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氏呷了口热茶,“都下去吧!”
她想问池荣娇的事情,当着下人恐是不方便。
却没人应声,也没人离开,服侍的一干人等,该站在哪儿的,还在那儿,仿佛没听到康氏说了什么。
这是王府,她又不是主子,哪个理她?
“这般没规矩?栾嬷嬷!”
康氏也知道自己支使不动王府的人,直接拿了栾嬷嬷开刀。
栾嬷嬷上前做了个福礼,却没退下去,池夫人虽然看似她的主子,但她是荣娇的人,是池荣勇送给荣娇的,确切地说,与池夫人是没有关系。
“你们先下去吧。嬷嬷你也是。”
荣娇身姿挺直,唇边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康氏还真是老样子,换了地方都不晓得收敛一二。看来这大半年的被生病被休身养性,并无多少效果。
不,不能说没有效果,只是即便有效果也不会体现在康氏与她之间,康氏向来都是要做那个高高在上的主宰者的不是?
随便啦,只要不涉及底线。她想摆架子随她好了。
有了荣娇发话,众人鱼贯而出。
康氏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没反应的邹氏,一抬下巴:“还有你。”
邹氏怔然,她也要出去?
“有你在场不方便。”
康氏对邹氏的怨恨也不少,虽然她放高利贷的事情明面上是杨贱人捅出去的,但康氏连邹氏也恨上了,做收渔利的是她。若说她是无辜的。谁信?
再说她就是现在当着家,已经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或早或晚的就成了弃妇。能风光几天?
邹氏做了大半年的管家大奶奶,早就不是以往康氏面前那个唯唯喏喏低眉垂目的小媳妇,康氏毫不留情的直言不讳,象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想起康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阴毒,新仇旧恨。邹氏强捺着心中的羞怒,冲荣娇笑了笑道:“大妹妹,我一路进来看王府景致甚好,不知可否能请栾嬷嬷或红缨姑娘领我欣赏一番?”
“她们才来不久。不熟悉,别领着嫂子走迷了路,还是由王府的嬷嬷引路吧。”
荣娇笑容清浅。仿佛没察觉到这婆媳俩人间的暗涛汹涌,也无意为邹氏圆场。对于这个势利的大少奶奶,如果可以,不想与她多有交集。
邹氏看似一团和气,妹妹长妹妹短的,若她真有心,远了不说,就这大半年,池府由她管家,却也没有往城南庄子送过一次东西,派人探望过一次。
现在来套亲近,不嫌太晚了吗?
况且她还藏着小心思,叫栾嬷嬷与红缨陪着赏景是假,打探消息是真吧?
邹氏的脸红了又白了,恨不能将眼前这对碍眼的母女打入十八层地狱,双拳紧握,长指甲刺破了掌心,终是强稳住心神,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那就劳烦了……”
邹氏出去,康氏正眼都没看荣娇,阴着脸问道:“你怎么认识英王的?”
“不知道。”
荣娇从容淡定,不急不燥。
“不知道?”
听在康氏耳中,这毫无疑问是赤果果的敷衍,目光如淬毒般,冷笑:“那王爷能请旨赐婚?”
“我问过了,王爷说是看我顺眼。”
荣娇淡笑:“王爷的心思,我哪能知晓?”
“别跟我打马虎眼,他不认识你能娶你?”
康氏不屑:“别以为你勾引到王爷,就长了翅膀敢反了天!”
“池夫人慎言!这勾引之类的话,以后还是少说,别失了池府的脸面。”
荣娇唇边的笑意淡了,语气凉凉。
“况且,你这般诋毁王爷,是笃定他听到了不会见怪?还是池副尚书派你来闹事的?”
“你!小贱人!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
康氏被拿了软肋,不敢继续谁勾引谁的话题,只得低声咒骂荣娇。
“如果你来是要说这个的,就请回来吧,这句话你说了有成千上万遍了,你说得不烦,我却听得烦了!”
“你!别忘了是谁生了你!怎么,攀上了高枝了不得了?忤逆不孝,闹开了谁也护不了你!”
康氏是真恨不得毁了池荣娇,听到她被赐婚给英王做正妃,接了圣旨回到屋里后,康氏连摔了几个杯子,满腔的恨意,噬骨的悔,早知今日,不如当初……
“不劳你连番提醒。池夫人是生了我不假,不过,这些年,你三番五次下黑手夺我性命,数次死里逃生,真算起来,早就还了你的生恩,倒是池夫人赚大了。”
这番话荣娇是笑着说的,语气轻柔,如同母女俩在拉家常。
“你若真想去告,京兆衙门的大门,想来你是知道的,好走不送。”
跟她多纠缠,真是浪费时间,还影响心情。
“死丫头,跟谁学得牙尖嘴利!”
