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又笑:“不如这样吧,咱呢啥乱七八糟的通房小妾也不做了,姨娘什么也不做了,你呢这辈子就和我一起好好服侍服侍相公,咱们也效仿古人的‘娥皇女英’,二女共侍一夫,如何?”
金英一下僵若木立:“大姐,你、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她一脸不可置信,看明珠的脸简直像看鬼似地:“您、您说要和我二女共侍一夫,平起平坐,是这个意思吗?”心扑通扑通跳着,满脸热情似火的三少奶奶,真的会如此想么?真的会因为她顶着个明菊的身子这样妥协吗?
明珠没有说话,在她手上拍了拍,很意味深长拍了拍。
彼时,雪后的阳光把明珠笼在一个半朦胧、半透明的清冷光线中。
金英张了张嘴,还要在问,明珠已经掏出绢子拂拂身上的雪沫子,微挑着眉,看不出是玩话,也看不出是否认真,摇摇头,就这样转身走进了里屋。
也许,总有一点东西忍不住想让明珠去品咂、想去伤感。
明珠忽然想起了明菊。——想起那个从小只顾掩藏着心事不说,还把她眼睛弄瞎了的真正“明菊。”
丫头金英立在秋千架下时不时偷瞟过来的目光刚好撞进明珠视线中,明珠徐徐回过身去:瞧,多么相似的一张脸!鼻子、眉毛、眼睛、嘴唇、清秀苍白的双颊……它们在明亮的雪光中拼组成一个同样寡淡素净的脸。
——可是,明珠却知道,那不是明菊的脸,真正的明菊,从来都是自尊骄傲的,和她一样的自尊骄傲。
到了夜间,明珠便满面堆笑把这个叫金英的丫头唤到跟前:“来,二妹妹啊,来,把这个换上让姐姐我瞧瞧。诶,新做的洋红棉绫凤仙裙,再配上这大毛料子,啧啧,瞧这毛细得,又绒又光滑,你摸摸看,舒坦不舒坦……”
漂亮的衣裙首饰,她让丫头们一件儿一件儿摆出来,让几个丫头收拾着,给金英换上,并涂脂抹粉地,将金英打扮得要进宫做娘娘贵人一番。
金英倒也不傻,明珠的态度实在太可疑了:“姐姐,你这是?”她忐忑不安望向镜中自己,手指尖慢慢抚向那被胭脂染红的双颊。“大姐,如果你有什么心思,可不可以直接对我说?如果你是因为——”
“哟。”明珠打断金英的话笑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我已跟你姐夫商量好了,等你那疯子相公李晟彻底死了心放过你,我就让相公马上娶你过门,到时候,我们平起平坐,不分大小,不分你我,你只喊我一声姐姐,如何?”说着,明珠走至铜镜前,亲自拿了一枝双翅平展鎏金凤簪紫晶流苏给金英插上,又拿一把镶珠小把镜递给她前后照着,那神态动作仿佛在说,瞧,现在的你有多美啊!
金英脸刷地一白:“什么?!”她差点惊叫出声:“那个人……哦,不,不,我是说那个人居然没死?你不是把他杀了吗?”
金英开始语无伦次,仿佛明珠的那句“等你那疯子相公”犹如晴天霹雳在她头顶一闪。
明珠笑了笑:“妹妹这是怎么了?”一顿,“哦”了一声道:“你是说你相公李晟吗?是啊,我是给他杀了——”
她又是一笑,口吻有调侃玩味之意,依旧给金英插着那些簪子珠花:“哎,这不京城都在传你相公莫名失踪吗?那天你姐夫说起这事,我就笑着给他说我把他杀了,呵呵,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金英看着镜中的自己,小声地问。
“结果啊——”明珠一顿,这时,最后一根簪子戴好了,明珠把金英从绣墩上拉起来边看边啧啧叹道:“瞧瞧,瞧瞧,这可是把我比下去了!我说妹妹啊妹妹,要是呆会你相公过来,你说他能容你到咱们府上和我平起平坐吗?”说着,又是摇又是叹气,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金英彻底傻住了:“姐姐,你说、你说我那相公要来?”
“是啊,要来啊!”
“他还活着?”
“是啊,还活着。”明珠又“嗨”的一声道:“你管那么多干啥?放心吧!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虽说现在这人已经疯疯癫癫不成样子,甚至还常偷跑到我们府上来问你的去向,可是,面对这么一个疯子,姐姐我只有我的办法,你就放二十万个心吧!——对了,只是千万别把这事儿告诉你姐夫,你姐夫不喜那人,所以我就说那天白刀子进、绿刀子出,我已经偷偷摸摸把他给杀了!”说着,又笑了笑,像是觉得齐瑜因此而担忧顾虑显得十分好玩。
金英手中的小把镜一下摔在地上,险些摔个粉碎。
眼前的明珠满面春风、一脸的轻松惬意。——她是在说笑么?还是故意如此推辞抵赖、想要她不能以李晟的死来要挟自己?
