵贱无关,想我……”
“停!”
见玄朗的语意中有要顺势说出他身份的倾向,荣娇急急喊停,她不想知道玄朗的真实身份,一点也不想!
“小楼?”
被粗暴打断了话头的玄朗愕然地望着荣娇:“有什么不妥?”
不妥?现在没有,再说下去就有了!
“大哥,你我相交,不论门第只论情份,我想问大哥一个问题,还请直言相告。”
荣娇前所未有的正色:“大哥可曾派人查过我?”
“没有。”
玄朗收敛了眼底的讶色,正容回答:“初次相识,小楼就曾对我的属下表达过此意,为兄自不会枉顾你的意愿,不过,我既已认你为兄弟,我的身份自不该再瞒你。”
“别,不用!”
荣娇摇头加摆手:“千万别!想来大哥的身份定是非富即贵的,我怕自己知道后会自卑!你府上的门槛太高,我怕迈不过去。”
“诶,何出此言?我……”
玄朗似乎铁了心要将实情相告。
“别说!不准说!”
非是荣娇矫情,素来投桃报李,玄朗说了他的出身来历,自己难道还能一点表示没有?她现在可没法坦言相告,或许以后有机会可以说,至少目前与玄朗的交情还没到揭露秘密的程度。
若是非要编造出一番谎言,以后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堆砌圆谎,想想就苦不堪言,且还有失坦承,故意欺瞒,倒不如现在这样,你不知我家门开在何处,我不知你府上坐落何方,彼此轻松自在。
“大哥不必多言,我只需知道你是玄朗,是生意人,是晓阳居的东家,是我酒坊的合伙人,是我课业上的老师,是我的大哥,这些,就足够了!其它的,就待以后有机会不经意间去发现吧,现在大哥实在无需和盘吐出。若你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折节与我相交,我听了,会倍感压力,无法再与大哥自在相处了。”
也亏了荣娇机灵,转眼的功夫,就扯出一串虽充满孩子气却不乏稚子赤忱的歪理来,听了这段话,玄朗着实硬不起心肠来拒绝。
罢了,他的真实身份也没什么好说的,真要说开了,小楼自卑未必会有的,但无法再自在相处倒是极有可能的,那样的话,真是得不偿失!
就依这孩子的想法……
“好,此事就依小楼,小楼兄弟与玄朗大哥,只这二者足矣!你何时想知道,大哥绝不隐瞒,至于你的身份来历,你不说,大哥绝不问,也会约束属下不许任何人私下查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情若手足也未必就得据实以告,只是……“小楼,你既视为我兄,遇到难处,为何不肯让大哥帮你分担?小孩子的心里不要藏太重的负担……”
噫?难处?什么难处?
荣娇满头雾水,她几曾有太重的负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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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绵密
啊?荣娇愣了愣。
小孩子别学人家硬扛。
她仍然有些迷惑,不明白玄朗此话何意。
“没有吗?”
玄朗似乎要转换话题:“那你的焦燥惶然不安,是因为秋冬相交,节气变化所至吗?”
从来都是患有沉疴旧疾的病患或生机不旺的老年人受换季时的天气变化影响大,没听说十岁出头的小男孩也会伤秋悲冬的,小孩子不都是纯阳之体,阳气最旺的吗?不应该啊。
什么?
焦燥惶然?表现得很明显吗?大哥怎么会知道的?
荣娇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她似乎带点羞涩的不好意思,笑了笑:“大哥真厉害!你还会相术?”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鬼机灵!”
玄朗伸手指虚空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倒是会装!小小年纪不动声色的本事倒学了个七八成!不过,还欠了些火候!”
“呵,大哥火眼金晴明察秋毫,”
荣娇体贴地奉上一记马屁,拍得玄朗很受用:“我没装啊,难道有什么事发生我自己还不知道?”
她最近确实很烦燥,等待是最煎熬的。宛如停在悬崖边上,向前是柳暗花明,还是山穷水尽,皆是未知。荣娇也知道自己有失淡定了,不就是银子吗,亏了再赚就是,话虽如此,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如愿以偿,不想血本无归。
这份压力她深埋在心里,在人常尽量克制自己,克制自己去预测失败后的局面,所以她告诫自己。没什么,她都重生了,她是现在的荣娇,与以往的荣娇完全不同,她还有楼满袖的部分记忆,就算是这一世与前世是不同的,没有寒潮严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她用银子实践检验过,今生已与前世不同,以后不再受前世记忆的影响就是。
荣娇装作若无其事。连栾嬷嬷都被成功骗过,她胸有成竹的果断决策,也同样给了李忠莫名的信心,可以说她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压力。骗过了身边所有的人,为何偏偏是玄朗这个许久没见面。只通信的人,却看出了端倪?
她自问从今日见了玄朗之后,根本没有去想这件烦心事,自然也不应该露出马脚。
“小楼。大哥无意去探究你的秘密,”
玄朗的目光里有着醇厚的温暖,仿佛细细密密的羽绒落雪。轻飘飘又不失悠然地将暖意洒向荣娇:“具体为何事你不说,我不会问。我想告诉你的是,任何时候都别忘了,你还有个义兄,有事别对我客气。”
只要你开口,能帮的,不能帮的,我都会想办法帮你摆平。
“我……谢谢大哥。”
荣娇是感动地无以复加,惭愧的无以投地,人家玄朗是如此的风光霁月,自己却暗搓搓的藏头藏尾,不过,感动尤深,暖意澎湃,不该说的话,还是不能说。
“有一点小事,暂时还能应付。”
她觑了觑玄朗的脸色,见他并没有对自己的不识抬举露出失落之色,复继续说道:“如果真无能为力了,必会找大哥求助的。”
嗯,真没银子了,肯定要去晓阳居支取的。
“随你。我若不在都城,找歧伯给我捎信。噢……若是十万火急等着救命的事,等不及我回信,你直接差遣歧伯就是,我会吩咐他的。”
小孩子总有逞强心理,又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愿意自己独挡一面,也应该任他放手一搏,不经挫折不足以成长。
玄朗自己也是从这般年纪走过来的,非常能理解小少年的心理,只要不危急生命,跌倒摔几个跟头也无妨。
玄朗唯一担心的是事涉内宅阴私,其中弯弯绕绕极多,她一个小孩子,经验浅不识妇人性,稍有不慎被暗算。届时就算他出手相援,收几条性命也挽不回小楼的损失就麻烦了。
荣娇哪里知道玄朗心里揣了这多么的念头,已然将他定义为不受宠遭排挤陷害的庶子外室子,她心里更想知道的是自己哪里露了破绽,被玄朗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安。
“……哪里?很多!课业文章,遣词造句,字里行间,笔划结构,无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