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朗……”
荣娇眨了眨眼睛,找回视线焦距,眼前还是刚才吃饭的地方,饭桌在旁边,她坐在玄朗的大腿上,被他揽抱在怀里。
专心诊脉的玄朗没有发现荣娇已经睁开眼睛了,陡然听到她细软的声音,恍然幻听,全身一僵,微怔,然后幽深如寒潭的双眸中闪过如释重负的喜悦:“娇娇,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荣娇回过神来,才发现安老太太与安家大嫂都站在一旁,神色紧张。她脸一红,挣扎着想要脱离玄朗的怀抱。
“别动。”
玄朗知她是不习惯在外人面前与他亲近,但他现在惊魂未定,还是将人搂在怀里才能安心些:“感觉如何?”
他的手还搭在她的手腕内侧,脉相平稳,并无异常。可实际上,她刚才毫无征兆的突然昏厥。
“刚才这里有点不舒服,现在没事了。”
荣娇指了指自己的额角,小声道。
刚才的感觉来得太突然,好象一下子头就痛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失去意识了。原以为过了很长时间,实际上看情形应该是短短的一瞬。
事发突然,玄朗在她昏倒的瞬间,接抱住了她,连送她回房间炕上躺下都没来得及。接住她的同时,手已经搭到她的尺关处。
然后,她就醒了,如同她突然的昏厥一样突兀,短暂地仿佛只是错觉。
见她手指自己的头,玄朗镇定自若的面庞快速的闪过一丝慌乱,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下意识地想要排斥这个原因。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失陪。”
他迅速抱着荣娇起身。冲安老太太示意了一声,抱着荣娇进了他们借宿的房间。
“我真的没事了,”
荣娇知道他是想到别处去了。忙安慰道:“不是因为那个。”
“……”
玄朗手上抱着人,进屋后用脚将门关上,坐到炕沿边,将荣娇紧紧搂到怀里:“让我抱抱。”
声音里透着罕见的恐慌与后怕。
刚才她正好端端地说着话。突然身子一歪,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好在玄朗的心神一直放在她的身上,在她身体失控的瞬间将人接住。
人是没有栽倒,却已经失去了意识。
那一瞬间,玄朗的脑袋一片空白。心跳似乎也停止了,全所未有的恐惧迎面袭来,所有的动作都只剩下身体的本能反应……
一切发生的这般突然。他冰凉的手指刚放到她的尺关处……她就又醒了过来。
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短短的一瞬间,玄朗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落差。他将荣娇搂得很紧,紧得仿佛要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底的不安与恐慌。
原来这世间没有所谓的坚不可催,只要有心,只要在乎,就会怕。
荣娇乖乖任由他抱着,两只小手环抱着他的腰,一下下轻抚着,她知道自己的突发状况吓着他了,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晕眩了。
“刚才……想什么了?”
好一会儿,玄朗才回过神来,哑着嗓子问道。
以前松明子说过,若她强行硬要去想另一半没有完全融合的记忆,就会出现头痛昏厥的现象,要顺其自然,徐徐图之。
他想不通的是,刚才她正在与安老太聊天,打听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子的事情,应该没有任何与西柔有关的地方,可她就是突然的发作了!
“没想什么……”
荣娇也纳闷,她就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傻的,明明是做梦,还莫名其妙地将梦里的事当真,向安老太打听,根本就没有什么叫鱼鱼的小孩子吧,而安老太与安大嫂,都是心地良善的好人,听她们口中的描述,安家的男人也都不是坏人,不可能对一个几岁的小孩子砍砍杀杀……
就是在意识到不该将梦境当真时,脑中将有盏灯突然被吹灭了似的,眼前一黑,人就失去了意识……
难道是这个原因?
不会吧?简直是活见鬼了!
“我昨晚做了个梦……”
荣娇对玄朗是全身心的信赖与依恋,自己想不明白,他向来聪慧睿智,这种想不通的事,当然是跟他说,让他来分析判断。
玄朗听完她的梦境,脑中飞快地思索着,这个梦,看上去没有半点诡异之处,从来没与小孩子打过交道的荣娇,梦到一个小孩也不能算出奇,梦嘛,再稀奇古怪的都有,她说的这些,怎么看都很正常。
“那个鱼鱼说安家人砍他?是砍,还是打或骂?”