可是,不管是与不是,金英的手心,到底渐渐涔出一层凉汗。
明菊之死在齐瑜心中一直是个难解的谜。
如果明菊真是死了,那空空如也的棺材又作何解释?明菊的遗书、以及半途提醒齐瑜明珠有危险、并和明菊字迹一模一样的那封书信……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齐瑜越理,头脑就越是一片乱麻。
金英显然是受了人唆使来给他们夫妇添堵的,只是,唆使她的那个人又是谁?
下朝回来,齐瑜再一次观察着笼中已经昏死的两只小白鼠。
——明菊是服毒身亡的。
听丫头石兰说,明菊打算自尽前让石兰去药铺包了一些如雷公藤、断肠草、罂粟、迷迭等毒性剧烈的药草回来。如果明菊不懂药理、或者说明菊就算才华横溢,可作为一个深闺女流之辈,能如此熟稔顺手的配置一种看上去比鹤顶红还毒、然而却吃不死人,甚至能给人造成一种气绝身亡假象的迷药,那么,从常理上来讲,也是想不通的。
是的,明菊没死。通过小白鼠的试验,齐瑜惊疑地发现,明菊所服的那些□□,不过是促人假死的一种迷药配方而已。
齐瑜忽然感觉有些头昏脑胀,越想越复杂,啜了口茶,正要放下茶盏,这时,推门声响起,明珠穿着件雪里金遍地锦绣滚花镶狸毛多褶长裙进来,巧笑盈盈,手里端着一盘精致点心:“饿了吧?这是我今天下厨亲手做的,你尝尝看。”
最近的明珠改变了不少。
齐瑜忽然觉得,原来,从前他把明珠看得天真、鲁莽、做事率性而冲动,可是渐渐地婚后才发现,她也有大智若愚、外圆内方的一面。女人愿意在一个男人面前笨,那是因为她太爱这个男人,她会把他的话和行为信为真理来崇拜,从不质疑,从不否定,可以说,明珠这方面的“笨傻”满足了一个大男人所有的心理需要,现在,他总算懂了,明珠这不是笨,而是一种单纯直爽的大洒脱、大智慧。
“做的是什么?好香!明珠,你越来越让为夫有危机感了。”
齐瑜笑着,净了手,从缠枝瓷碟里拈出一块软糯柔润的花形糕点送入嘴边尝了尝。
明珠一愣,或许,她还未懂得齐瑜的那句“危机感”是何意思:“好吃么?”
她笑着解释:“这是梅花糕。做的时候用六杯水加十二朵梅花煮沸,然后,再用白糖、饴糖、薯粉、糯米粉为原料,接着——”就这样滔滔不绝说了一番,而齐瑜,已不知何时从盘里拈了一块递于她口中,她一愣:“哦,谢谢!”便笑着一边放下盘子,一边嚼着问道:“对了相公,我跟你说个事儿,金英那蹄子,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不,我把那话一说,她脚后跟都没站稳便偷偷摸摸溜出了府,我猜,多半是去找那个人求证李晟到底死没有死?或者我究竟杀人没有?”
是了,这就是明珠的本事。
金英大概是自己也无十分把握明珠有没杀人,因此,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向怂恿的那个人求证,毕竟,没有把握的事,就是想在这府里混出个名堂,也得看她有没有造化。
齐瑜的嘴角慢慢掀起,这个主意,确实是明珠一个人出的,他点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明珠,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
明珠一愣。
齐瑜神情激动地走至桌案前,先是提笔拽袖在宣纸上画了个人物推理图:明菊、假死、遗书、匿名信、同一个字迹、迷迭□□、药理……他把这些围绕在明菊身边的关键字一个个写出来,写到药理之时,他一顿,忽然用毛笔在这两个字下重重画了一圈:“明珠,你的眼睛就是薛枕淮治好的吧?”
明珠又是一怔,她完全不知齐瑜为何突然提及此人。
“是啊,是他治好的。”明珠道:“那个人讨厌归讨厌,可我不得不否认,这个人的医术,就是宫中的太医也不及三分。”
“那么——这个人也是到过你们府上的是吧?”重重的毛笔又在药理底下化了一线,齐瑜薄唇浅浅抿着,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明珠。
明珠看着齐瑜笔下的字迹,目光怔怔忪忪,开始出起神来——
“呸!什么骚狐狸精,见个男人就勾引,小姐,您不知道,那个二小姐觊觎我家姑爷不说,居然连给您看眼睛的薛大夫都不放过……哼,真是让人看不上!”
这是两年前,那会,齐瑜假意同意明珠一年不和就放妻书一封,当时,明珠住在娘家,薛枕淮照样每天准时为他来把脉看眼睛。薛枕淮生得貌美,轻娥等丫头常常背着她对这人垂涎三尺,有一天,轻娥怒气冲冲地跑来告诉明珠说,她们家的二小姐实在不知廉耻,居然就在院中的桃花树底下,和薛枕淮这样一个外男聊起天来。薛枕淮对这个二小姐颇为好奇,看样子,说不定已经被“二小姐”一双骚眼睛勾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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