康氏不是真傻,正事还没说,见荣娇不是在开玩笑,虽恨不得挠花她的脸,却还是压下了火气:“跟我回府!”
“不用了,王府大,住着舒服。”
荣娇态度不冷不热,一口回决。
“还没成亲就巴着男人不放,你得有多贱?”
康氏不是不会说好话,只是她的好话从来不说给荣娇:“你不要脸,池府还要脸,难道你还想着在王府发嫁?”
“哪儿呢,堂堂英王,除了王府,总还会有几处房产的,到时肯定不是从这里嫁……”
荣娇笑笑:“这些事王爷会考虑的,就不劳你操心了。”
“这可由不得你,我今天来就没打算自己回去。”
以为抬出英王她就会怕了?反正她是不在意这门亲事的,能搅和黄了最好不过。
她原先还觉得虽然不希望池荣娇攀高枝,但若她能嫁了英王,对三个哥哥有利,就算与兴哥儿不亲,至少勇哥儿厚哥儿向来待她不薄,总会照应一二的,哪知昨天夫君与她分析了一番,道是就因为这桩婚事,他才被避嫌从主帅明升暗降落到手中无权的副尚书,因为英王功高震主,并不得圣意。
这桩亲事看似风光,实际只有池荣娇做了王妃得了好处,池府的其他人,没准还会受猜忌,再无青云直上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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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心态
荣娇并未跟康氏回池府,哪怕她将池荣勇池荣厚搬出来,荣娇也未曾就范。
康氏简直要气死了,以往的池荣娇是只小弱鸡,挨骂只会低头抹眼泪,现在攀上高枝,摇身变成了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有应招。
要么牙尖嘴利地回击,要么似笑非笑一言不发,说轻说重都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康氏心里的邪火就愈发猛烈了。
她还有理智,所以不会在英王府向荣娇动手,这顿骂却是免不了的,酣畅淋漓尽情地渲泄,将自己这大半年被禁养病的怨恨与憋闷,借题发挥,狠狠地发泄了一场,终于在荣娇身上找到了情绪自由渲泄后带来的满足感,畅快又肆意。
荣娇静坐不语,不冷不热看她闹腾,面目狰狞,没有半点贵夫人的丰仪,心里再无往日的失落,无波无澜,只觉得她好笑又可怜,真真是疯魔了。
怎么会有这般偏执的人呢?
世间真是奇妙,二哥三哥那般风光霁月,居然是这样一个人生出来的!
真是令人无话可说。
荣娇喝了口热茶,如葱的玉指拈起颗葡萄,慢悠悠放进嘴里,半点也没有因为康氏的歇斯底里影响到心情。
康氏不是没心计的蠢妇,她只是习惯性作践荣娇,恶语相向已成常态。等她发泄够了自己的情绪,已从荣娇淡然的微笑中知道靠骂是没有办法达成自己来的目的的,遂改了口风:“……回不回你自己想想,别忘了,你二哥三哥还没有订亲,你自个不自爱就罢了。带累了府里的名声,枉他俩拿你这个妹妹当眼珠子似的……”
“……”
荣娇微顿,目光中闪过一丝讶色,康氏居然也不是那么笨嘛,还懂得拿哥哥们当杀手锏来拿自己!
也对,自己顾忌着哥哥们,不想与康氏兵戎相见。康氏多少也会忌惮哥哥们对她的看重。若她真肆无忌惮丧心病狂,早些年哥哥们还小,康氏真要不管不顾地下手夺她性命。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哥哥们还未必真能护住。
不过,为了哥哥们好,她与康氏最好隔得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才是对彼此都安全都好的做法。
康氏最终还是未能如愿。气哼哼却趾高气扬地离开了,人是走了,背影上却赫然写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阿金是个促狭的,康氏前脚刚走。后脚他就让人备了礼品,大张旗鼓地送到池府去了,道是王爷与王妃孝敬池家长辈的——诸如此类的造势手段。阿金要多少有多少。
玄朗回府听说了,脸色微沉。往日恩怨就罢了,居然还敢上门来欺负他的小楼,是不是真以为他心慈手软脾气好?
若不是顾忌着将康氏名声弄坏了,为母不慈,虽然帮荣娇出了恶气,对池荣勇池荣厚却有不好的影响,毕竟他二人都未成亲。不然,他岂能容康氏那种心术不正的女人兴风做浪?
想了想,就将这笔账记到了池万林身上,若非他起意,康氏怎么可能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