以安家人的家教与为人,不可能对一个孩子说出砍砍杀杀的字眼,最多小孩子太过淘气,假装生气训斥两句倒有可能,打的字眼都未必会有。
“是砍。”
荣娇很肯定,“他说了好多次安家人砍他,他要吃面,还说让我告诉安家人不要砍他。”
做梦的时候没感觉,如今再一次描述当时的对话,听起来好象挺荒诞的,她怎么就做了这样一个梦?
梦中的对答历历在目,清楚地几乎是真的?
“首先,你能听到他的声音,他很惊讶,似乎不应该有人能听到他说话,对吧?”
玄朗神色认真地分析着荣娇梦境中的小孩子的话,试图从中找出线索:“他说要吃面。安家人砍他,他吃不到,大家都不要再吃。”
“然后,他让你告诉安家人,不要砍他,他要吃面。如果安家人让他吃,大家都有得吃,是这样的吧?”
荣娇凝神思索,点头:“没错,是这样的。”
鱼鱼含糊不清颠三倒四重复说了半天,其实也就是玄朗概括的这些内容,关键词就两个:砍他,吃面。
“鱼鱼……砍?他吃不到,谁也别想吃,安家人死,病?”
电光火石间,玄朗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仿佛有什么灵光出现,却稍纵即逝,快得来不及抓住。
“难道安家人的遭遇与他有关?是报复?安家砍他在先?”
看上去与世无争,一心做面的安家人,会丧心病狂地砍杀一个稚龄幼童?
我吃不到,谁也别想再吃?
谁家话还说不利索的孩子,会有这么大的海口?
还是家里大人讲的话,被孩子无意中听到,拿来学舌?
似乎有答案呼之欲出,莫非是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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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零三章 排查
“砍人?!”
安大娘被吓坏了,整个人都呆怔了,仿佛没听懂玄朗在说什么。
“……你仔细想想,或者有没有与人结过大仇?”
玄朗紧盯着安大娘与安家大嫂,不错过一丝神情,可那两张呆若木鸡的脸上的确是除了受惊过度与不可思议外,还是受惊过度与不可思议。
就在之前,玄朗问她们安家是否与谁有过仇怨或是否与有小孩子的人家结过怨时,两人就已经是这副表情了。
仿佛他问出这样的问题,本身就是天方夜谭,不可理解,也不应该与安家联系在一起的问题。
……
有仇,要砍人?还是安家人去砍别人?!
且不论答案,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种置疑与羞辱。
“没有!我们全家老小老实本份,从来没有跟人结过仇怨起过是非,爷仨埋头做面,打理面馆子,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没有发过一分不义财,不管是街坊邻居、乡里乡亲的还是路过吃面的外乡人,从来没跟人结过仇有过怨。逢人有难,能帮的就拉上一把,不能帮的,也有碗面汤喝……老头子是好人呐……”
老太太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安大嫂在一旁也开始抹眼泪,荣娇有些尴尬,偷偷冲玄朗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问了,原本就是梦,他还一本正经地当回事来询问,戳人心窝子,不太好吧?
玄朗却回了她一个少安毋躁的安抚眼神,不是他非要刨根问底,故意让人难堪。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梦境与安家有关,而这个梦又对荣娇有危害。
他没办法将此当作普通的一个梦,置之不理。
原本是用完早餐就告辞起程的,现在他改主意了,再没把这件事弄明白之前,他不敢冒险。直接带荣娇走。
至少要再多住一晚。看娇娇是否还会做这个梦,那个叫鱼鱼的孩子是否会再来。
世间多奇事,娇娇本身就是难解的。与她有关的,即便是个梦,玄朗也不敢轻慢忽视。
安家两妇人的眼泪对他没用,不管她们愿不愿意。还是被玄朗引导着,在他的软硬兼施之下。绞尽脑汁将自己家历年来与乡人或客人之间发生过的,勉强算是矛盾或闹意见的鸡毛蒜皮,一一扒拉出来。
荣娇做为旁听者,怎么听也听不出有仇怨来。这连纠纷都算不上,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意见不合,各自保留。和平共处。
“……我敢对老天爷发誓,我们安家真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安大娘太愈想愈伤心。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呀,她们一家子老实本份,靠手艺赚些辛苦钱,没坑蒙拐骗过,怎么就摊上这种报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