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尚说:“既然你说你的独特之处就是耐打,那么,本大人倒是要试一试,你究竟有多么耐打。”他拔下我头上的簪子,一把插在了我的右肩,鲜血滚滚留下来,我当时被吓坏了,竟然连眼泪都吓没了,他不断地虐待着我,逼着我求饶,但是,奴家也不是傻子啊,假如我求饶了,他就会觉得无趣,觉得没有挑战,反而直接一刀杀了我。假如我一直不求饶,他就会留我一命,等到我求饶的那一天。”
“那一日,是我人生之中最为漫长的一日,我的身上鲜血淋漓,除了一张脸,其余皆是伤口,屋子里面弥漫着血液的甜腥,最初我还能感受到疼痛,痛不欲生,到了后来,我已经差地麻木了,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岳尚也打得累了,坐在一旁,一边喝水一边端详着满身鲜血的我。”
“似乎我如此耐打,着实让他意料之外,他对我更加满意了,当晚我被从架子上放了下来,安置在一个厢房,还有大夫来为我包扎伤口。那些伺候我的丫鬟都是冰冷着脸,想来被岳尚折磨的女子里我并不是第一个,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这回奴家不敢在幻想当什么姨娘,因为我知道,等我伤好了,他一定还会变着法的虐待我的身体来满足他BT的欲望。果不其然,等我恢复了一些,就又被挂在架子上,岳尚一边用鞭子抽打我的身体,一边对着我破口大骂他的那些对手,他的党争,他受了什么委屈,他杀了什么人,说道兴起之时,他会大哭,大笑,奴家成为了他一边施虐一边倾诉的对象。”
“如此几次三番之后,我终于趁他不备,杀了他!这便是奴家这一生最为精彩的壮举。”
“你被打成那样,怎么可能杀的了他。”肖少珏冰凉开口。
那黑影似乎还沉浸在那日日被折磨的时光之中,半响,并没有回答,只是喃喃自语:“命运自由天定,岳尚多行不义必自毙,死了便是极好了。”
"假如你当时不拦了岳尚的轿子,变也不会受这么多苦,当初为何不找个老实人嫁了?"
那黑影沉默许久:“虽然我也曾怀疑我当初拦了岳尚的轿子是不是做错了,但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若是不这么做,我的爹娘无处安葬,也是死不瞑目,所以,我终究没有做错。”
小七和肖少珏对视一眼,心里都很疑惑,一直怀疑这女鬼与庆阳公有关系,可是,听她的故事,她身世平常,人也过得如此潦倒,倒是有些奇怪了。难道只是个意外闯进来的孤魂野鬼?七姑娘不甘心,几句问道:“那你杀了岳尚之后呢?”
“说来也巧,想来是那岳尚做了太多恶事,天理昭昭,当晚没多久,岳尚便被高发,是誉王亲自带人抄的家,当时一片混乱,岳府的旧人悉数被捉了起来,辛亏奴家机灵,躲了起来。不过那誉王真的如同传言一样,生的极好的,便是和我那不长眼夫君相比,也不相上下。”
“夫君?你什么时候嫁的人?”
提起夫君,那黑影明显愉快了许多:“是啊,二位贵人别瞧着奴家一副不争气的样子,但是我那夫君,却是个相当俊美之人,也很有能耐,只是没想到居然娶了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妻子,不过也幸好,他及时休了我,没让我这样一个污秽之人平白污了英明。”
“你被休了?”小七同情的瞧了瞧那黑影,这鬼做人时着实凄惨些,长得丑,脑子笨,家里人死光了,抱大腿还被虐待,终于讲起夫君了,居然还被休了。
“是啊,我当时还是个年轻的菇凉哩,但是好巧不巧有个算命的跟我爹娘说,我是个克亲的命数,我爹妈本就担心我的长得丑,嫁不出去,一听到这个劳什子命数,更是雪上加霜啊,三天两头的给我张罗亲事,好不容易成了一个,却不知怎么的,我克亲一事忽然泄露的无人不知,那亲家自然不敢娶我,如此悲戚了大半年,我这夫君便莫名其妙的撞了过来,我爹爹一看,终于有人愿意娶我了,还是个顶优秀的年轻人,就连人带包袱的直接打包给人家送了过去,别提多掉价了。”
“这不挺好,嫁了就圆满了,那你怎么会被休?”
黑影怯懦···羞愧···不好意思,半响:“因为新婚之夜过后,奴家没落红,一屋子人都盯着呢,我那夫君更是气愤,竟然娶了我这么不检点的女人,之后我就被休了。”
小七郁卒:“小爷还真是没见过你这么悲惨的人?难道你这辈子就没有什么顺风顺水的时候?”
