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最初所说的那样,床单并没落红,这是多大的事情啊,女子的桢洁大于天,我把我的凤凰气走了。我呆傻了一会,我确实不是个清白的女人,而且此时此刻,看到那些嫌弃我的眼神,那些毫不避讳的落井下石,我想,已经没有人会在意我丢失的清白究竟给了谁,他们重视的结果就是我是个不洁的女人。”
“那些丫鬟都丢下我走了,也是,他们的主子都走了,她们又怎么可能留下来呢。我本想和凤凰解释下,也许他知道我就是那个救她一命的人,可能也会捎带着想起我的清白的归属问题,不过后来就放弃了。”
“为何放弃?你明明第一次就给了他,完全可以解释清楚的。”肖少珏疑惑问起。
“因为我听见那几个丫鬟在屋檐下闲聊,话题自然是从我是个不检点的女人聊起,后来聊着聊着,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凤凰早已经心有所属,与我成亲是因为两国联姻,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若不是我厚着脸皮硬是嫁给了他,想来他已经把那姑娘接回来了。若洵纵然在平常,再不济,但是却还是有几分气节的,我虽爱他,但是深知自己配不上他,如今我的贸然出现硬是搅合了他的好姻缘,我又怎有脸继续待在这里。若是没有我,他定然能与相爱之人长相厮守,而能被我的凤凰瞧上的姑娘也一定是个顶顶的美人。”
小七已经被这个蠢得蠢出新世纪的若洵公主蠢哭了,她哭丧着脸忍住打她一顿的冲动,继续听她说。
“我若同他解释,就好像我拿着清白和救命之恩要挟她一样,若洵纵然爱他爱的如此卑微,但是也决计不要他同情和怜悯我。”
“当天我就被他送到了别院,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并没有谎称养病或者如何,而是明明白白的昭告天下,对我禁足,用来惩罚我的不贞。别院的日子过得倒也如意,除了见不到他。换了一批新丫鬟,这一批丫鬟对我还不错,恭敬的得很。”
“直到有一天,我听说宛洲国右相谋反,宛洲皇室已经被他圈禁起来,我虽嫁了人,但是,我是宛洲国的小公主啊,我逃出侧院,赶回宛洲,到了那熟悉的皇城之下时,里面已经有滚滚浓烟冒出来,宫人争相逃窜,我疯了一般的跑进地道,那是皇室的秘密,这地道直接连接着我母后的寝宫和宛洲城外的小山。我进入寝宫之时,屋子里已经燃气熊熊大火,浓烟呛的我睁不开眼,我满眼是泪的在火中寻找,终于找到了我那苦命的父皇和母后,以及滩跪在一侧的哥哥,他们都自尽了,连身体都凉了。我的家人虽然平日里唠叨了些,但是心却都是极好的,虽贵为皇室却极少随意取了旁人的性命,对待宫人也总是宽容温和,可是却突遭横祸,真是老天无眼。”
若洵的眼中泛着泪,那悲戚让人心中难捱。
她说:“我在大火中把父皇,母后和哥哥的尸体背进地道,又把他们一个一个背出了地道另一端的小山包我竟不知我一个小姑娘,还有这般力气,安葬了母亲和兄长之后,我背着爹爹来到泰州国峰莱城,我要让他亲眼看到我是如何把我们全家的仇人杀掉为他们报仇。”谈起仇人,若洵平静的脸上是难得的愤恨,杀了全家的血海深仇,谁又能置若罔闻?
“是的,岳尚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他指示右相杀了我父皇,然后妄图取而代之,占领一国之地,与其他国主平分秋色,多么大的狼子野心,我又怎会让他得逞?”