那黑影羞愧:“就算是小时候,约莫这五六岁的模样,也会莫名其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抢走我最爱吃的白糖糕,我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差点流到嘴里,那“抢匪”都没还给我。”
“不过,若说顺风顺水,倒还真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日子过得倒也安逸。岳府被炒,我逃了出来,被一个乞婆收留,乞婆有一个小孙女,当真是个妙人儿,长得白净,人也干净,不似我这般狼狈龌龊,我与乞婆和小姑娘生活了半月有余,城中又不太平,誉王手下的官兵见天的四处搜人,想来是为了搜捕岳尚余孽,为了保命,我给那小孙女留了点纪念的物件,作为答谢,就与老乞婆一同去了极北宛洲国,那里战火刚熄,老百姓逃的逃,跑的跑,着实凋敝的很,但是也清净极了,我与乞婆相依为命,日子确实过得清净。对了,忘了说,因为在岳尚府中饱受折磨,我的双眼再也看不见了,身子也落下病根,不能生育,若不是有乞婆陪伴,我怕是直接就自裁了,后来听说那乞婆的孙女有了大造化,我心中还能安慰一些,好好的姑娘,终归要有个好归宿才是正道,不像我,颠簸流离半辈子,最后眼瞎身残,才落得个安生。”
第132章:庆阳公旧事(6)
女鬼讲起乞婆的孙女,着实感叹了一会,然后继续说:“又过了一阵子,听说五洲居然统一了,我着实意外,确实,我看不见,也只能听说,不过统一了总是好的,免得整日里战火纷飞,受苦的还是老百姓。五洲改名大俞,皇帝颁发新政,常年飞雪的宛洲国也改名为宛洲,老百姓定居的渐渐多了起来,我与乞婆住的那条小巷子也搬进很多邻居,往小了说,西边住进一个打铁的,我虽看不见,但是也觉得那铁匠是个厚道人,对待邻里热情的很,只不过声音着实沙哑难听,可不如我那相公新婚之间的轻声呢喃,好听如黄鹂。往大了说,连那个名满天下,英勇威武的庆阳公都搬到了我的东边,建了好大一座府邸,器宇轩昂的很,成为宛洲的权威,也成为了我的邻居。”
“瞧瞧,就因为五洲统一,连宛洲这么个萧条的地方都能住进来这么多能人,都成为了奴家的邻居,奴家心理又怎么能不欢喜。没几年,乞婆死了,那铁匠看我眼瞎可怜,每日都会给我送饭,也不过是一饭一菜,粗粮粗康,但是,平常人家,人家能这样已经是发了善心了,我便编几个竹筐给铁匠,让他帮忙卖掉换些银两,说来也有趣,我虽是个瞎眼婆子,但是竹筐编的还不错,铁匠隔几天就能卖出去一个两个的,便够我r常吃喝了。我闲来无事的时候最喜欢坐在门口,伴着铁匠打铁的声音,望望东面那高门大院,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知道,那里面一定住着顶顶漂亮的人,可不似我这样的平凡相貌,邋遢狼狈。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直到我的灵魂飘上天空,然后不知道飘荡了多久,就飘到了这里。”
故事讲到这里,这女鬼从儿时吃个白糖糕被抢,到克亲终于嫁了人,从卖身葬父到扎根宛洲,似乎已经将这一生缓缓道尽。
“可是讲完了?”肖少珏淡淡开口。
女鬼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点头,复有摇头,反反复复,颇为滑稽,
“你可知这里就是你闲来无事时日日望着的庆阳公府邸。”
那鬼听到显然有些意外,有些慌乱,复又有些了然于心。
不等肖少珏在开口,她已经慢悠悠又心事沉沉的飘了出去,小七抬头,已经有隐隐光芒,不知不觉,竟然听了一宿的故事。
小七疲惫的松了松筋骨,从肖少珏的怀里扭出来:“想不到这女鬼竟然有这般心酸往事。”
“是啊,她若只是心中郁结,想要找人聊一聊,想来想通了便自行走了。”
小七和肖少珏二人有感慨了一番,门外已经有小厮敲门了:“二位贵客,福总管派我来侍奉。”
小七推开门,一个小厮一个老妇人,端着水盆和新帕子,这庆阳公府还真挺周到的,有客上门极为重视。
招待沐小七,肖少珏,绣女三人用过早餐后,三人又随着福伯来到正厅,还是右手边的软榻上,那个白胡子白头发的庆阳公仍旧昨天的姿势,一团白的半躺在那里,也不言语。
想起昨晚与女鬼聊天之事,肖少珏说:“捉鬼之事我们已经有些眉目,昨夜与那鬼聊天,那女鬼并无害人之心,只是生前命途多攒,时候内心郁结,想找人倾诉下她的大半生,带她想通了,就会自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