第135章:庆阳公旧事(9)
“几番打听,我知道岳尚此人怪癖,虐人成性,但是人却狡猾的很,十分谨慎小心,连身边的丫鬟都不可以带朱钗,生怕那东西锋利,一下子要了他的命,所以我为了获得他的信任,谎称卖身葬父,又用自己抗打这个看似荒唐的理由吸引他的注意。果然,我成功了。”
“安葬了爹爹之后,我把一个毒药丸用蜡纸包了好多层,妥当之后将它缠在鱼线之上,另一端缠在牙齿上,将药丸咽了下去。我当时怀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假如这药丸没有落到肚子里毒死我,那我一定用这药丸毒死岳尚。”
她笑的很坦荡,少见的胜券在握的模样:“事实证明,我这么谨慎是明智的,我沐浴的时候,丫鬟扔了我的所有东西,连木钗都扔了,将我检查的仔仔细细,才送去了岳尚的房里,假如我不把这药吃下去,根本没机会带到岳尚身边。”
“被他折磨了几次之后,他终于对我的身体感兴趣了,洗澡的功夫,我趁机把药丸提出来,含在嘴里。他亲我的时候,我直接用舌头把那药丸送入他的口中,他终于死了。”讲到大仇得报,若洵放松了许多,但是神情却淡淡的了。
她顿了顿,缓缓开口:“我躲起来时,看见我那英武的相公,泰洲国的誉王爷,居然抄了岳尚府。见到他我是多么想冲出去,躲在他身后,可是,我已经是这般残破不堪,天下人皆知我的不受忠贞,我又怎么能见他?又怎么敢见他,我与乞婆临走之前,特意把当时那方帕子给了乞婆的小孙女,盼望他若能看见,便代我好好照顾这个干净的女孩儿,算是报答乞婆,然后我便能放心的回到我的故土,与我那苦命的一家团聚。
“只是没想到,后来他竟然也搬到了宛洲,还住在我的隔壁,那么大的府邸,我确是再也看不见了,也再也看不见我那深深眷恋的凤凰。”
原来庆国公和若洵公主竟然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只是,按照若洵的说法,这庆国公当日里既然认定他是不洁之人,还一怒之下将她软禁,如今又为何这般牵挂?
若洵飘飘荡荡的正要走,肖美人开口:“庆国公对公主十分眷恋,公主可愿与庆国公梦中一会?”
若洵停了下来,低着头,沮丧的模样:“回想起来,除了儿时上元节初遇,我竟从没有勇气直面对他,在山崖之下,我蒙着面纱,大婚之日,我带着盖头,后来我一路都在躲着他,更不敢抬眼大方的瞧瞧他,我便是这样卑微的仰视着他,然后,他越来越高大,闻名于五洲,我却如此低微到尘埃。这样的卑微的我,如今只剩下这一团黑影,又怎么敢见他。”
“所以你从不曾入他的梦中?”
若洵苦笑,如此胆小,如此怯懦的自己,又有谁会欢喜?
若洵飘走了,小七懒洋洋的靠在肖少珏怀里,心理却难受的紧:“哪有想她这样怯懦胆小的人呢,她能冲进火海,一个一个的背出家人的尸体,这份执着已是少见。又能细心谋划,投其所好,吞药下毒的杀死仇人,更是聪慧睿智。凭着一介女儿身让岳尚几乎折磨致死却仍不放弃,这份坚韧实实乃是女中豪杰。这样的姑娘,我竟看不出她愚笨在那里?怯懦在那里?胆小又在那里?”
肖少珏执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怅然若失:“于情郎面前,她羞于开口,不敢直视,此为怯懦。明明受了委屈却一声不吭,从不相信情郎也会钟情于她此为愚笨。大仇得报,本可相守终生,却偏偏要将信物交给旁人,远走他乡此为胆小。如此愚笨,怯懦,胆小之人,倒是真真让人讨厌不起来呢。”
小七眼角泛泪,她自闯荡江湖以来,也见到了不少悲欢离合,性子也从来搞怪洒脱,可是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把自己带入成若洵公主。
“其实真的怪不得若洵,凤凰飞于九天,岂是常人所能睥睨。一个女子,若是真真的爱上了,饶是多么高傲的性子也会在情郎面前羞于抬头。更何况,她的命着实苦了一些。”
肖美人收了收手臂:“娘子貌似可从没有在为夫面前羞于抬头过。有吗?”
七姑娘害羞了:“我若说有,你定然又要嘲笑与我,我若说没有,你也绝不会轻饶与我,想来还要恶人先告状的控诉我待你不够真心。这个问题本来就是个陷阱,小爷不上当。”
繁星点点,偶有蝉鸣,灯珠摇曳,一夜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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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一夜之间,庆国公这个白胡子老头竟然转了性,早早的就坐在那里等着小七他们来。
小七和肖少珏已经知道那女鬼便是庆国公的夫人若洵,在瞧着老国公难免同情得很。
“昨夜她又与你们说些什么?”见到小七二人,庆国公迫不及待的闻起来。
肖少珏微不可查的叹了叹气:“国公早就知道那女鬼便是若洵公主嘛?公主昨夜讲了讲她在山林救了您一命的事情。”
庆国公冷哼:“我以为她便是做了鬼也不会承认自己就是若洵的,想不到,这骨气还是差了点。”
小七冷汗:“夫人已经很有骨气了,身子不由自主的飘到您身边,愣是不见您,这还不算得有骨气?”
庆国公叹气,半响:“自然算得,自然算得,便是做了鬼也不让我安生的,怎能算不得。她飘来的第一夜,我便知道是她,我一直等着她来见我,可是她吓跑了全府上上下下却不肯来吓我一次。这样的妻子,如此不懂得体贴夫君,难道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